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小山集——楚山杳杳
时间:2022-05-02 11:11:04

  “这?不是说要娶吴家娘子么?”
  武同忙说:“那吴家娘子是要嫁给怀王府上二郎的,可不是我家小王爷。”
  闻言良指了指卷轴上的印章「天子御宝」说:“本来官家不必写这手谕,也不必盖宝印的。不过是口谕便可命太常寺依祖制酌办就是了。可小王爷非求官家出了这样一道手谕,还特地让将你家小姐写上去,就为了将这事框死了。”他笑了笑,拍了拍阮六郎的肩膀,“六郎,可放下心来了?”
  阮六郎点头:“放心是放心,可我要与我家小姐说上一句才好。”
  烛台迷离的卧室之内,倩纱罗帐之中,赵拾雨低声在晏亭柔耳边问:“武同烧了水,可要沐浴?”
  晏亭柔觉得耳上一热,“不,不要。”
  赵拾雨松开怀中人,“真不要?那我可去了!”
  “不行!不许去!”晏亭柔脱口而出。
  “行,听你的。”赵拾雨捡起方才给晏亭柔擦脸的帕子,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那睡吧。”
  “呃……”这屋里统共一张床,晏亭柔不禁拉了拉衣襟。
  “当当当!”阮六郎过来敲门,“小姐,六郎。”
  晏亭柔走到门口,并没开门,“怎么了?六郎。”
  “我来问问,小姐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么?”
  晏亭柔想了一会,“今日仓库里的木材、纸、墨都毁了,明日一早备马,咱们得去趟洛阳。”
  “好……那我去厢房睡了……”阮六郎试探着问。
  “嗯,去吧,明日一早,将行李带来。”
  晏亭柔有些紧张,自己与阮六郎这番话说下来,就是自己主动留宿此处了。赵拾雨瞧出她的顾虑就说:“你放心,我今夜绝对不碰你。”
  晏亭柔虽然心里如此想,可被赵拾雨直接戳破,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没那个意思。”
  “嗯?”赵拾雨嘴角坏笑,“那就可以碰?”他拉过晏亭柔,坐在自己腿上。
  “不……不……不是……”晏亭柔忙站起来。可又被赵拾雨拉回来,“放心,逗你的。”
  赵拾雨抬手将她鸦青发丝上的鹅黄发带解下来,只见如瀑青丝散落在她肩后。
  “你……你做什么?”晏亭柔觉得浑身颤栗,忙从他腿上跳到地上。
  他嗅着如水佳人身上的香气,心满意足的笑笑,“你说我做什么?自是将这发带予你了。”
  “予我作甚?”晏亭柔接过鹅黄发带,放在床边。
  赵拾雨伸出双手,“将我绑起来,免得小柔将我做豺狼虎豹看。”
  “那倒不必……”晏亭柔垂眸,“拾哥哥,你去厢房和他们住好不好?”
  赵拾雨苦笑,自己在小柔心里真真的不是个君子,难为她还愿意喜欢自己了。
  可他自是不想和三个臭男人睡一处,那里哪有此间温香软玉来的美,就以退为进,关切道:“这夜里子时便是中元节了,阴曹地府开门之时,你自己在这屋里,不害怕吧?”赵拾雨转过身去偷笑,“那我就去了。”
  晏亭柔想到方才大火离奇,保不齐就是阴火作祟,鬼神乱力只经一胡思乱想,就越发不可收拾。
  她忽就害怕起来,忙追了两步,从身后环住赵拾雨的腰,“拾哥哥,我害怕。”
  赵拾雨见好就收,得意的笑笑:“我们睡在一处,如小时候那般。过去不也有午睡时,一张床上躺了十个小娃娃的时候?你将我手绑起来也好,在两人间放一碗水也罢,我全凭你差遣。只一条,我不要睡地上。可好?”
  晏亭柔点点头,糯糯的答:“好。”
  赵拾雨笑着说:“这辋川院是我从裴进士手里买来的,上房就这么一间,老学究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小柔就将就一晚吧。”
  晏亭柔经过这一通发泄,又哭又亲的,已很是疲惫,即便仍是害羞,还是脱了绣鞋,躺上了床,翻身入了床的最里处。
  赵拾雨捡起床边的那卷书,躺下,举起书问:“这是什么书?你好似一直攥在手里的。”
  晏亭柔翻身侧着朝向他,就着他的手掀了两页,“是沈存中沈监丞的文章,我之前在书院里瞧见的,这是学生手抄的,我觉得有意思,要了来。方才我在屋里正看这书呢,就起了火,慌忙一直攥手里,忘了放下了。”
  赵拾雨将书往自己这里挪挪,心里生了别样的情绪,不屑的略略翻了两页,“沈存中?我听过这人名,是个杂学奇才。这……写的什么,能让你如此手不释卷?”
  晏亭柔见他醋意盎然,不禁笑了,解释着:“你看,这里写了「苏合香酒」,这里记录了「橘柚皮不同」,确实是庞杂,但很是有趣,我之前去司天监想去结识一下的,可惜他回乡守孝了。”【1】
  “他近不惑之年,你结识他作甚?我也有趣的很,不见你看我写的文章?”赵拾雨喃喃自语,忽觉晏亭柔不说话了,才发现自己醋意甚浓,忙找补,“有趣有趣,待他年沈院监回京,我摆酒让小柔认识他。”
  晏亭柔强憋着笑,“我只是同他讨教学识罢了。”
  “嗯……”赵拾雨情不自禁伸手搂住晏亭柔侧着的肩背,“我犹记得幼时,你就极爱钻研,那年在静夜堂,你曾想讨教白老先生,《长恨歌》里的连理枝和比翼鸟。”
  晏亭柔也陷入回忆全然忘记赵拾雨许诺的「绝对不碰她」,笑说:“那时我师兄和钱衙内就讨厌的很,非要问芙蓉帐,不然我肯定早些年知晓何为连理枝。”
  “那时我知晓的,不过不好意思同你讲。”
  晏亭柔疑惑,“连理枝不过就是合抱相思树,有什么不好讲的?”
  赵拾雨望着她愣了一下,这姑娘博学则博学,就是总是少了一根筋似的,非要人将话说的明明白白才是,“连理枝又叫夫妻树,你说为何合抱之树叫夫妻树?”
  “为何?”晏亭柔仰头,一脸求贤若渴似的,想知晓。
  赵拾雨见她樱唇微启,不觉心猿意马,他伸手将身下的鸳鸯锦被拉到两人腿上,顾左右而言他:“「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以后我再教你何为连理枝,何为鸳鸯被。睡吧,别问了。”【2】
  晏亭柔一听,来了「不耻下问」的精神,“这首诗是《客从远处来》,当年在背这诗时,我就不解,合欢被是什么样的?为何如今没这个说法,只有鸳鸯被呢?”
  赵拾雨无奈叹了口气,他伸手将锦被拉到两人头上,翻身欺了上去:“这就叫合欢被。”
  他于逼仄又温暖的被窝中亲到了晏亭柔的耳后,不禁情动,压上了她的唇,吮了一下,“还问么?”
  晏亭柔伸手将头上的锦被掀开,大口喘了一口气,只待屋里冰凉的气入了肺腑,才缓过来,“不,不问了。你……你下去……”
  “你若是再这般勾人,今夜我就不会放过你了。”
  晏亭柔猛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拾哥哥,我觉得你方才说的对。”
  “嗯?什么?”赵拾雨着实吓了一跳,难不成是「不放过你」这句?
  只见晏亭柔起身,浮于他身前,她青丝从腰背上滑落,如流水撒在他身间。
  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近在咫尺,还能感觉到的是对方身上传来的,全然不同于冷屋里的温暖。
  她的楚腰纤身已缓缓落下,赵拾雨原本滚烫的人,忽觉得出了冷汗,他有些紧张的闭了眼。忽听晏亭柔说:“拾哥哥,那……得罪了……”
  赵拾雨感觉到手上被什么东西牵引,他倏忽间睁开眼!
  只见一双纤细白嫩的小手,将那此前自己从她发上解下来的鹅黄发带,笨拙的往他手上绕。赵拾雨无奈的笑了。
  直到将鹅黄发带缠绕在他双腕之间,松松垮垮的系了个千丝结。她才心满意足的翻身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1】「苏合香酒」、「橘柚皮不同」出自北宋ㆍ沈括《梦溪笔谈》。
  【2】「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出自南朝《昭明文选》中古诗十九首之《客从远方来》。
 
 
第50章 鹧鸪天·楼心悦
  天还未亮,有鸟双双鸣高树,吵醒了晏亭柔。
  长案上的灯烛不知何时灭的,屋里微暗,晏亭柔那鹅黄发带早不知何处去,自己则被赵拾雨抱在怀中。
  她抬头看赵拾雨的睡颜,剑眉星目,挺拔有致的鼻,还有一双恰到好处的嘴,那唇色不淡不艳,好似还泛着笑意。她嘴角弯弯,唤了句:“拾哥哥。”
  赵拾雨的呼吸极平稳,还在熟睡,她就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眉毛,又探身去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闭着的眼,赵拾雨好似觉得有些痒,略动一下,惊的晏亭柔又缩回锦被之中。
  屋室里是初秋的微凉,可床帐里确是有一种暖。
  晏亭柔极舍不得离开这样的暖和,可想到还要去洛阳,就悄悄下地起了身。
  她拽着衣裙,越过赵拾雨,坐在床沿边上,抱着膝盖望着他,爱不释手的摸了摸他的眉眼,又轻声叫了几句,好似情人间的玩笑,她用着唤不醒人的力道,拾哥哥,拾哥哥,叫了几声,又自顾自痴痴的笑了起来。
  眉眼都弯成新月了,可又不敢笑出声来。她蹑手蹑脚的穿上绣鞋,在长案上碾墨提笔,挥毫书了一封短信,折好放在赵拾雨腰带间。
  她已打开房门,又回头看了一眼。见阮六郎还没在院中等她,想来自己是早的,她轻声的迈着大步,跑回床边又看了一眼赵拾雨,才心满意足的出了门。
  不多时,东京城西南的新郑门内跑出了个身穿轻便雪青色男装的身影,晏亭柔将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根白玉簪插在青丝间,又作一副俏郎君模样,跨上霜阿剑,与阮六郎上马奔洛阳去。
  每过一个驿站,两人皆换上脚程最好的骏马,几近人不沾地,马不停蹄。
  沿途逢驿站就换马,直到第三个驿站时,两人下马坐到茶寮中,喝杯茶吃碗面。
  阮六郎忍了半日,才问道:“小姐,这是躲小王爷呢?”
  “嗯?”晏亭柔喝了一口粗茶,不解他何出此言,“我躲他作甚?”
  “哦,咱们起身时,小王爷、闻公子和武同都没醒呢。”阮六郎想说,毕竟昨日起火是小王爷收留了他们主仆,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好似不大合适。
  可他又不晓得,小姐是不是已经同小王爷讲了。毕竟两人夜里同在一个屋檐下,就不好在问。
  晏亭柔没听出阮六郎的意思,反倒是由衷的感慨了一句:“啧啧,他们怀王府都嗜睡啊。”
  她见阮六郎不吭声,低着头呆呆的看着地上,欲言又止,就望向他,“六郎?你怎么了?”
  阮六郎还心虚着自己找印坊的人去怀王府通风报信的事,心里惴惴不安,他纠结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小姐,昨日是我派人去怀王府告诉小王爷你在印坊的。六郎知错了,请小姐责罚。”
  晏亭柔笑了笑,六郎是个谎话都不会说的人,想来这般瞒着自己,他定是一夜都没睡好,就安慰道:“你应也知晓了,我同小王爷之间有些误会。眼下没事了,你不必在意。”
  她抬头看了看远处山间有聚云,“估计用不了两个时辰就会下雨,咱们赶紧上路,争取下雨前入了郑州。”
  郑州属京畿路,距离东京有一百多里,绕是晏亭柔马换的勤,到了申时才见城门。
  两人入了城东门,见临街人多,才下马,就听身后马蹄阵阵,还有人遥遥喊着:“晏亭柔!”
  晏亭柔回头,就见赵拾雨骑着一匹红鬃宝马,拉紧缰绳,跳下马来!
  晏亭柔不禁大喜,“拾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有话同你说。”
  远处乌云盖顶,轰隆隆打起了秋雷,雷声至,斗大的雨点就打了下来,赵拾雨叹了口气,将脖下的披风扣解开,撑起披风在晏亭柔头上,“去客栈。”
  说话间闻言良和武同也跟了上来,下了马,接过赵拾雨手里的马缰绳。
  郑州古称商都,这城中最大的客栈便唤作商都楼。
  冰凉的秋雨将赵拾雨全身都淋湿了,他将晏亭柔从披风下推到客栈里,自己将披风往身后武同的方向一扔,就拉着晏亭柔的手上楼梯。
  掌柜才要说话:“客官……”
  只听「嗙」一声,闻言良压了一锭银子,回头冲着小二点头,示意他赶紧伺候着,才说:“上房。”
  小二忙跑到前面带路,粗气儿都不敢喘,开了房门就退身出去。
  赵拾雨已坐在屋内的圆桌前,他一只胳膊放在桌上,端的很是严肃,声音似带着秋雨的寒气,问:“又跑?”
  晏亭柔进屋就去寻干布,她没淋湿,可赵拾雨一身都打湿了。
  她站到赵拾雨身前,给他擦面上的水珠,她一脸不解,以为他是要同自己去洛阳,就问:“你跟着我作甚?”
  赵拾雨一手揽住她帮自己擦雨水的手,没说话,眉头微蹙。晏亭柔一见他这表情不对,就问:“你,你怎么了?”
  “我有多喜欢你,你看不出来么?我就该把你给办了,让你再跑不掉!”
  赵拾雨话说的冷冰冰,说着就起身,将晏亭柔抱在怀里,朝床上走去。
  晏亭柔被他这没来由轻薄无礼的行为,和下流的浑话气坏了,她挣扎着,打着赵拾雨,恨的牙痒痒,“你真是混世小魔王!你!你!”
  赵拾雨将小柔圈在自己和锦被之间,低着身子脱了身上半湿的襕衫,往地上一掷,吓唬她道:“抱都抱了,亲也亲了,昨日夜里都把本王爷睡了!现在不想负责了?你若不嫁给我,我就去印一本书,告诉别人小柔非礼我!”
  “你!你混蛋!”晏亭柔被他气的不知说什么好,抓了枕头就去打他!她不明白昨日夜里还好好的人,怎么过了一天,就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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