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松月颔首:“王爷放心。”
井思泽是太医,他肯定不能走。至于公孙子烨,他向来来无影去无踪,若是有人看见他突然回宫,说不定还会惹人怀疑。戈松月就让他先住在戚枫澜曾经居住的房间。可公孙子烨却要把那个房间留给井思泽,自己则是跟窦翰歌挤在了一起。
伏海不用说,他自己就先回去了。临走前,不住回头。每次回首,都希望能看见活蹦乱跳的席冰恬。就算没有规矩,就算胡说八道。他也认了,只要活着就好。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井思泽守在这也没什么用。戈松月道:“井思泽太医也累了,先去房间休息吧。”
井思泽也的确是累了,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戈松月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道:“那房间跟大厅挨着,若是娘娘有什么动静,太医都能听见。而且若是太医休息不好,怎么会照顾好娘娘呢?”
闻言,井思泽颔首:“那就辛苦戈松月大师了。”
满满当当的大厅,瞬时就剩下了两个人。戈松月看着昏迷的席冰恬,真是难得的安静。她给她盖上毯子,疲惫的在那冰冷的身体旁靠着:“娘娘,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师父有些奇怪。从前,她就算占卜出了什么,也不会妄言。可现在,她明知皇宫的险恶,却还是那么说了。娘娘沦落至今,大多缘由师父的一句话。娘娘,我迷茫了。她是养我教我的师父,是我最最尊敬崇拜的师父。可娘娘,是唯一一个把我当家人的人。刚来宜咏宫的时候,我只是想完成师父的嘱托,帮助伏海,等一切都步入正轨后就赶紧回去。可慢慢的,我舍不得离开了。舍不得离开娘娘,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暖的地方。昨日,我跟伏海回去问师父。可师父却顾左右而言他,我看见她的卦象混乱,可师父脸上却有喜色。我不知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真的。这些话,我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怕也只有在娘娘昏睡时,才敢说出来吧。”
她不想怀疑尹白,可尹白的反应也的确奇怪。卦象显示天云要乱,可为什么尹白脸上会有难得一见的喜色?戈松月记得,席冰恬从天而降之前,尹白也有这样的反应。难道,她早就料想到这一切了么?可她作为天云的仙人,为何天云大乱她会高兴?
很多谜团憋在戈松月心中。她不知道伏海有没有看到尹白的喜色。可她知道,伏海的心里不比她轻松多少。他们想了一日,最终决定守护席冰恬,不知道这算不算违抗师命。可他们知道,若不这么做,他们心里定会更加难过。
戈松月轻抚发带,她想钟漳了。多希望,这时候那个男人能站在自己的面前,朝自己张开双臂。似乎,只要靠在那温暖的怀抱中,她就什么都不用想。可是现在宜咏宫的一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不能再将席冰恬至于险地。可只要想到那个身影,她的嘴角也会牵起一抹笑。虽然他现在不在自己身边,可只要心是在一起的,不就好了?
正想着,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戈松月立马拔剑起身。
“嘘~是我。”夏芷淑修长的手指比在唇间。
戈松月对夏芷淑并没有什么好感,可今日席冰恬能熬过去,也要多亏了她。收起剑,她没好气的问道:“师祖在那屋。”她指着窦翰歌的房间道。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带你们娘娘离开的。”夏芷淑的脸上挂着疲倦的笑意。
闻言,戈松月再次拔出剑:“你要干什么?”她声音不大,目前没有危险,她不想吵醒众人。
夏芷淑挠挠头:“怎么说呢?”她靠近戈松月,一砍脖,戈松月就倒下了。她扶住戈松月,“哎,这么累了还硬撑。”她知道,若不是因为戈松月体力几乎到达极限,自己是不可能得手的。抱起席冰恬,她不用过多躲避。因为现在宫中的侍卫,都被她迷惑。但为了少些事端,她还是选择了最荫蔽的路。
皇宫后门,两个侍卫看见夏芷淑,赶忙让路,好似没看见她怀中的席冰恬,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她。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夏芷淑踢了踢马车,小声道:“接一下,她太沉了。”
马车帘内伸出两只大手,一把接过席冰恬,将她拖进马车。
戚枫澜抱着席冰恬,看着那毫无血色的面庞还有一身的伤疤,泪滑落:“对不起。”
夏芷淑并未上车,她语气轻佻:“你们待着吧,我去找个地方待会。”她不能回曲星宫。戚枫澜出来时说他是要跟夏芷淑一起出宫游玩,这才骗过了青烟。
看着怀中一条腿已经踏入鬼门关的席冰恬,戚枫澜的心拧着疼。无力感将他包围。此刻,他觉得自己像是在黑夜的森林中迷了路,根本找不到方向。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这样抱着她,眼泪一滴滴的滑落。
泪滴在席冰恬的脸上,她睫毛微微颤抖。并未睁眼,她虚弱呢喃。
一般来说,昏迷许久的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水。戚枫澜没听清,却干嘛拧开水壶:“慢些。”他将水壶放到席冰恬唇边,却喂不进去。心急之下,他含住一口水,嘴对嘴喂给席冰恬。
“咳咳咳。”似乎是被呛到了,席冰恬轻咳。润了喉咙,她的声音也稍微大了些:“澜澜。”原来她要的不是水,而是戚枫澜。
西红柿鸡蛋面
听清席冰恬口中的两个字,戚枫澜再也憋不住了。他紧紧抱着她,身子颤抖任凭泪水滴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平时,就连席冰恬身上划一个口子,他都会心疼的不行,更别说现在了。
闻声,席冰恬缓缓睁眼:“澜澜。”她脸上的带着温柔的笑。少倾,她好似想起了什么,撑身想要起来。“戚世子。”发现起不来,她干脆放弃,收敛笑意。
马车外传来了脚步声,戚枫澜赶忙擦泪,将席冰恬扶坐到一旁。
“是我。”夏芷淑撩开车门进来。她揉搓双臂:“外面太冷了,那些侍卫一直缠着我,我怕被青烟发现。呀,你醒啦。”
看见夏芷淑,席冰恬垂下眸子。她想起了天公生那日,二人的亲昵。可惜她没有力气,不然定会跳下马车,扬长而去。尽管没有力气下车,她还是费力的往旁边挪了挪,想跟戚枫澜保持一段距离。
夏芷淑赶忙上前搀扶,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硬物。低头一看,是那鲁班锁。
戚枫澜赶忙拾起鲁班锁,小心翼翼的查看。确定无事后,用衣袖擦去上面的脚印:“小心些。”他没有责怪夏芷淑,语气中却满是不悦。
这鲁班锁,席冰恬再熟悉不过。她看着戚枫澜,试探道:“澜澜?”
“我在。”这次,她看到的不是那厌恶的眼神,而是温暖的笑意。
尽管这样,席冰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狐疑的看着夏芷淑。
感受到那目光,夏芷淑靠在一旁:“失忆是假的。”她不耐烦的说出这句话。
席冰恬双眸一亮,原来,先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看来你好多了,那咱们就走吧。”夏芷淑道。
“走?去哪?”席冰恬左右张望。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在宜咏宫,而是在马车里。
戚枫澜将外衣脱下,给她盖在身上:“宫里想害你的人太多了,长姐那边也不肯放过你。所以我们决定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别我们,是你。”夏芷淑补充道。
“不行,晚霜他们还在宫里呢。”席冰恬怎么可能丢下一大家子人,自己逃走呢?
夏芷淑转过头去,不想看二人亲昵的模样。她不耐烦道:“到底走不走?”
席冰恬知道夏芷淑是嘴硬心软。她笑道:“就把他们带出就好,好么?”她祈求的看着戚枫澜,若是她走了,宜咏宫众人怕是会没命。
戚枫澜颔首:“好。”
“麻烦。”虽说嘴上唠叨,可夏芷淑还是跳下了马车。
此时,马车内就剩下二人。接着微弱的月光,席冰恬端详着那张如雕刻般精致的面庞,上手细细抚摸:“真的是你么?”
戚枫澜扶着她的手,任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游离:“是我,真的是我。”他的泪还未干。
席冰恬含泪笑了,这次的泪,不在是苦涩的:“这些日子,就连梦见你,都变成了一种奢侈。每每闭眼,看见的那嫌恶的目光。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说了一大堆的狠话。什么恩怨从此一刀断,今生来世莫纠缠。什么我与秋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我把记忆中所有离别的诗句都背了一遍,可还是狠不下心来。每背一句诗,就想你一次。每念一句词,就念你一遍。”
“对不起。”戚枫澜小心翼翼地将眼前的人揽入怀中。这三个字,他今日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可不管说多少次,都洗不清他心中的愧疚。
咕噜噜——安静的马车内,饥饿的声音格外响亮。席冰恬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可能睡得太久了。”其实就算不昏迷,这两个月,她也没吃饱过。要么是怕有毒,要么是没胃口。若要评选史上最惨太后,她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这声音逗笑了戚枫澜。他不知从哪拿出一个食盒。打开食盒,里面竟然是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你...”席冰恬震惊。这个年代,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看着她震惊的双眸,戚枫澜细心的给她拿出筷子,悠悠道:“上次我受伤时,其实我早就醒了,一直听你跟井思泽太医闲聊。听到你说你想念母亲做的这个面,我就问井思泽太医这是什么。他告诉了我。只是做的不好,你勉强吃吧。”
泪低落在面汤里,席冰恬哭笑不得:“好啊,你骗哀家失忆不说,还偷听我们谈话。”吃了一口,味道确实不怎么样。转眼,看见戚枫澜手上被烫伤的泡。她心里暖暖的。他回来了,那个温暖的男人,真的回来的。
在席冰恬吃面的时候,戚枫澜说了来龙去脉。
原来,看见那碗鸡汤的时候,他就知道青烟不会这么好心。当着她的面喝光鸡汤后,他就回房吐了出来。后来躲在房门口,听见了二人的谈话。他本想进去质问戚馨。可他了解自己的长姐,若是就这样进去,怕她一怒之下会直接杀了席冰恬。
戚馨的人脉之广,不是他能想象的。所以,他决定将计就计。可他需要别人的帮助,至少能让自己偶尔能脱离青烟的实现。他想到了夏芷淑。很早以前,夏芷淑就给他留下了自己在天云的住址。于是,他给夏芷淑传信,简单的说明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
“青烟是长姐的人,她借着你的名义入宫,就是为了不惹人怀疑。”戚枫澜宠溺的看着席冰恬。
“什么?!”一口面险些从鼻孔喷出。席冰恬震惊,她竟从没怀疑过。就算青烟一声不吭跟着走了,她也不曾怀疑过。
戚枫澜帮她握住头发,不让发丝跟着面条一起送入口中。他接着道:“当我看见你强颜欢笑的时候,心如刀割。我多想过去紧紧抱住你,告诉你,我就算没有吐出鸡汤,忘记了一切,也不会忘记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深吸了一口气,压抑道:“清醒后,我决定还是先隐瞒你。青烟心思细腻,若是被她发现了端倪,那长姐定会想办法杀了你。”
“你就不怕我心死了,不要你了啊。”席冰恬大口大口的吃着面,傲娇道。
戚枫澜勾唇,露出了温暖的笑:“你不会的。”他相信她,相信他们的感情。那样热烈的爱,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那你跟夏芷淑...”这时席冰恬最关心的问题。
戚枫澜笑道:“青烟跟长姐有书信往来,若我不表现的如此,就算她不怀疑,长姐也定会证实。若无法确定,以防万一,她还是会取你性命。其实我知道,接近青烟更容易迷惑她,可我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每次看见她,我心中就满是厌恶,又怎愿接近呢?”
“你的意识是,接近夏芷淑就高兴了呗。实在不行就纳她为妾好了。或者,她做正妻,哀家做妾。”席冰恬醋意横生,那可是夏芷淑啊。
戚枫澜轻轻揽住她的腰,不敢用力。触碰到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心中泛酸:“你说过,在你们那边,都是一夫一妻,我即认定了你,就会遵守你的规矩。而且,我的心很小,只装得下你一人。”
碗里的面突然有些甜,席冰恬也不再玩笑,道:“继续。”
戚枫澜不忍再触碰那虚弱的身子,生怕稍微一用力,席冰恬就会散架。他继续道:“后来我让夏芷淑拖住青烟,偷偷瞧过你几次。看见你虚弱的模样,很多次我都想告诉你真相,想抱着你。但是我不能,这样可能会害了你。直到天公生那日...”
想到那天,戚枫澜就心疼的不行。他压抑着哭腔,道:“那天我得知了你的情况,见你被下毒,遇见毒蛇都是那样淡然,可想你那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跟夏芷淑商量了一番,我决定告诉你真相。至少让你知道,还有我在你身边。偷送吃食也好,帮你找那些暗中下毒的人也好,前提是我要知道你那边的情况。可你却突然对我说了那样一番话。当时,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我想上去抱住你,紧紧将你揽在怀中,再也不放手。可青烟来了,无奈,我只能放弃。看着你蹒跚的背影,我想冲上去。还好,夏芷淑拦住了我,为了抱住你的性命,我只能隐忍,找机会再告诉你这一切。”
听着,面也吃完了。这是席冰恬两月来吃过最饱,也是最放心的一顿饭了。她看着手上的纱布。就在几个时辰前,她体内一半的血液都从这里流出:“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么?众叛亲离。你走后,似乎什么都变了。所有人都在针对我,就连窦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