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借到就怪了,其他国暂且不提,鹤乘现在连自身都难保。
更何况当初分割鹤乘边境小城时,靖炀国也是插了手的。
如今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阶段,鹤乘不趁乱踩一脚就不错了,怎会答应借兵?
可牌面的的确确就是这样显示的,且没有任何小字提醒。
瑶姬将头埋在软被之中,很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真不知靖炀王听见这话后,会露出何等反应。
大概会将她永远埋葬吧……
哎。
消沉了片刻后,瑶姬拍了拍自己的脸,决定重新振作起来。
她招来服侍的侍女,让其去天牢提一个人出来。
按照规程,只有靖炀王有权下达这种命令。
可看目前的状况而言,堂堂灵妙夫人所下达的第一个吩咐,必然会被应允。
果然,在侍女出去一个时辰后,便带回来了好消息。
靖炀王亲自下旨,将李玉这个人,送给她了。
不仅如此,还命人为其沐浴更衣,洗得白白净净的,身上甚至扑了一些香粉。
他二人虽未见过面,可在瞧见李玉的第一眼,瑶姬便觉得想象中的他,就应该长成这样。
个子中等,身材消瘦,算是个清秀的长相。
双眸很有神,身上的小动作也很多,进了屋之后东看看西看看的,仿佛好奇心怎么也压盖不住。
“听、听他们说,你要让我当男宠?”
这是他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李玉紧张地咽咽口水,显然瑶姬的美貌,可是大大地超乎了他的想象。
明明隔着一道墙的时候,他能跟她侃侃而谈。
可如今真的面对面了,舌头却稍微不听使唤起来。
瑶姬掩面无语,这人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
“这个这个,我虽然未曾婚配,却也……这进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李玉老脸一红,嘴上扭捏着,眼神中的期盼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瑶姬挥手让宫人全部退去,又关好了门窗,原本想着静悄悄地跟他说会儿话,没想到却让这家伙的误会更深了。
“直、直接进展到这一步了?”
李玉整张脸都红成了熟透的虾,将身子藏在隔门后,只露出了个脑袋看她。
“我、我实在不好意思脱……你能不能转过身去?”
瞧这架势,怎么像是把她当成了逼良为娼的恶霸?
瑶姬无奈地上前拉过他的胳膊,把人直接拽到近前,好言解释了半天,终于消除误会。
“啊?哦,原来如此!咳,那我不是白洗这么香了?”
李玉的心情貌似很别扭,左右闻了闻自己的胳膊,似乎对浪费的点关注得有些奇怪。
瑶姬默默用几盘点心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坐下闲聊了片刻,这才总算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你的案子日后我会想办法帮你翻回来,当然了,前提是你真的无辜。”
瑶姬拍拍他的肩,真诚保证道。
但眼下最为要紧的,是搞清楚鹤乘国和靖炀国之间的关系。
战局总是变化莫测的,她必须得掌握第一手资料才行。
别看李玉平时不着调,谈论起局势来倒是头头是道。
从地理位置上讲,鹤乘国跟靖炀国的距离,要比突狄国稍微远一点。
但也并非没有交界处,乃是山脉相连之所在。
若想派信使过去的话,约莫这半个月左右就能传到消息了。
瑶姬疑惑地皱起眉,这对于前方的紧急状况来说,可漫长得有点令人心焦。
况且搬救兵这事,又不是一回两回就能达成的。
总要谈条件地反复跑上几趟,可这样一来,没准那些前线的将士就全军覆没了呢。
🔒第七十六章 名单
不过据李玉所言, 在蚕食鹤乘这件事上,靖炀算掺和最少的。
因国内和平派的官员始终占多数,故而未发生战乱前, 靖炀并未投放多少精力操练军队,在六国纷乱的战场上,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可以说, 于臣服于鹤乘国期间,除了靖炀王会在万国宴上遭到羞辱、贡品条件愈发苛刻外, 靖炀国民众的日子过得还算安逸。
太平盛世,只顾得将珠宝金银堆满阁, 终日宣乐,半分危机感都没有。
作为经济实力第二大的强国, 靖炀刻在骨子里的傲慢, 甚至让靖炀在与突狄、绥廉等国通贸时,始终保持高高在上的地位。
以至于国仓存粮虚而不实, 经手在职官员中饱私囊, 欺上瞒下。
待战乱骤起, 国内积攒的一系列矛盾, 才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呈井喷状爆发。
绥廉之所以在六国分裂后,会屡次在关税上找麻烦、刻意将联盟条约定得不平等,乃至突狄方面决绝的斩断通贸关系行为, 说到底, 都是在找以前受过的窝囊气。
如今靖炀不过刚刚独立成国,朝廷内的不少臣子,便起了重新归顺鹤乘之心。
甚至明里暗里联合上奏, 隐隐对靖炀王形成逼迫之势。
眼下对绥廉发起的战争, 将是决定国家命运的重要转折点。
听着李玉用塞满点心的嘴讲着这些, 瑶姬心中愈发骇然。
她还从未见过实权如此少的王,处境竟能危险到这般地步。
区区一只白孔雀的生死,就能左右王位的继承人。
若当真重新归顺鹤乘,为了讨新帝周良义的欢心,这帮臣子,还不得将先前做出叛乱行径的王拱手相送,任凭处决?
据李玉说,前几代靖炀王也是这般处境,可以说是历史遗留下来的习惯,可是这个国度独有的特质。
作为土生土长的靖炀人,李玉甚至难以想象,其余国为何会让各自的“王”有如此大的权力。
毕竟,“王”只是一个人,不是么?
见瑶姬在深思愣神,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干光三盘点心的李玉,在久未彻底满足过的食欲驱使下,偷偷将手伸向了瑶姬拿的那块杏仁糕。
才被她咬过一小口而已,缺口像藏进云中的月,倒变得比完整的糕还好看。
李玉的拇指和食指难耐地张张合合,仿佛鬼鬼祟祟的钳子,剩余三指高高翘起,在瑶姬的眼皮子底下,小心谨慎地捏住了那糕的上半部。
慢慢抽离,偷得努力认真,就在杏仁糕即将完全被夹走时,瑶姬却忽然将糕夹回,送进唇中吃得满口香。
这完全是走神时的下意识举动,等她再看向李玉时,着实被他那副委屈又有点窘迫的表情弄懵了。
“你怎么了?吃得太撑,胃不舒服?”瑶姬看眼那堆空盘子,关切问道。
李玉:……
他多少还是要点脸的,忍住了碎嘴子的本性,没说实话。
“若得闲,将赈灾时的所有相关人员名单,全都帮我写下,连带职位和尽可能详细的人际关系。”不跟他多闲聊,瑶姬豁然起身道。
吃饱了就得干活。
瑶姬将他带到书房,早就替他将纸笔备好,拍拍椅子背,就等他就位。
李玉望着那叠厚厚的纸,手腕提前酸痛了:“啊?都写?”
“若有遗漏,方才的那些糕怎么吃的,你就要怎么还回来。”
瑶姬按住他的肩膀,笑得很是温柔。
未过多久,书房内便响起了奋笔疾书的“唰唰”声,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
重获自由的李玉有点欲哭无泪。
他是条很咸的咸鱼,还是天牢内的生活更适合他……
* * *
不知不觉的,李玉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写的名单。
懒归懒,他做事还是比较认真的,甚至连这次入狱的人员关系,和断案时朝中各方或努力求情、或落井下石的势力,也全部整理了出来。
甚至还用线连了关系网,简单易懂。
他抻了个懒腰,咂咂嘴,睡眼惺忪地询问着瑶姬的意见。
没想到半天都没得到回复,仔细一看,竟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李玉警惕站起身,劈手想将名单夺回来,不料对方的动作更加灵敏,悠哉悠哉地将他晃开。
“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他深知这份名单的重要性,要是落入心怀叵测之人手里,还不知要惹出多大的乱子来。
之所以肯实打实地写下,也是因为相信瑶姬的人品和能力。
“你就是李玉?”顾桢略打量了他一番,淡然问道。
这一开口,总算让李玉的情绪没那么紧张了。
在天牢里的时候,他听过顾桢跟瑶姬说话的声音。
原来是瑶姬的情郎来了!
而且听狱卒闲聊,还是陛下钦点的国师大人!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是这么多级。
李玉的腿肚子有点发软,下意识要跪拜请安,却被他亲手扶了起来。
就着纸上名单的内容问了些问题后,顾桢甚至大发慈悲地放他回去歇息。
“真的可以吗?瑶姬那边……”李玉话说到一半,察觉到顾桢眸光微敛,立刻反应过来,改口道:“咳,是灵妙夫人,她现在在何处?”
“睡下了,不必搅扰。”顾桢背着手,将这些名单放在身后,笑容礼貌而又疏离,就那么看着他。
赶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李玉慌慌张张地告辞,心中暗怪,自己是不是搅扰了小两口的甜蜜时光。
从前不少同僚都说他对男女之事不甚开化,尤其看不懂气氛,才落得个至今没有闺秀愿嫁进李家的下场。
以后这毛病,可千万得改改了。
李玉在心中暗下决心,快步离去。
* * *
瑶姬本身就有午睡的习惯,虽眼下事多可李玉,写名单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
等来等去没个结果,着急催促也没有用,瑶姬索性回到房内,先睡一觉养足精神。
顾桢走路时没有声响,应先前要与李玉密谈,雨香阁内的宫人,也全被遣到院内。
窗子半开着,缕缕清风顺着缝隙,为屋内带来秋日特有的凉爽气息。
瑶姬侧躺着,薄被只盖到一半,曼妙身躯尽览无余。
虽穿的仍是寻常的糯裙,可此刻软玉倾倒,薄被又半遮半掩,难免会给人无尽遐想的空间。
顾桢俯下身子,手慢慢探到她的腰间,由于离得很近,甚至能闻到瑶姬沐浴后特有的清香。
纤长的手指拉过薄被,将她因略微感到寒意而稍稍蜷曲的身子,严实地盖了起来。
睡觉开窗着实不是个好习惯,很容易得偏头痛。
可瑶姬仗着自己有霞液丹护体,从来不在意那些,只顾着贪图一时凉爽。
罢了,反正她喜欢,就随她去吧。
似乎感受到了温暖,瑶姬舒适地动了动下巴,仿佛猫儿一般,在薄被上蹭了蹭。
没过多久,两只小手却探到被外,微微握成半拳,放在颈侧,呈现出一副自我保护的姿势。
这是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本能反应。
顾桢略微有些发怔,毕竟在他面前,瑶姬所表现出的,永远是无畏的一面。
不管遇到什么困境,似乎都能冷静应对。
即便碰到他是个疯子,也从未有过绵软无力地求饶的时候。
她会攻击,会谋划,会做出人意料的举动。
顾桢甚至一度被她的伪装欺骗,以为她是某种意义上的另一个玄行,天生对恐惧的感知,薄弱到几乎没有。
可眼前躺在榻上的瑶姬,似乎又跟那些娇滴滴的姑娘并无二般。
顾桢记得,在她还未看清朗元真面目之前,曾经也流露路过少许坚强之外的情感。
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会嗔怒,会发自内心的笑。
彼时,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月巫,掌握着整个虎啸国生杀大权。
按照原本与暮崇王定下的计划,他不该那么快动手。
可瞧着瑶姬在朗元怀中的模样,向来淡定的顾桢也不知道,心中日渐增强的那股烦躁感,究竟从何处而来。
他想将瑶姬拉开,想撕碎朗元虚伪的面具。
当瑶姬那日在城头上,设计想要毒杀朗元时,强烈的喜悦自顾桢心中喷薄而出。
他亲眼看见一股朦胧到近乎稀薄的爱意,消失在瑶姬的眸中。
她看向朗元的眼神,甚至比瞧他还要冰冷。
如今回想起来,顾桢也不清楚自己当时究竟想对她做些什么。
但那一刻,最强烈的愿望,应该只是站在她的身边罢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瑶姬并未留给他多少时间,转身便跳了河。
纵然他紧随其后跃下,却依然寻不见她的踪影。
瑶姬这个人,就这么在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入目皆是沉默波荡的河水,和洒在身上的冷漠月光。
一个人究竟会厌弃另一个人到何等地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顾桢那夜在河水里浸泡了很久,明明只是初秋,却觉得一种冷刺进了骨里。
他不后悔违背暮崇王的命令,却有点后悔没在瑶姬纵身一跃之前,拉住她的手。
脑子似乎混沌成了浆糊,杂七杂八的过往蜂拥而至。
顾桢搞不清楚自己的究竟是怎么了,在彻底失去瑶姬信息的那段日子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这种得到了什么又骤然失去的滋味,曾几何时,他似乎也品尝过。
不过在那之后,他学会了做人蛹来添补某些内心的空缺。
但这次,连人蛹也变得索然无味。
他好像生病了。
* * *
瑶姬睡得很饱,当她打着哈欠醒来时,猛然瞧见站在床边的顾桢,吓得瞬间心梗。
这是什么噩梦照进现实!
“你来做什么?”
冰冷又生硬的质问声,将顾桢的思绪从飘渺的记忆中拉回。
察觉到瑶姬的堤防,顾桢垂眸,换上温柔的笑:“既然同上贼船,自然是要商量一番了。”
“谁跟你一条船?”瑶姬下意识跟他划开界限
不要靠近顾桢,会变得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