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最近刻意拉拢讨好他的王爷多得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辅一位上王座就是了。
瑶姬此女可真是个祸害,才来靖炀几天,就闹得这地界鸡犬不宁的。
虽然占卜神术诱人,可但凡是她走过的国家,都会迎来灭亡的惨相。
不能让这种厄运降临在鹤乘的头上,他当初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新帝周良义看不透这一点,还让她的家人千里迢迢过来相聚,摆明了是要拉拢。
如今这仇已经结下了,不管日后如何操作,靖炀重新归属鹤乘已是大势所趋,更改不了。
到时若瑶姬又取得了周良义的信任,摇身一变坐上凤位,想整治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绝不能让这种危险的事情发生,像瑶姬这种不生不死的人,本就不应该存活在世间。
必须要除掉!
* * *
若在平时,吴公公稍微威吓两声,那些朝臣还是肯听话的。
可现如今已到了性命攸关的境地,连他的面子都失去了效用。
乱臣贼子的反心昭然若揭,连陛下的圣谕都可抛之不顾,更何况是他区区一个阉人的命令?
眼瞧着殿上就要乱起来,幸亏有李玉等忠臣奋力挡在眼前,张国良等人才没冲到瑶姬身边。
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周围的侍卫不知所措地看向瑶姬,显然也没了准注意。
他们毕竟只是听令行事的武夫而已,哪儿敢真对位高权重的朝臣砍杀!
瑶姬神情冷漠的站起身,并未再度向张国良等人解释片语,而是直接对金殿内的带刀侍卫怒道:“陛下有令,但凡敢阻挠办案进度者,皆视为忤逆!尔等还愣着做什么?速速将为令者就地正法!”
此言一出,旁边站着的吴公公险些惊掉手中的拂尘。
天爷呀,真的要动手杀?
陛下倒是的确说过这种话,但那也是在一时的气头上。
若他亲临现场,是绝对不会如此意气用事的。
嗨呀,终究不能把这般重要的事交给女子处理,这不是乱来么?
若是日后传扬出去,只说陛下无德残暴,乱杀臣子血溅金殿,他这王位还如何能坐得稳呐!
“这、这……灵妙夫人,以老奴之见,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吴公公的话刚开了个头,便被瑶姬冷目打断:“怎么,难不成公公也想违令抗旨?”
瑶姬敛去脸上笑容,只一瞥,周身所散发的森然气度,便让久混官场的吴公公不寒而栗。
威严。
这两个字,他只在盛怒中的陛下身上见到过,且往往伴随着激烈怒吼,让人不禁安静退缩。
但眼前的瑶姬却并非如此。
她说话的语气依然平和,用词也不任何粗鄙之处,身着轻柔宫裙,珠翠点满鬓,呼气如兰。
可吴公公却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被震得瞠目结舌,竟连半个字都挤不出了。
打从上殿以来,他始终认为是自己在保护这个小姑娘的周全。
如今才恍然大悟,即便没了他,瑶姬依然能稳如泰山。
他所做的,从始至终都如往常一样,只是个传话的太监而已……
正愣神之际,但听得“啊”一声惨叫,血光晃过,当真有一名臣子后背中刀,痛苦倒下。
数十名带刀侍卫中,只有一人动了,瞧模样只是普通士兵,并无军衔。
他神情冷漠,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再次落下。
还在呻.吟着痛苦挣扎的臣子,躯体瞬间不再抽搐。
当那把刀从他的喉咙中缓缓抽出时,已经完全断了气的死肉,还顺着力道被稍微往上提了提。
堂堂一国朝臣,转瞬间变成了孤魂野鬼。
侍卫甩开刀上的血,双眼麻木地盯着,其余被吓得静若寒蝉的臣子。
似乎在认真挑选下一个犯上作乱的对象。
原本还在犹豫中的其余士兵们见状,似乎也下定了决心,慢慢举起刀剑,跟他站在了一处。
方才吴公公没瞧见,瑶姬倒是看得清楚。
那士兵是在顾桢不着痕迹地靠近后,才突然开始发难的。
整个靖炀国对这些老臣的敬畏,几乎远超苍济成这位年轻的皇帝。
那些侍卫头领平日也与张国良有所往来,想必收受过不少好处。
如今只要他们没下令,就算瑶姬站在殿上喊破喉咙也是没用的。
毕竟就算日后陛下追责下来,惩处也只会是那些头目。
反倒是现在那些侍卫的擅动,才是真正的危险之举。
一旦今日瑶姬没能将所有奸臣都拉下马,往后他们必定不得安生,恐怕连同家人都有性命之忧。
瑶姬不清楚顾桢究竟控制了多少侍卫,但显然效果不错的。
毕竟人都是有从众心的,一旦看到大多数人动起来,自己也会下意识跟随。
瑶姬能瞧见,侍卫头领被这突兀的举动也吓得不轻。
他显然只想负责单纯的守卫工作,不愿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可金殿如此之大,就算他能管得住身边的人,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令所有手下都放下武器。
毕竟他们奉的是陛下的令,作为侍卫头目,若是敢明目张胆阳奉阴违,日后又怎能说得过去?
金殿中的官大多都是文臣,从来没亲眼瞧见过这般血腥的场景,当时吓得差点失禁。
尤其是那些方才跟着张国良起哄的,连忙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会被侍卫们秋后算账。
军机处的几位自是不服,双眼血红刚想骂,可瞧见侍卫手里的刀,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双拳向来难敌四脚,他们就算再能打,在人数上也不占优势。
且肉拳怎么能敌得过铁片子?
没想到瑶姬竟有这般胆识,真敢在金殿上杀人!
张国良又气又怒,浑身发抖指着瑶姬:“反天了,真是要反天,这靖炀国,莫不是要改姓瑶了不成!”
瑶姬挥开双袖,俯瞰重臣:“从始至终,瑶姬所求,只是奉陛下圣谕秉公断案而已,若众卿不满,大可摆出反驳证据,若无证却妄想凭借胡闹躲过审讯,那便是痴心妄想!”
字字句句皆锥心,说对那些尚知羞者老脸一红。
可像张国良等冥顽不灵之辈,却只剩下无能狂怒。
“尔等不必收刀,也不必敛尸,再有无故闹事者,便按此例惩处。”察觉到朝上还有异动,瑶姬冷面沉声道。
众侍卫深躬:“谨遵灵妙夫人调遣。”
瑶姬重新坐回太师椅,玉手轻抬:“继续。”
大多数人的思路都已被打断,理智和情感完全处于震惊状态,无法正常运转。
正在此时,始终保持沉默的顾桢忽然站出,从袖中掏出封秘信。
“启禀灵妙夫人,此信乃微臣从丞相府外截获,欲意寄往鹤乘的通敌信件。”
他的声线沉稳,却无异于一道炸雷,劈得张国良呆立原地。
那、那封信怎么会在顾桢的手上!
他与顾桢仍有些距离,但是瞧一眼封面的字迹,辨认出正是出自自己之手。
“什么,真有书信?”
“天呐,那不是张丞相的小纂吗?”
“信上究竟是何内容……”
顾桢沉稳地扫了众臣一眼:“信中涉及靖炀机密,不可人人知晓。”
在瑶姬的提议下,只聚十位肱骨之臣,于偏室中一同观看。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辰,众臣重新回到殿内,各个面沉似水。
张国良透露的,是鹤乘国粮草下毒之事。
确是他的字体,从信中所言,亦印证了罗白为他豢养影卫,打探靖炀机密的证词。
通敌之证,辩无可辩。
张国良此人,便是靖炀国最大的毒瘤!
* * *
同瑶姬料想的一样,这十位老臣的立场,彻底扭转了朝堂上的局面。
其余人并不知晓那封秘信上究竟写了什么,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敢问,生怕被当成居心叵测的叛臣。
相较于贪污腐败的罪过,通敌简直十恶不赦。
往日跟张国良搅在一处的佞臣,总算看清事态苗头,一切罪过较轻者当堂反叛,希望能爆出些重要罪证,企图跟罗白一样,求得个善终。
口子一开,再想往回收就难了。
张国良等人怎肯束手就擒,自然竭力争辩自身清白,企图以往日功绩遮掩眼下罪过,求得个缓和余地。
直至侍卫受瑶姬号令,又连杀两臣,混乱才得以终止。
经罗白、冯洁明、吕成应和李玉等人指认,凡涉事官员者,皆被押往天牢进行刑审。
甚至连那几名军机处的大臣也赫然在列。
押运犯人的囚车被重兵把守,严防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劫囚。
得了陛下严令,众审讯狱卒皆不敢怠慢,更怕因之前得罪李玉、瑶姬被找后账,做事无不尽心尽力。
甭管曾经是多大的官,只要脱下那身富贵皮,被绳子一栓,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不听使唤了。
才审了一夜,涉事二十三名官员中,就有十九位乖乖吐了口。
丞相府等罪臣家宅被彻底查抄,砸墙挖地寻密室,几乎将每一块地砖都翻开来找,果真收获不少。
除巨额财宝来路不明外,这些臣子家中还寻到许多靖炀国的城防部署图和机密军情。
又抓获擅与远途飞行的信鸽数只,放出后派人骑马跟随,发现俱奔向两国边界,往鹤乘而去。
显然对此路线早已熟稔至极。
越来越多的铁证下,连军机处那些硬骨头也扛不住开始吐口。
毕竟靖炀国的酷刑共有一十八样,挨个试过,就算是铁做的筋骨也能被磨得粉碎。
待三日过后,唯有张国良一人还咬死不承认,瞧架势即便死在审讯放,也不肯认罪。
但这已无关紧要,人证物证确凿,即便他再冥顽不灵,暗通敌国的罪名也已坐实。
瑶姬拿着众罪臣画押的证供,来到苍济成的病榻前,呈与他一一过目。
虽调养多日,可靖炀王的身子仍然时好时坏,连起身靠坐都费足了尽头。
全靠药物顶着,这才勉强能撑下去。
瑶姬提议过想以血为他疗伤,却被苍济成摇头制止了。
“你、你办得很好。”
这么多天,苍济成对她的心动值始终维持在100%的位置上,未曾移动都分毫。
看着那些证词,靖炀王泪盈满眶,心中满是感激和无奈。
若易地而处,他恐怕不能如瑶姬做得这般果断坚决,一口气将众多权臣全拉下马。
反倒有被他们联手废黜的风险。
这些日子,他之所以不同意瑶姬医治,始终缠绵病榻,除对她有心疼之意外,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对糟乱事逃避的抗拒心态。
患病避政实属无奈,可若身体康复,那等待他的,便是无穷尽的烦忧。
瑶姬对他很忠心,但凡出现大事小情,都会向他禀报,从不擅自做主。
甚至连玉玺都没亲手碰过,更无半点越权之举。
且从瑶姬望向他的目光中,苍济成隐约能看到爱意的涌动。
这可怜的女子心悦于他。
无奈世事不由人,苍天赐给瑶姬未卜先知之能,却教她永远无法享受男女情.爱。
可悲,可叹呐。
“陛下,事已至此,先前蒙受不白之冤的朝臣们,是否该予以慰问,官复原职呢?”
将苍济成重新扶好躺下后,瑶姬温柔问道。
“毕竟天牢那种地方,瑶姬也曾待过,再过几日就是中秋团圆节了,还是加快办案进展,让他们一家团聚的好啊。”
瑶姬所提,正是苍济成发愁之事。
想要拨乱扳正,就给承认他曾经辨事不明,受奸人蒙蔽犯下大错。
都道金口玉言,可如今这番作为,着实让他自打脸面。
“陛下不必忧心,您如此圣明贤德,拯救忠臣于水火,他们只会敬您爱您,仇恨恶人张国良之辈。”
见苍济成沉默不语,瑶姬笑着宽慰道。
她自然知道靖炀王在担忧些什么,自出事以来,他便借由病重龟缩至此,只躲在她后面乘凉。
现如今,连正视自己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当真窝囊到了极点。
“他们真会如此?”
苍济成眸中燃起希望的光,不敢确信地问道。
当初那些朝臣的哀求之声犹在耳边,可苍济成只顾着火速断案,平息民愤,将其全部抛之脑后。
昨天午夜梦回,总能想起那几天的光景。
越想心中越不安,整日茶饭不思的,连身体都消瘦了不少。
可以说,这是他最严重的一块心病。
“人非圣贤,那些忠臣或许少数一时想不开,但只要耐心开导,总会体谅您的不易之处。”
瑶姬笑着替他舀了一勺药,仔细吹凉后递给他喝。
这些天,瑶姬照料得尽心尽力,就算政务再繁忙,也总会抽出时间过来看他。
“既如此,那就万事拜托你了。”
苍济成咽下苦涩的药水,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等蒙冤的忠臣全被安排妥当,若他的病还没有起色的话,或许还真得劳烦瑶姬献血医治。
他毕竟是这个国家的王,总不好把那么繁重的政务,全都压在一个弱女子身上。
瑶姬也是临危受命,想来这几天也把她累坏了。
但愿她能再撑些时日。
* * *
释放蒙冤忠臣的任务,交在了李玉身上。
瑶姬原本以为,那些臣子重获自由,首要的事便是回去跟家人团聚。
不料没过多久,那些人在李玉的带领下,竟然浩浩荡荡直奔雨香阁。
并未进阁内,只跪在院中,虔诚地对着她的闺房拜了又拜,久久不曾起来。
瑶姬闻讯立刻亲自下到院内,将受尽折磨的朝臣一一搀起。
“这是何故?快些起来,近日多降雨水,地上湿冷,莫要跪坏了身子。”
二十多名臣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受过刑的痕迹。
因来得匆忙,他们甚至连囚服都未曾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