陈斯新低低一笑,连他自己都发觉自己这天开心的不像话:“走吧,前面左拐就到了。”
果然,陈斯新十分熟悉这里。按照他说的路线,转弯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绿柳环绕的湖畔,以及沿着湖畔售卖小吃的商贩。
辛亚有些后悔:“我晚上吃的太多了,吃不动了。”
陈斯新攥紧她的手:“想吃什么告诉我,你吃不了的话,我替你吃。”
一路上,陈斯新当真是这样做的。只要辛亚想吃,他都会买下来给她吃。她不爱吃或者吃不下的部分就都由他接过,依次慢慢吃掉。
沿着湖畔走了大半的商铺,两人凑近坐在游客长椅上,身侧是各种还没吃完的小袋食物。
“陈先生,你第一次和辛亚小姐逛游乐场,就想带辛亚小姐吃这些小吃啊。”辛亚咬了口滋滋冒油的烤肠,有些肉疼地说,“不是辛亚小姐不解风情。真的是这些东西如果在园外的小吃街,不会这么贵。”
“是不是很奇怪?”陈斯新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包新的纸巾,撕开包装,取出一张,给她擦手上的油,“可是陈先生真的很想和辛亚小姐一起来这里吃东西。”
陈斯新的语气和神情都很认真,辛亚尝了一根肉串觉得味道不错,递了一根新的送到陈斯新嘴边:“说说?”
“嗯,说说。”一根肉串一共没多少肉,陈斯新自己不伸手接着偏要就着辛亚的手吃完,“别看我爸我妈现在闹成一见面就翻脸,他俩以前也有特别默契的时候。”
他指着摆在他和辛亚身侧的一大堆小吃:“像这些,在他们眼中都是不卫生的食物,他们离婚之前从来不让我吃。”
辛亚微顿:“其实,做这些小吃的地方,有很多地方很正规很卫生的。”
陈斯新吃完自己的那串,低下头把辛亚剩下的那半串也吃掉了。
“诶?这串你别吃,这串我咬过了。”
陈斯新凑上去吻了吻她的唇角:“我又不介意。”
辛亚红着脸瞅着光秃秃的竹签:“我介意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陈斯新心情好,提起往事来丝毫不烦躁,“听我说完。”
“嗯。”
“我小时候,不是上学,就是被安排去各种兴趣爱好班。来回路上,车接车送,基本没有什么机会接触这些。唯独来游乐园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经过这样的路。”陈斯新指着对面烟熏雾绕的各色商铺,“吃不让吃,但闻着可真香啊。那时候我就想,以后等我长大了,我就从湖的这头吃到湖的那头,谁也别想管我。不过现在……”
陈斯新握着辛亚的手,凑上去唇瓣触了触她的手腕:“不过现在我对这些食物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向往了。你刚才问我,有什么想和你一起的。我当时就想,小亚,我想和你一起,弥补这个遗憾。”
“哎呀,你的大油嘴不要乱碰。”辛亚被他亲昵的动作弄得面红耳赤,她越过他身前,取了那包纸巾擦了擦手腕上的油渍,才有些别扭地说,“那,刚才还有几个商铺没有去。待会儿咱们把那几个地方走完吧。”
陈斯新发现,辛亚真的非常容易脸红。他脑袋一歪靠在辛亚的肩上,闭上眼睛:“小亚,今天,我的愿望改变了。”
“变了?”辛亚纳闷儿,“那现在是什么?”
陈斯新往她身上挤了挤:“我今天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辛亚侧目低眸,陈斯新安安静静地斜靠着她,好似已经睡着了。
大概猜到了陈斯新为什么说他今天的愿望已然实现,辛亚咬住一串鱿鱼,咧嘴傻乐,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辛亚以为她的动作很轻,却不知陈斯新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她笑时身体的震颤。
骤然张开眼,抬眼看了眼辛亚乐呵呵的表情。陈斯新迅速闭回了眼,灯光下,也咧嘴笑开了。
游乐园一行后,陈斯新和辛亚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他们白日工作在一起,晚上共同吃个晚饭,没其他事务安排就各回各家。按部就班,却也不失和谐。
就这样无波无澜地过了一个月,星城彻底到了寒冷的季节,整个城市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非要找个分界线的话,大概是一场落地即化的雪。那雪下了半天一夜,次日清晨,陈斯新睡醒推开窗,湿冷的风似乎在瞬间侵袭了他的全身。
于是那一日的午休,陈斯新向辛亚提出了同居的建议。
辛亚拒绝了。
“我们两个白天在公司,就在一块儿。晚上下班之后,吃饭、看电影,散步跑步也在一块儿。陈先生,辛亚小姐认为实在没有什么同居的必要。”辛亚如是认为。
陈斯新得知了辛亚的态度,没再说什么。只是日常相处的时候,多了许多让辛亚迷惑的行为。
比如,会在辛亚没那么忙的时候,拿着一份辛亚完成的,不十分重要的文字材料,非要找她到他办公室听他“训示”。
“你看,你这个地方用的是句号。”
辛亚瞧着那里的短句反问:“句号哪里不对?”
陈斯新板着脸说道:“我觉得应该是逗号。”
辛亚凭借着从小到大接受的文学知识发自内心地询问:“怎么会是逗号?”
陈斯新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句号代表结束。逗号表示后面的无限可能。”
辛亚拿着陈斯新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来的她年前的一张请假条,纳闷儿地回到工位。
“感冒”两个字要什么逗号。还无限可能,是要她感冒之后再写个几百字的病后感?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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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两人共处的周末,两集电视剧的广告间歇她会突然发现陈斯新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他看什么,他总是笑一笑,告诉她“没什么”。
辛亚没有追问。
她以往的经历告诉她,他不是“没什么”,只是“不想和你说”。
这种时候辛亚一般会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电视,而后在心里告诫自己,即便是情侣关系也不要轻易越过彼此的舒适线。
陈斯新是在辛亚在她身边总是沉默或是愣神儿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那天辛亚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刷视频,他坐在地毯上倚着辛亚的手臂玩手机。不经意回头,发现辛亚正望着窗外发呆,他盯着她看了这么久,她居然毫无感知。他蹭了蹭她的手臂问她怎么了,辛亚说“没什么。”
熟悉的回答让陈斯新醒悟,他这段时间的回避让两人之间的交流方式变得有多糟糕。
陈斯新放下手机,把她手里的平板抽走。他拢着辛亚的双手,放在自己手心。
“小亚,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辛亚偏了偏头,习惯性地伪装自己的真实情绪。她对着他浅浅一笑:“没有啊。”
陈斯新注视着那个笑容,撑着地起身坐在了沙发沿,然后硬生生挤在辛亚旁边跟她并肩坐着。
辛亚被挤的不得不侧着些身子:“你干什么?”
陈斯新痞气地吹了个口哨:“想离我女朋友近点。”
“可是很挤啊。”辛亚指着沙发的另一边,“你坐对面,我们也很近。”
陈斯新赖皮地侧身抱着辛亚:“能有现在近吗?”
辛亚看着趴在她锁骨那里的陈斯新,整个人有长达十几秒的无语。
“我快喘不上来气了!”
陈斯新低低地笑,人丝毫不动弹。
辛亚这段时间对陈斯新私下的脾性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知道他赖皮的时候轻易赶不走,她放弃了短时间内继续看完刚才那个热门视频的想法。从身侧拿出被挤得手背微红的右手,辛亚把手搭上陈斯新的后脑,亲昵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察觉到辛亚的动作,陈斯新终于开口,声音温和轻柔:“真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辛亚的手一顿,有一会儿,才同样轻柔的回问:“你最近心情是不是不好?”
陈斯新很快否定:“没有。”
他接着补充道:“不如说,我都很久没有最近这么高兴了。”
陈斯新嗅着辛亚身上的香气,满腹真心说得跟闹着玩儿似的:“我女朋友跟镇静剂似的。我不仅看着她很开心,我看不见她的时候想起她心中也安宁。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觉得我最近没有好心情。”
“你才镇静剂。”辛亚轻轻拍了拍陈斯新的后颈。
陈斯新呵呵直乐。气息喷在她的锁骨,微痒。
辛亚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她顺势问下去:“我看你最近总愣神儿,我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又不太愿意跟她说。
陈斯新的身体明显僵了僵,他双手撑在辛亚身侧,抬头:“你最近就是因为这件事心不在焉?”
辛亚面对那双澄澈的眼睛,点头。
陈斯新似乎有些恼,他眉间微锁。瞧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她近期熟悉的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手指触到他眉间,想把他眉间的皱抹平。不想被他按住,靠近,被他寻到了唇。
陈斯新在这种亲近的事情上总是格外的有耐心,磨着她直到她没了脾气,他终于回到了锁骨的位置,闷声解释:“我不好意思跟你说。”
辛亚没什么力气了,她轻轻反问:“嗯?”
陈斯新声音越来越闷:“我最近很开心,不骗你。但是我确实有想说但是没跟你说的事情。”
辛亚明白,这是想开口倾诉的信号。她揉了揉他的耳朵:“说吧,我听着。”
陈斯新内心挣扎,狠下心自己掐了自己一把,他才一股脑儿地把他的想法说完:“我还是很想跟你住在一起。”
辛亚微愣。她仔细回想,好像陈斯新确实是在她拒绝了他的同居建议后,开始魂不守舍总爱盯着她出神。
“我知道这种事你拒绝,我就不该强求,可我就是想每天都跟你在一块儿。”
辛亚心绪浮动,单手捏着陈斯新的耳垂,在短暂的时间内思考了很多。
她不轻不重的动作大概影响了他的情绪,很快被陈斯新的大手按住。
辛亚目视他泛红的耳廓:“我们现在每天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长吗?”
“不够。”陈斯新把身体的重量全部交付给辛亚,“我这些天都想去看婚戒了,但是我知道,我现在向你求婚你一定不愿意!”
他居然都去看婚戒了?他们才在一起多久啊。
“那你,猜的还挺准的。”辛亚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说实话。
“所以,问题在我。我生我自己的气。”
辛亚不语。对她来讲,同居这一步还是太早了。
“别气了,我知道了。”辛亚拍了拍他的后背,“斯新,你抬头看看我。”
陈斯新反而偏了偏头,没听。
“你看看我,我有话说。”
陈斯新不情不愿地抬了头,露出一张大红脸。
辛亚这才发现,他的脸很红,脖子也有些红。
弄得辛亚也变得不太好意思,
她移开目光,打算趁这个机会说清楚自己的看法:“斯新,我是个很保守的人,有些事情,我不会选择在婚前尝试,不论对象是谁。而且我认为,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其实我们对对方还有很多的不了解。我指的不是对方的家庭、经历这些,我是指生活习惯、三观这样的事情。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连家具摆放在哪儿都有可能吵起来。即使感情特别深厚,也未必抵得过长年累月的差异和忍耐。所以,我们再等一等好不好?”
话说完,辛亚听到了一声长叹。
“我要是不明白,我这段时间就不会憋着不和你说了。”
辛亚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格外的可爱。她笑意极深地揉了揉他额头上的发,因为感觉不错她又顺着摸了摸。
“辛亚,你摸狗呢?”陈斯新不爽地来回摇了摇头。
“我没。”辛亚乐不可支,“看你发质不错,我有点羡慕。”
陈斯新顶着未褪的红脸,敛了牙齿抿唇在她手背上咬了口。随即起身,往卧室走。
“诶?去哪儿啊?”这人,咬完人就走啊。
陈斯新没个好气儿:“给你找瓶没开封的。”
辛亚趴在沙发椅背:“什么没开封的?”
“洗发水,哼!”
辛亚笑眼弯弯:“那也行。”
星城已进入早晚温差极大的季节,室内偶尔都能听到外面的风呼啸。辛亚侧脸贴在交叠的手背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今天,阳光真好。
陈斯新这次坦诚心迹,让辛亚重新审视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思来想去,她还是不愿意彻底搬到陈斯新那里去,或者让陈斯新搬到她这儿来。但正如她所考虑到的,两人真的成日生活在一起之后,一些不同的生活习惯才会逐渐显现出来。何况他们现在正处于热恋期,看待彼此的时候都带着滤镜,很容易忽视掉某些问题。
于是她偶尔会任陈斯新在她那儿赖着,只是绝不在一个空间内过夜,或者适逢身体不适抑或感到十分疲惫的时候在他这里吃完晚饭干脆就在他这里休息了。
界限分明,然后互相了解。
这样平静的生活一晃儿就过了两个多月。此时星城已经进入冬季,长街上隔三岔五就会铺上白雪,不出半天又会慢慢化掉大半。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里,陈斯新睡了个懒觉。前一夜盛景非拉着他喝酒,两个人找到学生年代最爱去的烧烤摊儿吃到后半夜,才各回各家洗漱休息。
他去景森挂名本就是冲着辛亚去的,和辛亚在一起后渐渐就不去景森按时打卡上班,转而把心思重新放在他自己打理的产业上。所以算起来,比起之前每日凑在一起,他和辛亚最近小半个月称得上是疏淡不少。
拿出手机想约辛亚晚上一起吃个饭,入目的却是来自秦芳的十多条消息。
陈斯新从头到尾看完,拳头捏得死劲。
脸没洗牙没刷,陈斯新拿着手机拨打了通讯录置顶的号码拎了件外套就跑出了家门。
出租车一路抄近道将陈斯新送到景森楼下,陈斯新按了楼层气势汹汹地上了楼。前台的妹子出于礼貌和他打招呼他甚至没心情理会,穿越许多个工位,陈斯新无心顾及众人奇异的目光。他凭借记忆中的轮廓在人群中找到那张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脸,冲上去拎着男人的衣领,压根儿压抑不住一身的戾气:“你就是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