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双——大姑娘浪
时间:2022-05-23 08:28:19

  “这京城中,行幻术治病的高人,除你还有谁!”燕十三烦他拐弯抹角,不耐烦道:“你明说就是!”
  曾子想了想,把花箱和壶盏从桌面取下,再从花箱里取出粉状染料,赫石,银红,胭脂,葱绿,天青各种颜色,倾倒满桌搅混一起,嘴里念起咒语,后拿起茶壶喝下好几大口,咕噜咕噜皆喷在桌面上,便生了奇迹,燕十三见那五颜六色浸水交融,显出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但观得:千林树,遮天蔽日,万峭崖,崎岖嶙峋,涧水如带,藤箩密织,老猿啼声不住,巨蟒过叶异响,飞禽呜咽,野兽呼吼,狐狸拜月,獐羊跳涧,麋鹿过壑,一声虎啸穿林过,此地千古大悲山。再细看愈发古怪,山脚一处野桃花林,见花不见叶,其间坟冢成堆,不立碑牌,扫眼愈过时,却看得一白狐盘居坟头上,那倒竖着石碑,上刻“潘家二妹潘巧之墓”,右下侧一行小字:“长姐潘莺泣立。”
  燕十三心底疑窦顿生,并不言语,抬眼再看山腰,红墙碧瓦一处寺院,名为卧佛寺,寺墙旁,有条层层石阶,一粗壮健实的白发老妪自上而下,头戴嵌珠抹额,穿水田袄裙,一手撑杖,一手搭着年轻女子细腕,那女子身穿银白衣裙,高梳发髻,正朝他处看来,姿色动人,怯弱不胜,眉心一点红痣,眼含秋水,笼满忧愁,巧姐儿如今虽年幼,但在燕十三眼里,那女子便是她长大的模样。他再看那老妪,背后竟是另番壮汉面貌,奇丑无比。
  他蓦得想起曾在卧佛寺所遇那场九死一生,有个自称姥姥的老妪在殿外呼唤巧姐儿,难不成.......不及多想,这幅画卷开始渐渐变淡,他却只看了小幅,视线游移到不远大开城门处,十数着黑袍的道人骑马而入,其首之人黑纱掩半面,目光阴寒赫人,肩背两柄厚重古剑,着实令人生畏。也就此时,画卷消失,桌面恢复平静,曾子复把花箱和茶盏放回。
  燕十三有些后悔没把画卷看全,遂道:“你再重来一次!”曾子道:“说的轻巧,这幅画用尽你我意念,由仙、佛、道指路幻化而成。当时已过,意念已变,无论怎么重来,都难再复原貌。”
  燕十三索性问:“你行走街坊闹市,消息甚为灵通,这群黑袍道人究竟是何来历?”
  曾子难得神色显出恐惧,压低声道:“这些人道行高深,皆在你我之上,性残忍,杀戮无度,嗜血如命,但得有心,所经之处无论人妖,必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话起七年前他们就在京中,商户潘家上下百口,一夜无踪,至今成谜。如今不晓为何又来京城,势必掀起腥风血雨......”话未完,船夫送来一碗黄米粥和一碟腌咸鱼、一盘三块甑儿糕。他便不再多说,自顾吃起来。
  燕十三上岸时,曾子再次奉劝:“七年前不止潘家,京中术士被他们虐杀,死有数人,此次皆收拾箱笼打算避往城外,我今日也要离开,你也走吧,免得被殃及池鱼!”他道了声谢,慢慢往回走,还未出中元,但满城柳条轻点绿意,阳光温煦,街上来往的人群脸庞上带着笑容,忽然停在一个卖镜子的店铺前,问那伙计:“大师兄还在天若寺么?”伙计道:“不曾!他如今也在城中,你若想见他,明晚再来!”
  燕十三得了信,点头告辞。此处不再多表,却说常燕熹得空回府一趟,三两句告知潘莺宫中之事,并道:“我这些日忙碌,你勿要等我回来,好生照顾自己。”
  潘莺心内担忧,把新缝的香囊系到他腰间革带上,他有些嫌弃:“我堂堂武将,带着这个出去,要被丁玠曹励他们笑死!”
  潘莺有孕后性情生变,听得这话,眼眶顿时发红,要解下来,常燕熹忙攥住她的手,笑道:“玩笑,玩笑,你怎就当真!我甚欢喜!”
  潘莺捶他一拳,破涕而笑:“香囊内有我画的驱邪符,可保你平安!”
  常燕熹安抚她后出了房,想了想,朝关押福安的方向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玖肆章    训福安恩威并施   审国舅大刑伺候
  常燕熹袖里拢着鞭子,踹开扇门,灰蒙蒙一片,命侍卫点灯,待房里大亮,走到椅子前坐下,侍卫把捆着手脚的福安拎到他脚边,福安被关此地数日,黑暗不见天日,乍有灯火,不由眯眼适应着,待看清椅上是何人,忙叫道:“小的知错了,求二老爷饶命。”
  常燕熹指着他叱道:“我哪里待你不好?少时你就跟随我左右,好吃好喝何时缺过你?犯懒生错何时惩过你?何时在你面前端主人架势?又何时不把你当兄弟看来?你背着我干的那些勾当,真当我眼盲耳瞎不知?仅杖责给予教训,警示你行为收敛,勿再犯错!你却忖宠而骄,不检点自身,反怀恨在心,宁受奸人蛊惑,要断我子嗣,我赤诚待你,你却置我死地,忘恩负义的狗奴才!”愈说心头愈怒起,从袖里滑出鞭子,攥在手中扬起狠狠抽打他身上,福安旧伤未合,新痕又添,咬牙硬撑,等他停下,方哭道:“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二老爷打死我也不为过。”
  常燕熹骂道:“我不打死你,你以为常元敬会放过你?能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包括你的老娘,也休指望他会放过!”
  福安醍醐灌顶,浑身打颤,涕泪纵横地求饶:“我死是咎由自取,我老娘有什么过错呢!求求二老爷救她一命!我愿做牛做马还报您的恩情!”
  常燕熹目光沉沉看他半晌,收起鞭子:“饶你一命,救你老娘,不是不行,但你此刻起,需得凡事照我所说去做,若出半点差池,莫怪我冷酷无情。”
  福安喜出望外,连连磕头,又道:“不敢隐瞒老爷,我这里还藏着桩事儿,偶听福贵说中元节这日,大老爷要见一位贵客,那贵客远道而来,颇有神通。”
  常燕熹气消了些,命侍卫给他松绑,去请大夫来治伤,说道:“你快些好起,我还有紧要的事交你去办!”再交待两句,径自走出房,打马离府,摇摇晃晃行在街道上,阳光晒落肩膀,很温煦,今是立春,商铺门前搁着许多点缀彩花的柳枝,可由来往人们随意拾取,以贺春到。不由想起前世里,天下大赦,他不远万里返回京城,就是这样的天儿,潜去福安家中想探听些潘莺的消息,哪想他已病入膏肓,面庞发青,嘴唇乌紫,是中毒之症,抓住他的胳臂说常元敬害他、说潘莺死了,她生的孩子也死了。他理所当然认为那孩子是常元敬的。
  一个孩童拿着木刻的春牛突然窜出,常燕熹急忙收回心神,勒紧缰绳,大马抬前蹄嘶鸣,一个妇人忙将孩童拽到路边,俯身致歉礼。他未多言,拐进空荡的胡同疾驰,到了五军都督府,下马直往诏狱来,牢里阴暗潮湿,气味呛人,侍卫提灯照路,两边皆是监房,关押着罪臣,能听到受刑的哀嚎声。继续往里走,至一间讯厅,龚如清,丁玠等皆在,国舅爷贾鹤礼才被打十棍,面青唇白,趴在长凳上,疼得只顾呻吟。
  常燕熹洒洒往椅坐了,看向龚如清似笑非笑:“还没讯问就先用上刑了?”
  龚如清简单道:“好言劝诫屡屡不听,还恶语相向,不用刑还怎地!”又问他:“宫里查如何了?”
  丁玠插话进来:“宫里当时是何情形,二爷详说来听!”
  侍卫送来茶水,常燕熹斟了盏吃两口,简短道:“太后娘娘遣人送了一碗海汤去乾清宫给皇上,皇上在和潘庶吉士议事,且嫌腥浓,便赐给太监范祥食用,哪想那范公公立时七窍流血,倒地身亡。我也在廊前,闻声进房,恰目睹惨状,得圣谕迅速前往坤宁宫,从宫中搜出几包海参鲍鱼,查验后表面抹有鸠毒,太后娘娘指认是国舅爷所送,因为冬菜失踪案,御膳房缺这些。”
  “原来如此!”丁玠看向贾鹤礼,啧啧道:“国舅爷,人证、物证皆在,你不妨坦白招认,也免受皮肉之苦。”
  “我冤枉啊!实在冤枉!”贾鹤礼受刑后,又听常燕熹这番话,惊恐交加,早无了先前跋扈的神气。
  龚如清道:“不是你,难不成这毒是太后娘娘下的?”命随录官儿在纸上一一记清了。
  贾鹤礼官海沉浮数十年,深知这口不能松,太后娘娘出事,他也难苟活,说道:“也不关太后娘娘的事,是有人视外戚为敌,故意栽赃嫁祸,还望龚大人严查,还太后娘娘和我的清白。”
  常燕熹伸长腿,懒懒道:“倒是听说有官儿呈折子,奏请皇上由国舅爷出任吏部尚书......”微顿,看向龚如清:“龚大人,莫不是你怀恨在心,犯下这等糊涂事?”
  龚如清面色难看,冷冷道 :“常督主勿要血口喷人,我今日才回城中,可没隔空投物的本领。”又讥讽:“常大人倒是疑点重重啊!”
  丁玠清咳了两声,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这两不对盘的人还在互相狠掐。
  贾鹤礼嗯哼着:“你俩都有嫌疑,我要见常阁老,要他为我主持公道!”
  常燕熹话锋一转:“国舅爷,前时皇上从翰林院回宫途中,遇数名歹人行刺,可是受你主使?”
  贾鹤礼被这突来一问唬住,抬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常燕熹冷笑道:“阶下之囚,我素来不喜人家问我,你只需回是或不是!”
  贾鹤礼心中章法大乱,听闻那日行刺皇帝失败,东厂捕了几名刺客,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他此时怎地突然提起此事......
  "自然不是!"
  常燕熹看向丁玠:“那些刺客还活着?”丁玠回话:“活得好好的!”
  常燕熹笑了笑,给锦衣卫下命:“带去刑房继续上全刑,直到招为止,只要留一条命就好!”
  贾鹤礼被拖下去,稍过片刻,便听见呼号声不绝。
  常燕熹朝丁玠道:“你来替我按压肩膀,最近感觉格外酸胀!”
  丁玠把指骨捏的咯咯作响,笑着走到他身后:“酸胀是吧!这我拿手啊!你且等着享受!”
  龚如清面无表情的斟茶吃,眼底却掠过一抹笑意。
  半晌后,常燕熹皱起眉宇,吃痛道:“你这按压的手法,连个娘们都不如!”
  “哪个娘们?夫人还是丽娘?”
  “干丽娘何事?”
  “那就是夫人!她怎地手法?说来一听!”丁玠问,又是一记重捶。
  “不轻不重,刚柔相济,浑身舒泰,快活似神仙......”常燕熹低哼一声,拿起茶盏朝身后扔去:“你也再给我上刑是不是?”
  丁玠接住茶盏大笑:“自愧不如,二爷还是找你夫人揉捏去!”
  “如今不行了!她可受不得累。”常燕熹看着龚如清,面庞露出笑容。
  龚如清才听丁玠问怎地不行了,锦衣卫过来禀报:“国舅爷全招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玖伍章    潘衍婚配重提日程   常燕熹暗夜叙诸事
  潘莺在喂巧姐儿燕窝粥,才吃两口就摇头不肯了,好说歹说多吃了两口,却哇的一声,将所有吃的一并尽吐出,面白目红,涕泪纵流,潘莺忙替她捶背,春柳端来香茶,夏荷打扫,常嬷嬷捧来棉巾热水。
  巧姐儿漱口、洗脸,衣襟也溅了秽物,脱掉换了干净的,她经这番折腾,愈发没了精神,细喘着气,恹恹地歪进阿姐怀里。
  潘莺心底很难过,表面却不显,抱起她上床,脱去鞋袜,盖了锦被,侧躺她身旁温柔哄着,巧姐儿搂住她的腰,低唤一声阿娘,昏沉沉睡熟过去。
  潘莺悄无声息地哭了一回,不晓过去多久,春柳来禀:“官媒章婆子求见。”
  看巧姐儿的小脸终于有了血色,她轻悄悄趿鞋下床,洗了把脸,重新挽髻,这才来到明间,章婆子笑嘻嘻的迎前请安,潘莺招呼她坐下,语气很淡:“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章婆子笑说:“我来给夫人道喜!”
  “喜又从何来?”
  “我昨日打董侍郎门首过,被管事叫住领去见夫人,夫人请出董小姐,我还是首次看她哩,和她娘老子样貌忒不像,青发软丝,满脸堆俏,柳条身段,还长了一张巧嘴儿,莫说我这老婆子都看着爱,难怪潘爷被迷的七荤八素,非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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