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双——大姑娘浪
时间:2022-05-23 08:28:19

  回首昔年当权事,从古高风清至今。
  潘衍不以为意,淡笑一声:“成王败寇,历史总由胜者书。我当时若不因大意,被刺身亡,如今还不定是什么时局。”又道:“我死后,魂魄飘荡历朝后世,延展数年的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妖魔邪怪频出,百鬼横行,尸露遍野,血流成河,俨然已成人间炼狱。追朔源头乃我所起,衰败却在今朝,小皇帝遭圈禁,秦王夺权称帝,此人荒淫无度,暴虐失道,致使民心大失,反抗四起,天下动荡,纵然之后几番改朝换代,仍挽不回颓势!”
  他微顿,忽然想起什么,一错不错盯着常燕熹:“你!与从前也大不同!”
  “干你何事!”常燕熹沉着嗓、坐下拭剑,且问:“你怎会成为潘衍?”
  潘衍惊讶地笑了笑,接着说:“我这一缕魂魄,于暗夜中被梵音引入一处寺庙大殿,有个和尚正在普渡众生去投胎,他道送我常住肉身去弥补前生大错,就觉阴风乍起,面前抹黑一团,再睁眼已附着此身。”他又添了一句:“是以你毋庸怀疑我对小皇帝的忠心!我所要做的,就是替他稳固皇权,逆转后世,免百姓之苦。”
  常燕熹默稍顷:“你阿姐可知晓、此阿弟非彼阿弟了?”
  潘衍偏不说:“谁知道呢!你问我作甚!自问她去。”
  常燕熹没再多问,起身离开,潘衍凑灯前看书,大约半个时辰后,太平进来送帖子,他懒洋洋地拆开,是董月的笔迹:怎地保住父兄的性命?
  他挥毫蘸墨,龙飞凤舞几笔,凑近灯前烘烘,再折好连同一张银票递给太平,让他亲自交董月手上。
  太平连忙接过拢进袖里,穿堂过院出了门,便是闹市长街,他专捡胡同走,胡同幽长寂静,杳然无声,凉风抚面正急赶路,忽见前头有货郎站中央,
  他挑的两头担,前担都是孩童喜欢的小把戏,各种泥人儿、吹筒箭、八卦图及拨浪鼓、小弩弓等说不上名的玩件,后担则是女人喜欢的,荷包、香囊、各色绣线,檀香洒金扇及簪子此类。三五妇人围簇挑拣着,太平走过时,才发现此处是两条胡同交汇处,其中一条胡同停着一抬青篷两人轿,轿夫喊了声:“让开让开,莫挡道!”那些妇人这才闪避一旁,小贩也把担挑起走开。
  轿子嘎吱嘎吱从太平面前过,太平无意抬头,见那青布轿帘微露一条缝儿,似有人从里在冷冷地打量他,他的心陡然紧缩,不待反应,轿子已扬长而去。
  他莫名有种不祥的感觉,浑身冒汗,快步走出抚柳胡同,街对面即是董府,他到门首叩钹,不一会儿守门来开,已认得他,即领着去见董月。很快交完差,他再走出来,步履就轻快多了。
  沿着闹市街走,两边都是商铺,有个铺子香味直往鼻息里钻,伙计用铁钩挂起丰肥的烧鹅,下面有个小碗,滋滋油水往里滴。惠民药局门开五扇,有郎中坐堂,诊脉看病,直接开方子抓药,价格不高,门外百姓排起长龙。香烛纸马店、裱画行、颜料铺、绸缎庄,桥门洞口摆着占卜的摊,还有耍猴戏的,那老猴随着铜锣声翻跟斗,他不看猴戏,走到个卖花朵头饰的跟前停住,各式各色的,有桃粉的通草花、杏红的盘线花,金黄的皮金花。
  太平从董府出来,已察觉有人在身后,他快他也快,他慢他也慢,就这般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小贩通草花已卖去大半,他便也挑了一枝别致的买下,掏钱时,余光瞟扫却不见异常,心底惊疑不定,索性走进一家店铺,卖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镜子。他拿起一柄莲花状的黄铜镜,假意照看,镜里不止有他的脸,还有身后的长街。他看见一个着黑袍的道人背身而站,神色顿时煞白,颤抖地将镜子放下,略想了想,低头走出铺子,继续沿着街道前行,路上人多,他越走越快,不慎撞到个挑担的卖油郎,幸的油桶摇晃几摆,未曾撒出,拱手表歉意,斜眼睃见那黑袍道,仍旧在十步远处跟随着。
  他额上大颗大颗的汗直流,前面是桥,桥对面便出了闹市街,不容多想,索性辄身沿河岸走,因为天暖了,河上有很多青篷小船,一个卖鱼的船,船家把绳子拴在岸上的树干上,且秤鱼叫卖,围簇一堆人看着。
  他也逗留假装挑拣,却眼观八方,黑袍道人在后,街道远处有一辆马车驶来,一咬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奔至路央,车夫突见有人窜出,惊的猛拽缰绳,大马抬蹄嘶鸣间,太平已经奔到街对面,拐进一条胡同中。这条胡同叫妓儿胡同,里面有十几家开门做生意,他闷头自顾往里闯,走有一射之地,再回头看,唬的魂飞魄散,那黑衣人竟还在后面追跟。
  这里胡同四通八达犹如迷宫,太平也不管通往哪里,只是胡乱的到处乱跑。他能感觉额头颈子皆在冒汗,耳畔皆是风声,还有紧追来的鞋履声,重重如踏心上。他渐体力不支,却仍不敢停步,忽然面前一暗,一个人把他拦住,他绝望的拳打脚踢。
  那人厉喝:“你做什么?”一面攥紧他的手腕,嗓音甚是熟悉,太平定睛一看,竟是燕十三,再猛得转头,一条黑影闪进另条胡同里不见了。
  他大喘口气,两腿瑟瑟发抖,若不是燕十三还攥着他的手,怕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
  日薄西山,房里掌灯,常燕熹、潘莺和巧姐儿正打算用晚饭时,潘衍大摇大摆的过来给阿姐请安。
  巧姐儿很高兴,溜下凳过来拉他的手:“哥哥,哥哥!”潘衍笑着摸摸她的头。
  常燕熹暗忖这定是掐着饭时来的,潘莺笑道:“我以为你出去了,却是在的。”命春柳搬一把椅子到桌前,再添一副碗筷。
  潘衍自去净手后,撩袍而坐,见桌上有一碗时令菜香椿拌豆腐,一碗油盐炒豌豆头,一碗煨火腿,一碗粉蒸肉,一碟野鸭春饼,一碗鲜汤,一大碗米饭。夏荷盛饭,常嬷嬷布菜,潘莺无需她们伺候。
  几人开始吃饭,巧姐儿最爱吃野鸭春饼,咂着嘴想要,潘莺要替她弄时,常燕熹道:“你吃你的,我来!”他拿起一张春饼,将蒸熟的野鸭肉丝、黄芽菜,及葱白丝和酱料摊在饼上,再卷裹起来,递给巧姐儿,巧姐儿接过咬一口,笑眯眯地:“好吃!”
  常燕熹再看潘莺只吃着素,便伸筷把那火腿连皮带肉挟下一大块,摆进潘莺的碗里:“瞧你瘦成什么样了?这个必须吃干净!”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贰零柒章     潘莺领温情今非昔比    太平受惊吓吐露首尾
  潘衍听得常燕熹说,把潘莺仔细打量,摇头道:“哪里有瘦?明明是富态了!”
  富态.....潘莺挟起浓油酱赤的火腿肉正要往嘴里送,听得顿了顿:“真得么?”
  “当真!”潘衍很肯定,他咬口裹满米粉的大片蒸肉,满嘴油香:“嗳,这厨子比御厨的手艺都强,从哪里得的?”
  潘莺笑道:“这是丽娘亲手做的!”
  她!潘衍看向常燕熹,似笑非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常燕熹懒理他,只朝潘莺道:“他的话岂可信?你瘦的都皮脱骨了,快吃!”
  潘莺被他催得刚吃下,碗里又挟来一块,终归吃的不踏实,让巧姐儿去拿她的菱花镜,巧姐儿取来,她持镜端看,再嗔了他一眼:“这还叫瘦啊?!”下巴尖儿都圆润了。
  “我说瘦就是瘦!”常燕熹不容她辩,卷个野鸭春饼送她嘴前,潘莺虽哼唧还是咬了口,忆起前世里她怀孕时,那才叫瘦呢,胳膊腿细的跟柴火棍似的,只有肚子大的出奇。如今想起再琢磨,都是不祥的征兆。而此时镜中自己,却是健康和丰韵的。不由抿唇微笑,倒底潘衍再旁大剌剌地看着常燕熹喂她春饼,有些难为情,索性接过自己吃。
  巧姐儿偎到常燕熹的身边:“姐夫,我要喝汤!”常燕熹舀了汤一口一口喂她,她很高兴,揪着头上小辫子笑嘻嘻的。
  待饭毕漱后,春柳等收拾好再捧上香茶来,闲聊片刻,潘衍正打算告辞,巧姐儿却先奔到门口,侧脸专心地倾听,忽然兴奋道:“燕哥哥来了!”就跑了出来,过了会儿,果然常嬷嬷隔帘禀报:“燕少侠和太平来见。”
  巧姐儿跑到院里燕哥哥、燕哥哥的叫,燕十三原想摸摸她的头,瞟到常燕熹和潘衍立在窗前虎视眈眈的,改为说道:“身体大愈没有?”问后觉得是白问,她又清瘦了,但精神似要比从前好些。
  “大愈了!”巧姐儿眼睛闪闪发亮地看他,也不忌讳,拉着他的手兴高采烈地往房里走,倒是燕十三面庞莫名的微微发红。
  太平一直恍恍惚惚的沉默着,忽然惊醒般,才觉已到了这里,他俩人进房作揖见礼,潘莺笑问吃过饭没,晓得还未用膳,让常嬷嬷去吩咐厨婆弄些吃的来。春柳搬来椅伺候燕十三坐了,潘衍问太平:“董小姐怎么样?”太平从袖里掏出回帖递上,他接过打开,看着笑了,再朝潘莺道:“我和董小姐的婚事照旧!”潘莺不确定地问:“又答应了?”明明来绣楼找她时,还是打定主意不悔改的样子。
  潘衍嗯了一声:“她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常燕熹则问燕十三:“京城中的术士皆做鸟兽散,你还逗留在这里?”
  燕十三表情严肃道:“我的师兄燕赤北身受重伤,无力行走,我怎能丢下他独自逃命!”
  潘莺问:“他又怎么了?”
  燕十三道:“师兄逢遇黑袍道人,两人一番打斗,虽拼尽全力将那道人杀死,却也身受重伤。据他说黑袍道人冷酷残忍,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施以虐刑,他们神通广大,被找到不过时辰多久问题。”
  众人神情皆变,常燕熹想想,对燕十三道:“你师兄在何处?我来安置他到隐密之所疗伤,至于你还是快快离京去,黑袍道们势必要掀起腥风血雨来,你大可不必留在这里送死。”
  燕十三摇头:“我们术士视斩妖除魔保天下清平、比命都重要!又何所惧,再凶煞的妖怪都有其弱门所在,更何况是人!我倒要会会那些黑袍道人,纵是因而死去,也是死得其所!”
  “你倒是有骨气!”潘衍打个呵欠,欲站起身回房,眼前却是人影一晃,待定睛瞧去,却是太平往地央一跪,规规矩矩地给他们磕三头,再指指嘴巴,打起手势,潘莺看不懂,潘衍让他起来,并道:“他有话要讲。”这些手势是他无聊时教给太平的,毕竟是长随,每趟有话吩咐他办,都得用笔墨交流,他嫌烦,一些常用的话语便用手势代替,时间久了便生出默契,一看便知。
  春柳还是取来笔墨纸砚供他用,太平写道:“今日我从董家小姐府出来后,便发觉身后有个黑袍道人紧追不舍,幸得遇见燕少侠,才捡回这一命!”
  潘莺让常嬷嬷把巧姐儿带走,先开口问:“黑袍道人为何要杀你?”忽然想起一年多前的血玉案子。
  太平心若明镜,能救他命者,也就眼前三人,若还把过去遮瞒,随时都是他的死期。
  他写着:“我乃七年前满门抄斩案子中谢将军之子,谢煜!”
  谢煜,那时还是青春少年郎。他不爱耍刀弄棍,喜欢读书习字,五岁便能吟诗作对,满腹锦绣华章。谢将军不喜,总想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做个沙场驰骋的小将军,还是长姐谢娇劝阻了父亲:“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二弟既然喜文不喜武,爹爹又何必一味的强求。到时文不得、武也不得,沦为碌碌庸人,这又是何苦呢!”自此次后,父亲果然不再强迫他,他也打算去义塾念个几年书,得秀才功名后,再考入国子监萤窗苦读,登科入仕,成为一代贤官名垂青史,是他的远大志向。
  话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
  一场灾祸不期先至,皇帝年少,朝政由太后及外戚把持,因和谢家有夙仇,便随便给谢将军安个罪名满门抄斩,谢娇不堪受辱,欲跳井去死,却被谢煜流泪抓住不放,她终是不忍心,和阿弟一起被关进牢房里。
  那牢房的潮湿恶臭自不必说,哪想得半夜三更时,他迷迷糊糊睡着,又被蚊虫咬醒,听有小声嘀咕声,睁眼见两个着黑袍的道人和狱吏站在牢外,提着灯笼把亮光往人脸上照,忽就停在谢娇的面孔上,谢娇姿色秀美,白晳的颈子纤长。
  道人似乎很满意,很快掏出一包银子给了狱吏,狱吏掂了掂,方打开牢门,上前揪着谢娇的乌发就往外拖,谢娇大惊,哭嚎着拼命反抗亦无用,眼见要被拖出牢门,他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拽住阿姐的腿,狱吏大怒,拿鞭子狠狠抽打他,他咬牙死也不松手,或是怕引来旁人注意,黑袍道低命住手,又补了些钱给狱吏,连他一并带走,塞进马车里,直往黑浓浓的夜幕深处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贰零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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