酡橘色心动——为何起笔
时间:2022-04-27 07:33:18

  池岛仰头望着置物架上的绿植,有气无力道。
  “我怕长痘,我们再点些少油少辣的吧。”
  面对立在桌边的服务生询问饮品,她瞅了几眼。
  其实还有点想加冰啤,奶啤也行。
  “一听雪碧,”江承晦合上菜单交给服务生,对她说,“不用顾虑我。”
  忽然挑明,池岛大脑一瞬空白,没反应过来。
  真正意识到那一瞬,全身的热气都朝脸颊涌了过去。
  开局大不利。
  一顿饭浑浑噩噩吃完,在欢迎下次光临的送客声中,她木木推开玻璃门出去。
  夜风吹了过来,很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露出来的脖颈到额头都发烫的缘故。
  将近十点,街头人少了,他们沿着有树荫的道路漫无目的往前走。
  江承晦望着道路里侧的庭院,忍不住莞尔,“我又没说你什么。”
  果然早就发现她脸红了,池岛垂着脑袋羞愤欲死。
  半晌,声音恢复过来,她僵硬地转移话题。
  “时间还早,要不要去看电影。”
  短暂的停顿,江承晦偏过头。
  他依旧没有说什么,但仿佛里里外外全看透。
  “不合适。”
  之前也一起去看过电影,有什么不合适。
  池岛下意识就要问出口,下一秒,脑海中闪过念头。
  朋友关系是合适的,如果以男女关系来看是不合适。
  池岛怔怔停在路口,再走不下去,没办法当作谈论今天天气好坏一样的平常事,装傻糊弄过去。
  他知道了。
  江承晦便被带的不得不就此展开下去,他站庭院的栏杆边闭了闭眼,神色看不出。
  静了几秒,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街道仿佛一瞬安静下来,池岛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坏毛病。
  一到这种稍微有些为难的时候,她就开不了口讲话,只会低着头像个木头一样,无声接收着外界的信息。
  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她也不能清楚。
  可能第一次给他带便当的时候,可能借口喜欢新同桌想安心跟他在一起的时候。
  良久,江承晦开口。
  “我年长你十岁,很多想法看法天差地别,我们并不是彼此最合适的人选。你才过完十八岁生日,你能遇到一个对的人,他年纪正当好,会把你看作全部,热烈得想要送给你整个世界,你们一起成长,互相倚靠,互相陪伴,会得到家人朋友的祝福。在这之前和之后你都会遇到很多人,他们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见证过某些或明或暗的时刻,就像你喜欢的电影,尽管他的出现很像连贯着整部影片的两三个瞬间,但那是无趣的。北城太小,这所高中也偏僻,我希望你能够见到更多美好的事物,优秀的人。”
 
 
第44章 
  走来一路无声,灯火也稀疏。
  桃李年华,万里云程,眼前的一切应当是好的,都不太喜欢。
  抽离出这些之外活着,能依存的尚没有。
  池岛从放空状态恢复过来,已经到酒店楼下。
  几步之外,江承晦停住脚步侧了侧头,目光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回去吧。”
  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池岛呼吸渐渐快了起来。
  不能这样仓皇结束,她话说出口,总是隔了两三秒才意识到条理紊乱,算不上坦然。
  “我以前都没有过,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感情,到底是不是喜欢,你别介意,可能过不了几天它自己就消失了,我只是……只是一时没有理清,很快就能像从前一样了。”
  江承晦低下眼,皱起的眉松开一些。
  夜里,黑色的车辆亮起橙红的车尾灯,缓缓驶出停车位。
  他拍了拍她的肩,手掌仅带着能感知到的力度,短暂落下。
  在她误以为是错觉侧过脸去看之前便已经离开。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池岛都没有见到江承晦。
  高考后的第二天,她找到一份工作,在图书城做营业员。
  和书沾了个边,但她负责的区域卖的都是初高中试卷练习册,很令人失望。
  书店工作朝九晚七,午休两小时。
  在旁边的奶茶店,她兼职夜班店员,正好是晚九朝七。
  忙到脚不沾地,心里想的少了些,可每天仍能空出六个小时。
  她躺在床上,会有失眠的时候,几次下来,想要不要再找一份小时工。
  最终被蓝莹寸步不离劝了两天,只好作罢。
  两份工作做下来,第一个月,池岛就攒够了欠下的钱。
  老板压十五天工资,七月中旬,她把刚到手的钱放进红包,总算有了理由,去见债主。
  自分开,之后忙起来,她很少再想起江承晦。
  这份感情已经被仔细剖开,态度肯定的拒绝,大概在她察觉到某一天和他不再联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时,他早已明白这个道理,浮现心头很多次。
  在那天夜里,池岛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见到江承晦了。
  改掉高考志愿,去他永远不会去的城市,天南地北,躲得远远的。
  可当蓝莹问起去打耳洞的时候,她想起他当初坐在身侧,拿了耳坠在她耳朵上比着模样。
  又想以后能够总是和他相见该有多好。
  七月十六日,池岛提前一周跟老板打过招呼,请了两天假,去山城。
  没有提前联系,她不怕落空只担心推拖。
  出了地铁将近中午,蝉鸣又亮又长。
  日光毫无遮蔽地照在脸上,她喝下几口冰水,手心冰凉,身上其他地方都是另一个极端的热。
  一直以来,池岛很少给江承晦打电话,现在拨过去了,没接通就开始紧张。
  犹豫要不要挂断,下一秒,那边接起电话,她一颗心直接悬到空中。
  开口是排练过无数次的话。
  “你在山城吗,现在忙不忙,我正好路过这里,想取回欠条。我下午一点多的车,马上要走了,你要是忙,就给我一个卡号吧,如果不忙,现在也在山城的话,我想亲手还给你,我们应该还是朋友的吧。”
  电话里一片安静,江承晦没拒绝,也没有应下。
  他似乎倒着时差刚睡醒,倦怠藏到了声音里。
  “我在相亲,美术馆。”
  池岛提前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不包括这一项。
  “……那我可以过去吗。”
  从地点能判断出,相亲对象喜爱绘画,或者作品就展示在美术馆。
  她说不清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的,想见一见江承晦,也想见见适合他的人选。
  并非周六日和有活动举办,美术馆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参观。
  她打算在门口等,怕进去不合适,打扰了他们。
  等了几分钟,却觉得一个小时那么长。
  最终她抱着展厅很大不一定会撞见的想法,说服自己走了进去。
  其实还想遇到。
  展厅有不少区域,池岛没要怎么样,看着看着也都逛遍了。
  她自始自终没见到江承晦的身影,展厅左右两边倒是各有位很有艺术气质的人。
  一个妆容精致,身穿浅粉色的对襟襦裙。一个单边扎发,戴着很像黑手党的帽子,配短裤长靴。
  她把目标锁定在左一,猜想是江承晦的相亲对象。
  又隐隐觉得不对劲,怎么只有她一个人。
  会不会是自己来晚错过了。
  这样的念头没有持续多久,她面向画像,听到自入口处传来的脚步声。
  江承晦来得稍迟,大约接到电话的时候在路上,并把路上的时间也算到相亲里面了。
  他朝这边走过来。
  眼前一整面墙壁,挂着一幅同样很大的画。
  池岛不知道他来赏画,还是找她。
  刚才她只是用余光飞快掠过,把他的模样清晰印到脑海中。
  上了一半楼梯,纯黑西服敞着,露出折角挺括的白衬衫,手掌自然垂落长裤口袋边,袖管下的一段手指微弯,冷白,看上去瘦削有力。
  食指和中指间夹了支没点燃的烟,就算不看五官,一举一动都是个很漂亮的人。
  其余就无法察觉了,他有没有发现她。
  “喜欢?”
  江承晦停在一段由红色伸缩带拉成的隔离带前,看着画。
  那两个字一经入耳,明知指的是画,心绪却晃了一下。
  池岛太过在意,难以回答是或者不是,她仰头和他一起看着面前的画,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一幅画这才看到眼里去,雪白的墙壁衬上画框中大片的黑,纸笔描绘着一座山的明暗面。
  像是深夜时分,也似乎另一个终年至暗的行星。
  “好看。”
  她干巴巴补充。
  江承晦径自笑着摇了下头,转身走开,把纸烟扔进果皮箱顶端的小凹槽。
  旁边两个人一早注意到,视线没离开过他。
  一个一直露着小酒窝,一个目光明亮透彻。
  纷纷过去打招呼。
  原来他今天要相的不是一个人。
  池岛想起他接电话的时候像刚睡醒,时间很紧吗。
  她在一旁看着,尽量降低存在感。
  右一摘下耳机,嘴角翘着,说好久不见。
  江承晦闻声侧目,全无印象。
  右一抓了抓短发,进一步解释。
  “见过好几次,在别人组的局上,不过座位不同,我总夹在是去吃饭的人中间,每次你都坐在主位,我一眼就能看到你的。
  “有回你有事到的迟,最中间的位置就一直空着没人敢坐,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穿了一件绣着狮子的特别酷的T恤衫。”
  江承晦依旧没有印象,他从这人身边走过。
  一个多月不见,池岛又瘦了,单手能拎起来,不知道她家人看见会不会着急。
  他想他是有一些喜欢她的,尽管已经不是少年人,知道合适比起喜欢更重要。
  但当她风尘仆仆出现在面前,脊背挺直看一幅画,又让他觉得谁耽误了谁都是虚夸不实的话。
  扰扰攘攘不过百年,就这样一直下去,和她在一起大概也没什么不好。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池岛感觉到他过来,微侧着头小声问。
  好像只要他答一声是,二话不说就会离开。
  江承晦:“已经见过她们了。”
  算结束。
  他抬起眼,视线经过池岛的耳边,停了停。
  应该是考完试那几天她打的耳洞,以前没见过,只记得耳朵红红的模样。
  现在突然生出点变化,他看了又看,挺新奇。
  池岛耳垂上戴着一个耳钉,不能称之为耳钉,它原本的作用是提升美感,令人觉得有魅力的。
  可她耳朵上戴的只能称之为火柴棍,浅黄色的,塑料质感很重。
  除了证明有个耳洞,再无其他作用。
  “怎么不戴我送你的耳坠。”
  如果年轻十岁,江承晦肯定会这样问,非要亲口得到一个答案才罢休。
  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不过是不爱美或者不合心意之类。
  出美术馆,池岛还了钱,之后被江承晦请客吃了顿饭。
  一个装得满满的红包,瞬间清空。
  午后日光旺盛,郁绿的树丛边停歇三两只离群野鸽子。
  池岛提着离开西餐厅前,江承晦叫人打包带上的一道新出的甜点。
  “我以后可能不会再用这个手机号了。”
  她手心湿着汗,也弄湿了打包袋上的白色纸绳提手。
  在赌他有没有一点在意。
  江承晦停下脚步,他这几天住在美术馆对面的公馆,选的也是附近餐厅。
  从餐厅出来后,一直在家门口打转。
  池岛一心离别,被江承晦抱了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
  周遭都是他身上散发着的琥珀古木气息的龙涎香,她身高不到他肩,外界的形形色色全被挡住。
  那一刻像陷入巨大的气泡,心里是充足的,甚至觉得世界很美好,为他能赴汤蹈火。
  持续片刻,江承晦先松开手,截下一辆出租车,嘱咐司机送她去火车站。
  “你要回家了吗。”
  池岛手里的纸袋轻摇晃着。
  江承晦:“嗯,路上平安。”
  他摆了摆手。
  前一个乘客下了出租车,池岛进到后排,车门一关上。
  鼻子忽然发酸,眼眶就湿了。
  车没走几步,堵在路口,司机少见的一声不吭。
  窗外有只流浪猫不停地叫着。
  半晌,她盖上帽兜抬起头。
  看不见猫,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是个男人,模模糊糊。
  他向前走着,一直偏过头看身侧。
  分辨不出高矮胖瘦,但池岛猜想是江承晦。
  猫喵喵叫着,他又走几步,蹲下了身,话语传过来很轻。
  “怎么跟着我……”
  说完,他站了起来,两三秒,身影消失在灰黄色建筑物后。
  听说忘记一个人,先忘记的是声音。
 
 
第45章 
  二零一五年夏,昨天夜里做了梦,要过桥,河水漆黑阴冷。
  身后有个人,一直叫她别胆怯,过去吧。
  她睁眼闭眼熬着渡了河,高兴回身望去。
  入眼远山沉寂,日出空蒙,寻不到谁。
  池岛醒过来,员工宿舍里,上一层床的床板距离一臂长压在身前,几道匀长呼吸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梦这种东西,大抵也和感情一样,是没什么条理可讲的。
  几天后,她请上假,又去了一次山城。
  到的时候是下午,一个人走在那条同江承晦一起走过的路上。
  和他有过的画面都浮现眼前。
  去美术馆,还是那一批展画,之前看到的山景图不见了。
  换上了一幅更大的水粉画,长宽十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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