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喊,“了凡,了凡小师傅。”
人群中,探出一个脑袋,“苏大夫,您找我?”声音爽朗,一笑一排大白牙。
“大家都饿了,也没什么地方能买东西吃,我看有的是红薯,支个火堆咱们烤红薯吃吧。”
“好嘞,师兄弟们,咱们烤红薯吃喽。”一嗓子,大家洗红薯的洗红薯,挖坑的挖坑,堆柴的堆柴,这组织纪律性,看得人有些呆。
这要都是我的人就好了,可惜没有银子养不起,这些大小伙子,一天就得几十斤米。望着厨房里的土豆白菜大萝卜,苏祁龄咂吧咂吧嘴。
望梅止渴就是这么来的。
火热滚烫的烤红薯很快就好了,香气扑鼻,实在让人垂涎欲滴。
“吃红薯喽,小荷,你有多久没吃这个了?”三人围成一团,一口一口咬的香甜。
“宫里可不兴吃这个,伺候着主子要是味道难闻,就太不雅了。”
苏祁龄捂着嘴呵呵笑,“你就说怕放屁就得了。”
小荷吃着烤红薯,就了一口茶水,“你是大家小姐,以后可不能在大将军面前说这个。”
轻尘吃着红薯的嘴慢了下来,“那个大将军可是好人?”
这话问的稚气。苏祁龄搂着他的肩膀,“你想问她对姐姐好不好,以后能不能白头偕老?”
轻尘迟疑着点了点头。
苏祁龄放下了红薯,抹了抹嘴,“好呢,是挺好,但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这么好。如果他负我,我就带着孩子跟他和离,照样开我的医馆,赚我的银子,然后我再给你们道观,捐个大金顶怎么样?”
轻尘捂着嘴笑,“金顶的话,是极好的。”
夜已深,苏祁龄将小荷安置在了隔壁的房间,然后自己抱着被褥回了轻尘的房间打地铺。
“你怎么来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以后跟大将军怎么解释?”轻尘满脸慌张。
“医者父母心,你又是我的亲人,晚上想喝个水,我还能帮你。”说着,摊开了被子,盖紧了睡觉。
翌日清晨,大门是被官府的人排开的,昨夜众人拽贼太晚了,早上都没起来,连速日练功的师兄弟们都睡了过去。
捕快抹抹头上的汗,“知府大人说今日还你们公道,你们谁做主的,快去吧。”
开门的小师傅做不了主,冲上了楼来唤人。“苏姑娘,衙门来人了,让你快去呢。”
楼道里的声音喊的震天响,苏祁龄在被窝里大喊,“知道啦……”
一天天真的烦死,怎么就那么多事。
轻尘已经醒来多时,坐在床头傻笑。“大概是你以前太懒散,现在事情都来了。”
苏祁龄睡的迷迷糊糊,头发也变成了鸡窝,“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懒散?”
小师傅的耳朵又红到了脖子,“我以前月余下山一次,忙完师傅交代的事,就悄悄跑到苏家附近去看你,你就坐在荷花池的墙头上,有时候发呆,有时候打络子,有时候……”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有时候什么?难不成我还有什么秘密?”苏祁龄笑着梳头发,随手拿丝带一捆。
“有时候看见你坐在月下哭。想着你定是被那姨娘欺负了,我想帮你,却又不知道怎么帮,直到听说你要嫁给知府的儿子,才松了一口气。”说着,有眼泪从眼角滴下来。
苏祁龄一愣,上前紧紧拥抱了轻尘,“都过去了,你看我还会医术,能养活自己,你以后想当小法师就去当小法师,想回家开酒楼,就来当酒楼少东家。”手抚过脸庞,擦干净脸上落下的泪。
“小姐,你们,在,干什么?”小荷突然闯进来,看见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完了,误会了。
第34章
了结
苏祁龄「腾」的站起来,连连摆手,“冷静,不是你想的那样,日常看诊,你不要多想。”
伸手拉了小荷的手,直拉的小荷一个凛冽,按着坐在了椅子上,点了一下她的头,忙不迭的跑了。
叫上了几位师兄弟,一行人顾不上坐轿子,风风火火的向府衙走去。
好在府衙在一条街上,分分钟就到了,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见苏祁龄来了,纷纷让出一条路。
“听说这苏家老爷死了,苏家嫡女独占房子跟银票,公中让她交回去,她愣是把族老告上了官府。”
“那房子银子本就是苏家的,旁的兄弟叔伯,有什么脸面去占,还不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造孽啊,这还不是因为苏家没有儿子,不然怎么能让这群老家伙欺负到头上。”
苏祁龄没想到近日自己已经变成了凉城八卦排行榜第一名,依然心安理得的冲知府老爷行了个礼,整了整衣衫,坐在了旁边的太师椅上。
苏家众人都跪在地上,一见此情景,心中愤愤不平。“知府大人,这女子昨夜伤了我苏家多人,今日见了大人还不下跪,是何道理?”颤抖的手直指苏祁龄,口水都喷了一地。
苏祁龄邪睨了一眼,往回拽了拽自己的裙角,生怕口水喷到了御赐的衣衫上。
缓缓道,“叔叔伯伯怕是忘了,上个月我被陛下亲封了县主,除非你有功名,不然也得跪下行礼。”
跪在地上的老头脊梁仿佛一下被打碎,低着的头,红的像个番茄。
淮准今日着紫衣官服,真真正正的朝廷命官,一拍惊堂木,“堂下众人,向玉真县主行礼,不得怠慢,否则十棍伺候。”
台下众人目光仿佛迸出火来,下面有一把胡子的老头,也有头发斑白的中年人,只能老老少少互相搀扶,跪下行礼,高呼“县主安。”
苏祁龄心里都快乐出花来了,你们这群贪财的人也有今天。
久久不见叫起,老头一抬头,只见苏祁龄笑意盈盈的坐在上首,一挑眉,分明是故意的。
轻轻抬手,“快起吧。”轻轻松松的就折辱了众人,却有苦难言。
淮准一拍惊堂木,“昨日县主客栈遭贼人放火,共抓获贼人三十一人,经审问,供出指使之人七人,因涉及到苏家族老,所以今日将苏家德高望重的苏老太爷请来,为大家支持公道。”
苏祁龄看着对面坐着的老头,手里拿着镶金龙头拐杖,虽然年纪大了,满脸皱纹,挤的眼睛愈发的小,但是闪着精明的光芒。
一开口,就让苏祁龄无法拒绝,“姑娘损失多少,我苏家众人愿意五倍赔偿。”
苏祁龄眼睛滴溜溜的转,“如果是一千两,那就赔五千两,如果是五千两,那自己岂不是发达了。”
不对,有诈。
转了转手里的戒指,搭配着御赐的金钗,足足有拇指大,是宫里才有的手艺。
“老太爷,我爹做生意多年,号称凉城首富,那点银子,我不缺,昨日众人,险些烧死我,他们犯下的错,理应严惩。”
下面跪着的年轻人顿时急了,他们还有功名未考,如果被抓进大牢,留下案底,十年寒窗苦读就白费了。
老太爷摆摆手,示意他们别急。“明人不说暗话,法不责众,苏家这些人你也该叫声表哥表弟,我们出一万两赔偿,你就饶了他们吧。”
一万两?那岂不是发达了,哈哈哈,心里虽然已经开始放上了烟花,面上却是淡淡的。
“法虽不责众,但是指使之人,却心肠歹毒,不知老太爷是否也要买他们的性命?”
此话一出,地上跪着的白胡子哭喊声一片,“老太爷,我们也是猪油蒙了心,你求求情,让她放了我们吧。”
老太爷略一沉思,“苏老爷还未下葬,如今停在祖坟前面,县主父亲枉死,不如早日让父亲入土为安,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不放了这些人,就不让入祖坟?这不正合我意。这样的队友给她一百个啊。
苏祁龄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下头发,“我父枉死,我觉得葬在祖坟里,也确实不太合适,不如这样,这一万两我在无量山道观上捐个金顶,给我父亲单独辟出一个山清水秀能够日日感受仙家道法的地方住着。”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外面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笃信山上香火,经常去拜,香火钱也没少娟。
但是像苏祁龄这种一次捐个金顶的,更是听也没听说过,就是戏文上也没写过。
地上跪成一片,哀嚎遍野。
淮准一拍惊堂木,“苏家族老,指使他人火烧县主客栈,谋财害命,按律丈一百,流放西南。”
门口有亲眷,听见丈一百的时候,就哭晕过去了。苏家族老年纪也都不小了,丈一百几乎要了他们的命。
而放火是重罪,今日这样的结果没有将姓苏的少年连根拔起,已经算是好结果了。
苏祁龄站起来问道,“我已经网开一面,不知道那一万两银子老太爷打算什么时候付?”
这一问,直问的老太爷满脸通红,“我让他们凑银子来便是。”说着一拄拐杖,就要走。
“老爷子这是要骗我小姑娘了,一万两银子一家也就三百多两,下面跪着的,天黑之前筹上银子的,放人。筹不上银子的,送地契来,放人,什么也送不来的,别怪本县主不客气了。”
说着,向知府告辞,“大人,本案已了,家中还有病患,先告辞了,今日筹不上银子的,请大人看着办。”
说着,一甩袖子,只留下一个俏丽的背影。
一万两银子要到手,苏祁龄简直是蹦着回去的,几个师兄弟听说要捐金顶,也都乐的恨不得把人当仙女供奉,直念叨,县主真是信女。
路边百姓见到苏祁龄,也都大喊着,“县主仁善。”
还没走到客栈,远远见到房产经纪带着人在门口等着,见到苏祁龄来了,开心的行礼。“县主,有几个铺子有人买了,我带他们来过契。”
哈哈,银子长着翅膀,飞奔而来!
第35章
银子
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略看了一眼,大概成交的金额都是三百到五百两,收了银子,按了手印,叫小荷带着去府衙把手续办了,这银子就算是到手了。
苏祁龄手支在桌子上,看见里外逢迎的房产经纪,笑咪咪道,“打过几次交道,还不知道您贵姓?”
房产经纪显然没想到县主会跟他说话,忙不迭的回答,“小的姓王,县主有事您吩咐。”满脸堆笑,鼻子上的汗一滴滴渗下来,忙拿袖子去擦。
苏祁龄挑了一块大些的银子,递到他手中,“辛苦了,这个请你喝茶。”
王经济双手接了银子,一看是二十两,比这几单的抽成还多了,忙要下跪谢恩。
苏祁龄虚扶了一下,“不知道王经济认不认识信的过的人牙子,我这里缺个厨娘,还少两个丫鬟小厮。”
眼看着又要来钱,忙点头。“做我们这行的,三教九流认识的多,人牙子有专门供大户人家丫鬟仕女歌舞伎的瘦马的,这类调教的精细,也贵点。
还有专门供厨下的厨娘、点心师傅、面食、还有马夫、花匠的。也有专门给少爷当小厮书童玩伴的,这类最贵!”
苏祁龄饶有兴趣,“这为什么最贵?难道卖男孩子的金贵?”
王经济磕磕巴巴的回答,“大户人家少爷一般明事理早,怕丫鬟侍女早早伤了他们身子,所以身边一般都安排一两个眉清目秀的小伴读,又疏解了寂寞,又不亏空身子。”
“哦……那会武的呢?也不用多清秀,就是身强力壮,会点拳脚的,不会也行,体格子要好的。”
“这……县主小的也回答不上来,我下午把人给你领来,您自己挑可心的。”
“行,那你就尽管去叫,我看好了都要。”
那经纪刚要转身告辞,苏祁龄大喊,“铺子也尽早卖,不然我拿什么买呀。”
小荷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坐在椅子上就喝了一大杯茶,直看的人心惊肉跳。“小姐,幸好这县衙近,不然一天可忙活死了。”
苏祁龄笑咪咪的抽出一张银票,“能者多劳,劳烦小荷姑娘再跑一趟,去隔壁订两桌席送到县衙去,就说是县主谢他们辛苦。”
没好气的接过银票,“姑娘这是个大夫,怎么一天天的倒比知府大人要忙。”
苏祁龄掰了掰手指头,“不对,三桌,咱们中午没饭吃啊,县衙那桌要好酒好菜,酒要多点两坛,我们这边油大些,小师傅们不吃荤腥,干粮多买些,晚上咱们就有厨娘了。”
终于要结束煮土豆白菜的日子了,虽然没有几顿,但是厨娘能来还是让人看到曙光。小师傅们一个个振奋异常,了凡带着去厨房整理剩菜去了。
刚要趴着眯一会,有府衙的人把门拍的震天响,“县主,县主,不好啦?”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你爹的棺木停在苏家祖坟准备下葬,可苏家老弱妇孺都堵在棺木前面,不让下葬,说苏姑娘陷害了苏家族老,昨日又抓了苏家众人,不配进祖坟。”
苏祁龄头顶火冒三丈,苏家人难道天生有邪骨,一个二个的都不让人消停。
带着几个小师傅走到苏家祖坟前,远处是高耸的小山包,有大大小小百十来个坟包矗立在阳面。
不久前,母亲的坟就是从这里迁走的。如果真正的苏祁龄还在,恐怕现在也是这个小山包上的一处孤坟,百年后逐渐被人遗忘。
官府捕快拦在棺材前,防止众人冲击棺木。百余老弱妇孺见苏祁龄来,纷纷高声大喊着,“你家的棺材抬走,别进我们苏家人的祖坟。”
风吹起苏祁龄衣角翻飞,“我要把它抬去哪?”
“滚,快滚,你不配姓苏。”
紧紧咬着牙,“我不配,你们就配了?”
有人捡起地上碎石块“滚,妖女,快滚。”
一块碎石擦着额头划过,边角划破了额头,一滴血碎在地上,沾满了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