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双——大姑娘浪
时间:2022-05-23 08:28:19

  “她果然多费心。”常燕熹笑了笑,自抬手执壶倒茶。
  肖姨娘暗瞟他神色平静,趁热打铁问:“老爷买了宅子,我们何时搬去呢,有个准信也好趁早收拾箱笼!”
  常燕熹不露声色问:“此话何解?宿在这里不好?”
  肖姨娘笑道:“我们是老爷的侍妾,老爷去哪里,我们自然要跟去哪呢!”
  潘莺暗忖她此话说的倒也无错,即听得常燕熹厉声道:“夫人坐那么远作甚?怕我吃你不成,近前来,我要问你!”
  她只得上前,语气有些无奈:“老爷要问什么?”
  常燕熹问:“你如今是当家主母,你说,那三进的院落怎么分配方安妥?”
  潘莺微怔,他不是说不带肖姨娘她们过去么,怎地又变了卦?男人心,夏日的天儿!
  转念一想,带去也好,不失为摆脱他的好法子,谁受得了他那般折腾,会要人命!
  遂颌首,认真核计:“东西厢房还有后罩房由姨娘们挑捡合心的住就是。”
  常燕熹问:“那你弟妹住哪里?若有客来又怎么安置?”
  潘莺提议:“可再住回白家胡同。”
  常燕熹明白了,巧姐儿还小需得人照顾,她便有借口住回去,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
  慢慢的吃口茶,再扫过肖姨娘三人,语气淡道:“院落狭小,行动不便,住不下这许多人,你们仍居此地,衣食住行优渥无愁,毕竟......” 他微顿:“堂嫂没少收我的俸禄,自然不敢怠慢你们。”
  肖姨娘道:“怎么行呢!我们离不开老爷!府里也没这规矩!那里既然狭小不便,这边房间院落众多且宽敞,老爷何必舍近求远,住这里不好么?”又朝潘莺道:“若是夫人的弟妹在此住不惯,搬去住也合宜,夫人觉得呢?”
  “是啊!”潘莺弯起唇角说:“这主意甚好!若老爷同意,我这就收拾箱笼让他们过去。”
  常燕熹额上青筋跳动,把茶盏往榻桌重重一顿,几人观他神情不霁,顿时缄默哪敢再多言。
  他目光阴鸷,瞪向肖姨娘,冷笑道:“贼妇托大,我住哪里,还需你来指手划脚?”
  肖姨娘唬得连忙跪下,嗓音都抖颤了:“奴哪里敢呢,只是依着府里祖制规矩,抖胆提一嘴子,有颗想为老爷解忧的心。”
  “什么祖制规矩。”常燕熹一脸深恶:“在我这里全凭我作主。今日饶过你,回去闭门思过半月,若再胡言白语,发卖不怠!”
  肖姨娘刹时脸白如雪,董氏姐妹诚惶诚恐,潘莺垂眸不言。
  常燕熹命她们三个退去,待屋里无人,将盏里香茶一饮而尽,嘲讽道:“方才话不是挺多,现怎哑了?”
  “哪里还敢说什么!”潘莺嘴上屈服,心底却很惊奇,前世里但凡搬出祖制规训,便如孙悟空头上戴的紧箍儿,他不曾多忤逆过。
  还有肖姨娘,他从前不说多宠爱,却也没个重话。
  今怎就翻个天?
  不像她所熟识的那个人了!
  常燕熹命她到榻沿来,待走近至,伸出胳臂揽住腰肢托上榻往薄褥面倒。
  潘莺使劲推阻他的胸膛:“还穿着鞋呢,勿要弄脏了。”
  常燕熹将她腿一屈,膝盖一弯,指骨扣住鞋帮儿一带,红绣鞋便被褪下一只,丢到了地上,又是另一只。
  再握紧着清水白袜儿的秀足,压住她半身,面庞贴近粉腻桃腮,沉声沉调地:“方才说的那些话可是真心的?”
  “什么话?”她装傻!
  他捏得她脚心疼,炽热的呼吸喷在颊腮边儿:“不要跟我耍心眼!”
  怪她么,是他阴晴不定的......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她还是会看眼色的:"爷让我去哪住就去哪儿。"
  常燕熹脸色略缓和:“真心的?以后可听我的话?”
  “真心!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潘莺牙根恨的痒痒:“不听要被送人发卖!”
  他胸膛起伏贲起,咧嘴笑起来:“不错!所以你要乖些。”
  潘莺轻哼一声:“你昨晚还说爱我爱得要死,怎一语不合说卖就要卖呢。”
  他抬手挟起她的下巴尖儿:“昨晚说没我活不下去的又是谁?”
  四目相碰,昨晚种种如胶似漆,便似潮水般奔涌进彼此的眼神里,记忆实在是太过深刻,忘记很难。
  潘莺红了脸,那时的话岂能信,她不信自己,更不信他。
  常燕熹亦如是。
  第壹壹捌章   明堂间暖玉温香  文武官明讥暗讽
  房里静悄悄的,鳌山铜炉里龙涎香袅袅伸起连成烟线,风吹得湘竹帘子嗑呯嗑呯敲着墙,阳光倾漏进来,在地面深一道浅一道地左右摇摆。
  “阿莺!”常燕熹唤了声,指骨把玩她垂散在鬓边的一缕碎发。
  “作甚!”潘莺听见一只猫儿在房顶叫春,好不聒噪。
  “这里还痛么?”语气听着挺不老实。
  潘莺抓住他乱动的手,眼波丝丝地瞪他:“以后勿要再吃那种药丸子。”
  “受不住?我昨怎么没看出来?”这时候装什么装!
  狗嘴委实吐不出象牙!潘莺给他手背留下两个牙印。常燕熹嗤嗤低笑起来,从袖里掏出个青瓷瓶儿:“问人讨的,我来帮你擦!”
  “才不要!”她一把夺过紧攥手心里,臊得连耳带腮红透,一劲儿追问:“你问谁讨的?”
  “狐朋狗友。”常燕熹看那抹娇艳朱唇近在眼底,忍不住按住她脑后发髻,俯首噙住,抛开前尘仇怨不提,只觉甚是甜美。
  潘莺揽住他的脖颈,心底模糊暗忖,不是不能人道么,也没吃药丸子,怎还这般地兴致勃勃。
  这正是:一个目炽气粗,好似虎嗅蔷薇,一个言娇语涩,浑如莺啼绿柳。
  常燕熹沉喘渐浓重,忽听“嘻嘻”几声轻笑,他瞬间清醒,猛得回首,巧姐儿站在榻沿边,托着腮正好奇看着。
  潘莺连忙坐起身,抬手整理鬓发,这色胚子,竟干白日宣淫的事儿,差点着了他的道。
  常燕熹倒是无谓,仍旧懒散地倚着洒花枕垫,朝巧姐儿笑道:“下次可不许乱闯,你阿姐会害羞。”
  “常老爷,常老爷。”巧姐儿抱住他的大腿往上爬,再往他胸膛一坐。
  “叫姐夫。”常燕熹看她衣袖上不晓哪里蹭的大片灰尘,伸手替她拍掉。
  巧姐儿偏着头笑:“爹爹!”
  常燕熹手一顿:“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叫老爷!”潘莺过来把巧姐儿抱走,坐到桌前剥松子穰喂她。
  福安隔着帘子禀报:“丁侍郎的长随来递帖子,请老爷去府上吃筵。”
  潘莺见他起身穿靴要走,身上的衣裳经方才压碾起了褶皱,放下巧姐儿,从橱柜里取出一件竹根青绣云纹直裰。
  常燕熹伸展手臂由她伺候换衣,只道晚间会回得迟、毋庸等他云云。
  潘莺腹诽谁会等他呢,总不是她。却也不表,后话暂休提。
  且说常燕熹来到兵部右侍郎丁玠府邸下马,早有锦衣管事候在门首,命人把马牵进马厩,领他进了花厅。
  好几素日相熟官员已围坐桌前吃茶,见得他来起身互相作揖寒喧,说了会子闲话,搭的戏台来了伶人,开腔唱起《空城计》。
  曹大章朝他笑道:“你那小舅子潘衍是个人才,文采斐然!”
  四月初招录庶吉士,由吏、礼二部出题考选,这曹大章贵为吏部右侍郎,自然更通其间内幕。
  常燕熹问:“预备何时出榜?”
  曹大章摇头道:“原已录取庶吉士四十五名,昨接谕旨,命三日后这四十五名进士入文华殿,皇帝要亲御赐题考试。”
  正说着话,管事领进一官儿来,穿暗绿玉杭绸直裰,腰间革带镶金嵌珠,绾发戴巾,面容清隽,笑意温和,不是别人,正是吏部尚书龚如清。
  众人起身与他作揖寒暄,那龚如清亦还礼,随意择位坐于曹大章身侧。
  一时皆已到齐,佣仆端摆酒菜,珍羞美味不多表。《空城计》唱罢,上来个十六七岁的伶人,韶年玉貌,楚楚可怜,抱着琵琶唱起《秋波媚》道:
  小院回廊见檀郎,恍在春梦中,欲近又退,退而遮面,只把空心跳。十丈车尘各歧路,归期可有期,今年花落,明年花发,可与相同?
  李纶边吃酒边摇头:“这样闺怨的曲调还得女子来唱有韵味,这伶人九成是个小倌儿,嗓音不滋润。”
  汪俊嘲讽他:“你个粗人懂什么唱腔音律,瞎说乱弹琴。”
  众人哄笑,李纶不服气:“这世间但凡有过比较,哪怕不懂也能辨出七八分来。”
  “和谁比较?”挑事的故意问。
  李纶接着说:"那日间去常大人府上做客,过园时墙内传出歌声,声若萧管,嗓似鹂莺,只把人三魂六魄勾散去。"
  常燕熹吃酒笑道:“是我两个妾在唱着玩耍。”
  曹励接口笑斥李纶:“你竟敢肖想常大人内眷,该当何罪!”
  常燕熹摆手道无妨:“你若真欢喜,我把她俩送你就是,一对儿姐妹,五年前入府时我恰离京,未曾沾染过。”
  丁玠叹息一声:“二爷贵为东厂督主,效忠皇上,胸怀天下,命根无力,是该放宅内如花美眷一条生路了。”
  众人拍腿大笑,常燕熹也笑,龚如清噙起嘴角问:“常大人既然这般大方,倒不如把潘娘子放与我罢,必会好生待她!”
  一众笑声嘎然而止,暗忖这龚尚书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
  常燕熹眼底掠过抹冷意,却喜怒难辨,端盏吃酒,淡道:“那是我三媒六聘明娶的妻!”
  丁玠连忙打圆场:“龚大人定是吃醉了。”
  龚如清往盏里斟酒,依旧笑道:“你把她娶在身边又无福消受,何必做那暴殄天物的事。”
  众人下巴掉下来。
  悄自面面相觑,挤眉弄眼,这不是龚尚书明月清风的品格啊,何时对别人的妻感起兴趣来,还这般地步步紧逼。
  莫说丁玠他们,龚如清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问这个差点成他妹夫的常燕熹,半真半假讨起女人来。
  那日走出院门外,背后嘎吱阖拢一声响,仿佛关在他的心上,总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白的思绪,也不是终日缠着,却很会见缝插针。
  常燕熹看向龚如清,似笑非笑:“龚大人未曾娶妻纳妾,亦不逛烟花柳巷,说出这种无知话亦不能怪你。”
  “何解?”龚如清微挑眉梢。
  常燕熹执壶斟酒,语气略带邪肆:“床笫之间也并非只需乌甲将军冲锋陷阵,还有许多别的乐子可耍。”他顿了顿,慢慢道:“龚大人学识渊博,满怀锦绣,定不需我来传授。”
  一众暗忖:这两人,真地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啊!
  这正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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