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满是委屈与无奈。
小侍女听见二人争吵,从外间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早饭。扶着苏祁龄靠在了软垫上。
“昨日的鞭子,打得姑娘皮开肉绽,我为姑娘上药的时候,大将军就在隔间等着,一直嘱咐我要轻些,后半夜姑娘发了高热,药石难进,最后还是大将军给姑娘喂的,才让姑娘退了烧。”
苏祁龄皱了皱眉头,“我以后还要嫁人呢,传出去,谁敢娶我。”
小侍女掰着手指,“这天下还有谁比大将军更好的夫婿?人又端方,身材又高大伟岸,对待外人虽冷,可是对待姑娘却是一片热忱。”
“你倒是会给他戴高帽,难道是大将军的人?”
侍女摆了摆手,“奴婢是皇上派来给姑娘洗漱上药的,昨天姑娘险遭不测,可给皇上吓了一大跳。”
“那汝阳王最后怎么样了?”苏祁龄慢慢喝着粥。
“幸亏姑娘救了他一命,不然昨晚就死在天牢了,太医说他突发偏枯之症,估计以后也就剩口气,再不能领兵打仗了。”
“他领的是什么兵?”
“汝阳王掌管京畿卫队,那都是皇亲国戚家的子弟,可不好管,早上皇帝刚下令,让汝阳王世子承了这个职。”
“那舞月郡主呢?昨天怎么回事?”
“哦,你们刚走,舞月公主就毒发身亡了,金甲卫见舞月吃了你给的药,以为是你下的毒。”
铜镜中脸侧一道血痕,触目惊心,苏祁龄拿着缝合针,熟练的在脸上穿针引线,灵活的打个结,小心翼翼的剪断了脸上线头。
“姑娘这就缝好了?手法倒看着稀奇。”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只是我这脸要留疤了。”
窗棂响动,无遥长腿一迈,大包小包的钻了进来。
眉头一皱,“大将军这是来送礼?”
无遥拿过食盒,摆出金定,喜糕,中间层,拿出一支九凤赤金步摇,最下层是一整盒带着露水的荷花。
“你从哪里弄来这些?”一边拨弄荷叶,一边摸着荷叶上的枯枝。
“公主府有暖房,有养在缸中的碗莲,那只步摇乃是我母亲遗物,我让人快马加鞭从京中王爷府中取来,自古定亲,都要有金定,喜饼,由族中长老出面,今日我族中辈分最大,特来替自己提亲?”
“哦?倒是稀奇。嫁给你有什么好处?”
无遥吃了一惊,眉毛错愕,“可能只有辈分大,所有人见你都要行礼这一个吧。”
“那还不如我回去开医馆,到时找两个俊美小伙计,凡事我自己做主。小伙计也对我言听计从。”
“你要养面首?”
“怎么?大将军就可以三妻四妾,我就不能养十个八个面首逍遥人间?”
面色通红,“我,我是下定了决心,只要你一个的。”
第16章
痴情
“嫁人有什么好,要相夫教子,要操持家务,要智斗小妾。”
“我的爱好就是开医馆,新得了块地还没去看,以后我是有地的人了,还是个县主,还有封号,所以你再回去想想嫁你有什么好处?”
“龄儿,我以为我们患难与共,可以交心。”
“停,打住,最开始是我救了你,后面你来报恩,然后你又让我来给舞月治病,结果病没治好,脸上落一大疤。”
“我不嫌弃你。”无遥急的直跺脚。
“我却嫌弃你。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压抑着自己的喉咙,总有些甜腻上涌,无遥紧咬着下嘴唇,一开门,扬长而去。
自己来自异世,无论世间哪个男儿,都不是良配。如果自己有一日回去,徒留一人孤单,日后自己行医,亲近之人,也总会第一个发现破绽。
这世间的男子,以为给自己喂了药,就算轻薄了自己,着急着来赢取,那一点点初见的欢喜就是爱,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男人可以再娶,女人却是一辈子的神伤。
“姑娘,我看将军是真心的呢。”
“真不真心的,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姑娘为何不想嫁?你不知道世间有多少人想嫁大将军呢。”婢女歪着头问。
“你看小兔找小兔,小狗找小狗,没有兔子找小狗生活的道理。”苏祁龄实在不知道跟这个娇俏可爱的少女如何讲爱情需要基础这件事。
“那你跟将军谁是兔,谁是狗?”
“你这个坏妮子,我看以后谁敢娶你?”
“我?”侍女脸上露出一片红霞,“我们当婢女的,生是皇帝的人,死是皇帝的鬼。”
“仰慕陛下?”这倒叫人意外。“皇帝的嫔妃有什么好当的,不是争宠就是争宠,那么多女人守着一个男人。”
“难道真像你说的,你要在医馆里养面首?”
“那有什么不行的,男人又不吃亏,等两下相厌了,就给他笔银子,再找新的。”
婢女露出羡慕的神色?“那岂不是比公主还畅快。”
“所以你有天出宫了,就来找我,我送你个身强力壮的。”
“胡说八道,我才不听你的了。”
婢女去取晚膳,苏祁龄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想着她的山头什么样,能不能采到灵芝山参,能不能打到野猪,打了野猪可以烤成炙肉。
记忆中,第一次见无遥的那一天,漫天大火,两人相遇。摇了摇头,一股奇异的味道渐入鼻息,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已在马车上,马车颠簸,震的耳侧伤口又开始渗血,斑斑点点,面貌骇人。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有个俊俏小伙转着手里扳指,正笑眯眯的望着她。
“找我看病就直说,迷晕了怪麻烦的。”挣扎着爬了起来,全身无力,不知道昏迷了几个时辰。
“果真是奇女子,竟不知道害怕。”
“怕什么,你怕不是御女无数,来找我治肾虚的。”
“哦?姑娘年纪轻轻,没想到男科也如此精通。”苍白的脸上,挂着凹陷深邃的眼睛,年纪虽轻,说话却有气无力。
“可惜我擅治急病,摘人一个腰子之类的擅长,治肾虚却并不擅长。”
“我却并不是找你治病,而是给你介绍一门好姻缘。”
望着这个肾虚鬼,脑海里搜刮了好一圈,终于对上了人,这不是昨日定亲的吴国世子嘛。一时间眼神凌厉了起来。
“原来是吴国世子,失敬失敬。”
“哦?昨日没见过我,怎知是我?”一张消瘦的脸涨得通红。
吴国势弱,与国土并不接壤,只因为与鸮国毗邻,远交近攻,才与之交好。
吴国几经灭国,所以册封为王,更是求娶了公主,以结秦晋之好,没想到昨日大喜之日,却出了差错,吴国世子只能铩羽而归。
动了动手指,一阵酥麻传来,“你靠近点,我告诉你。”伸出手,一阵香风飘进吴国世子的鼻子。
“何事?”一靠近,一双柔嫩小手便攀上了他的胳膊,电光石火之间,就被苏祁里卸了肩膀,反剪在身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把手术刀,抵在了脖子上。
“让人停车,让他下去,你来驾。”
“哦?姑娘就不怕我给你带到树林里,你双拳难敌四手?”被制止也还是一副邪气,这样的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苏祁龄一针扎下去,腿很快没了知觉。“你,你这女人,究竟给我打了什么?”
“别啰嗦,让他下去,不然就不只是废了你的双腿,手也直接砍掉。我的技术你还不知道吧,能片了三千多刀,出血不过一碗,人还能有一口气在,怕是世子最好的刽子手都不如我。”苏祁龄慢慢贴近了耳朵,吹着热气。
“多罗,停车,你下去。”
“世子前面就是鸮国边境了,过了这里,那大将军就算想追也无从追起了。”
“让你停下。”
马车停下,四周卫队慢慢逼近,举起弓弩。“姑娘,我劝你放下刀,我们有四十多人的弓弩手,让你插翅难飞。”
“那就别怪我给你们世子放放血了。”
“我们正愁找不到机会下手,姑娘杀了世子,我们正好回去交差。”哈哈哈的笑声震彻山谷。
苏祁龄的手松了松,“世子,看来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多罗,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背叛我。”世子血脉贲张,额上的青筋暴起。
“你是待我不薄,但却没有吴国夫人给的银子多,除了你这个世子,他的儿子就能继承王位,你说你是不是多余了,姑娘,你看是你先下手,还是我们下手?”
“嗖,一支箭羽破空而来,一人一骑踏风而来。”多罗手臂中箭,一看来人,正是大将军公孙无遥,高举手臂,“活捉了大将军,回去领赏。”箭矢像飞一般,直冲无遥面门而去。
真是干什么都不行,一个人来送死嘛。苏祁龄把世子推到一边,站在车厢上,用尽全力扔出一颗催泪弹,只听见外面数人从马上跌下,跪地哭嚎,呼吸困难而发出痛苦挣扎的声音。
“这个傻子,不会被熏倒了吧。”在车厢里坐立难安,一个身影撩开车帘,上来就一个熊抱,紧紧的抱住了苏祁龄。
“万幸,你没有事。”
第17章
定情
紧紧的拥抱让苏祁龄挣扎不开,索性不挣扎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许久外面没有动静了,无遥才不好意思的放开了双手,摸了摸鼻尖,支支吾吾的说,“你被迷晕,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两个时辰了,吓得我头皮发麻,这一路我都在想如果你出事,我自己可怎么办。”
脸上红的仿佛拧出水来,“我能出什么事,倒是你,我不救你,你现在就被射成筛子了。”
再次把人紧紧搂在自己怀里,“你最能干,只身一人就擒住了吴国世子。”
吴国世子悄无声息,身上中了麻药,睡的无比香甜。“那现在他怎么办?带回去给陛下?”
无遥握住他的手,那现在只能这样,回去再定夺。将吴国世子捆了个结实,又将外面侍卫栓成一串,驾着马车往公主府方向行驶。
马车摇晃,吴国世子幽幽转醒,睁开眼睛,惊恐异常,“姑娘,姑娘我再也不敢了,请留我一条性命。”
“留不留你的命,还得国君说了算,不过路上护不护的住你,我可算不准还有没有侍卫来追杀你。”
吴国世子一听,面如死灰,“她儿才六岁,怎么就敢来夺权。”
“那你可得自己想想了,有什么筹码跟胜算说动国君支持你而不支持她。”
吴国世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父王病重,我乃世子,理当继位,父王怕我势单,又为我求了公主,乃是双保险,可吴国夫人眼见大势已去,便买通了我身边侍卫,意图杀我,夺权篡位。”
“你就没一点自己的势力?不怕有命来没命回去啊?”
“我一直视父王为君主,不敢有一点逾越,却没想到吴国夫人,要杀之而后快,扶她的儿子上位。”
“跟我说也没用,我也不懂你这些,将你献给国君,你说我能不能换个郡君当当。”
“郡君有什么可当的,我许你皇后之位,你放了我,等到了吴国,你要山得山,要水得水、要十个八个面首,我都许你,你看如何。”
马车猛地一停,无遥掀开帘子钻了进来,“世子不如把我也带去吴国?”一张脸黑的似炭,一双眼睛如火灼一般盯在他的身上。
“不不不,不劳大将军,咱们这不是商量嘛,商量,商量。”
无遥拽了苏祁龄的手,与她共同坐在马车前面,大氅将人遮的严严实实,山中突降大雾,眼前的路,愈发看的不太清晰。
“你想当郡君?”
“想啊,我还想当皇后呢,要不我再进去聊一聊?”苏祁龄眼神温柔,笑着问。
“不准,除了我身边,你哪都不许去。”
用手扇着鼻子,“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酸,谁家醋坛子翻了。”
迷雾中,一队人马从官道蜿蜒而来,待看清来人,金旗仪仗,正是吴国夫人回封地的车驾,两队人马,在小路上撞在了一起。
马车帘掀开,吴国夫人环佩叮当,远远的传话过来,“大将军抓了我吴国卫队,是要两国兵马相见吗?”语气凌厉,气势非凡。
“我倒要问问,你们吴国卫队抓了皇帝眼前红人,是何居心?”
“我只是喜欢苏姑娘,想要邀请她来做客罢了。想是有些误会,我送二位离开,你们把马车跟卫队都留下。”字字珠玑,不容辩驳。
一刹那烽烟起,以一敌百毫无胜算可言,接天密集的箭矢扑面而来,无遥抱着苏祁龄重重的跌进了车厢之内,马车很快被钉成了刺猬,两人一钻,从后面直钻入了草丛中。无遥用手一拽,一支信号钻进了天上刺耳鸣叫,想是救援马上就来。
「咕咚」一声,吴国世子也从车厢跌落,“带我走,求你们。”声音嘶哑,带着绝望。
两人对视一眼,架着吴国世子,吃力的向前跑。迷雾散去,脚下是无边悬崖,大队人马追了上来,吴国夫人朗声道,“今日你们三人都活不成了,黄泉之下,就三个人做个伴吧。”
哪个先去探探路呢?手指着三人左右移动。无遥把苏祁龄挡在身后,小世子站在马车之上,手里拿着一支弓箭,小手颤颤巍巍,搭弓,「嗖」的射出一枚箭羽,吴国世子向前一步,挡在了两人身前,箭矢没入胸口,身体吃痛,向后倒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苏祁龄从来没有被人追的如此狼狈,怒火上涌,萦绕心间,微微闭眼,再睁眼,“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