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双——大姑娘浪
时间:2022-05-23 08:28:19

  “原来如此!”龚如清薄唇微抿,又问:“常督主可有轻待你?”
  “他待我一向不薄!”潘莺答的心不在焉,转念又想,这些学富五车的大儒哪里会轻信什么怪力神谈,只怕白费口舌不说,还遭他猜疑。
  龚如清“嗯”了一声,他诸事繁忙,实在没功夫在这里闲扯,不知怎地却迈不开腿。
  潘莺见他没话讲,遂告辞要走,龚如清没阻拦,两人擦肩而过时,他忽然听见她的声音,有些犹豫:“龚大人.....
  " 什么?"他迅速回身。
  潘莺想想终还是算罢,弯起唇角笑着摇头,终是径自走了。
  龚如清望着她的背影渐远,临别时她作何叫他,又为何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难以启齿?!
  是了,常燕熹一介武将,言语粗俗,嘴脸鄙陋,哪懂怜香惜玉,又损了身体,多半是心性大变,将她还不晓怎么日夜折磨,如今只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正是:拈花折柳,龚郎别有它意,煮鹤焚琴,伧父不懂情深。
  潘莺回到宅里,在院子内看见燕十三和巧姐儿在吃西瓜。招手叫他进房里,细细讲了与高氏说的话。燕十三皱眉问:“你吃准那是血玉镯子?”
  “你毋庸怀疑,确是的!”她道:“我从前见过血玉镯子。”
  前世里常燕熹发配烟障之地后,她才晓得自己有孕,且见红难保,常元敬送了她血玉镯子稳胎,今才发现,同高氏所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她问:“这血玉真有如此大功效?”
  燕十三道:“何为血玉,是前人逝后落葬时,将玉器强行塞入尸体九窍,使其锁魂固精,死人不腐。这玉在地下埋葬数年,因吸足阴气,致血丝沁入玉心,颇有灵性,后被人盗出偷卖,可谓无价之宝。但我们那日在玉器铺子、用照妖镜所见却是黑气冲天,怨念骇人,绝非血玉所现征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贰捌章   翰林院潘衍遇故仇     玉器铺潘娘探虚实
  有词曰:抽丝剥茧云见月,天地与我同虚舟。
  潘莺此时脑里乱成一团,她犹记前世听过的传闻,高氏临产时场面十分阴森可怖。
  血玉镯子.....血玉镯子原来是高氏的.....后来戴上她的手腕.....背脊忽然发凉,似有股子凛冬之风钻进了袖笼,如毒蛇芯子舔舐着她的胳臂,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燕十三观她面色难看,微怔问:“夫人可是想起什么?”
  潘莺摇头,默了少顷开口:“这血玉乃大凶之物,高氏长久佩戴必遭其害,我们既晓真相,岂能坐视不理。”她又道:“一切古怪皆从玉器铺子源出,薛掌柜必有蹊跷,你去盯紧他的行踪,他利欲熏心,定不止做高氏一家买卖。”
  燕十三应承而去,巧姐儿拿了片西瓜蹦跳着进房:“阿姐吃。”她把黑籽儿都抠光了。
  潘莺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埋首在其衣襟前,巧姐儿乖顺不动,笑着摸摸她的头。
  潘衍乘轿到了翰林院,已站满新录的庶吉士,日后要同朝为官,皆相互寒喧,客气见礼。
  忽听院内钟鼓摐摐,朱门两扇大开,几个秩品六七品的官员走出,手捧册子,唤到名字的尾随前者跟上,共有二十八员,潘衍落至最后一个,他也无谓,背着手跨进槛内,边走边四顾,两边大夫松葱茏、君子竹高直,三两只仙鹤剔翎,风雅非常,起着从前自己可没少祸害翰林院,令一干酸儒闻风丧胆,如今却要置身其中受进学之苦,时矣命矣!
  过了月洞门,堂西是读讲厅,众人进厅按序入座,潘衍坐至末排最左靠窗,见得又进来三员官儿,其中为师教习的是侍读学士王煜,上来即是洋洋洒洒长篇大论一套诫训,他听得昏困,百无聊赖透过窗棂朝外望,两棵大夫松、三竿君子竹,蝉嘶呱噪,鸟鸣啁啾,恰有官员经过,却认得,当初进京赶考时,秦天佑所介绍,前年的状元,现翰林院任编修的林茂,有同桌饮酒之缘。身后跟着个儒生,捧着高高书册,只露出一张小脸来。
  潘衍眸瞳倏得紧缩,神情微变,瞧他望见了谁,纵是日月飞梭,光阴逝水,这海海人生潮起暗涌生,纵使遗命改世、附着他人之身,许多恩怨情仇淡忘,但这张脸仍深印心间,清晰如昨,好一个长乐公主,将短匕狠狠插入他的胸口,匕尖划破皮肤传出戳刺的声响,猝不及防一阵闷痛,他用手捂住,唇角凌厉地抿起,真是冤家路窄,前辈子死在她手里,不待他去找她,倒又轻而易举在此相逢了,还敢女扮男装混入翰林院......他冷笑一声,缓缓收回视线,听见王煜还在讲:圣上选拔诸位庶吉士,旨进学励行,工于文章以备他日这用。特优厚待遇,司礼监月给笔墨纸砚;光禄给朝、暮膳;礼部月给膏烛钞人三锭;工部选近第宅居;且可得五日一休沐,使内臣随之,校尉备驺从,言毕便命他们去待诏厅领取发放之物。
  众人皆欣喜不已,起身三两往厅外走,潘衍反其道而行,沿林茂方向快步而去,不多久紧跟追上,他提拔嗓音:“林大人!”
  林茂闻听有人唤他,顿住回转身,愣了愣,恍然说:“原来是潘生!”亦晓得他中庶吉士而入翰林来。
  潘衍上前见礼,又朝一边捧书人作个揖:“在下潘衍,敢问这位大人尊姓大名?”
  那人未言语,林茂帮其介绍:“侍书董福董大人。”
  “董大人!”潘衍俯首看着她的面庞,半晌,扯了扯嘴角。
  燕十三跟了薛掌柜数日,见他吃宿皆在玉器铺子,唯有黄昏时去巷口看人杀棋数盘,每至天黑才方兴未艾折返。
  潘莺只觉这样等待不是办法,她想了个主意,翌日精心打扮一番,带上燕十三,摇着玉柄白绢团扇,摇摇摆摆就往铺子去。
  依然是那小伙计,她笑着问:“薛掌柜呢?”
  小伙计送来茶水和一碟杏脯,上二楼去了,也就稍顷功夫,就听得梯子嘎吱嘎吱作响,薛掌柜满脸堆笑地走近作揖:“夫人寻我不晓所为何事?”
  潘莺吃着杏脯,不答反道:“这杏脯腌的好,酸酸甜甜,给我称些,带回去给巧姐儿。”
  薛掌柜连忙笑道:“这是我自己腌的,难得夫人喜欢,我送你些就是。”他吩咐小伙计去包些来。
  潘莺随意儿问:“下月租期到了,薛掌柜不愿续约,是打算搬去哪里呢?”
  薛掌柜回:“喛,夫人此话差矣。不是我不愿续约,是你租金价昂迫人走哩!我这小本营生承受不起。”
  “你原能承受,怎我来了,就承受不起?”她笑了笑:“想必是有了好去处!敢问租价又是几何?”
  “这玉器铺子实不赚钱!也不曾寻那好去处!”他叹息道:“我一人在外飘泊至半百,无妻无儿,十分孤独,遂打算收拾包裹返回家乡,用积攒的银两买几分薄田,一处宅院,再娶个婆娘相依度日,也算是给高堂一个交待。”
  潘莺笑问:“你要寻怎样的婆娘?”
  薛掌柜斜眼睃她,樱草色绉绸衫配大红裙子,满头珠翠,略施粉黛,朱唇一抹深胭脂,杏脯轻嚼,手摇团扇,满目媚色过浓。
  他心底垂诞,讲话也就无了分寸:“若娶的婆娘姿色,能有夫人一个指甲尖儿,我亦此生无憾。”
  燕十三蹙眉斥责:“大胆!夫人乃常大人正配,岂容你在此言语轻薄。”
  薛掌柜忙陪不是,潘莺轻轻笑道:“甭理他!你这话儿我听着受用!”
  又问他生平际遇、家乡情形,也把自己些事儿说了说,这般你来我往,倒是愈聊愈火热。
  小伙计送来一包杏脯,潘莺接过递给燕十三,吩咐他拿去给巧姐儿再来,薛掌柜也颇有眼色,指了一事支开小伙计,才笑问:“夫人有话直说就是。”
  潘莺开门见山:“我前次去拜见尚书府的高夫人,看见她那只血玉镯子,甚是眼馋,你还有么?我也想要一只。”
  薛掌柜唬得跳起,走至门前伸颈四处探探,挂上休憩的牌子,荡下竹帘,方走回复坐,惊慌道:“这血玉哪里说有就能有的?也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恰吴大夫引荐,高夫人保胎,我有心向善,好容易才讨来一只。”
  潘莺盯着他打量会儿,噗嗤笑起来:“你紧张什么!反正这血玉也是讨得来的,你帮我再去讨一回,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谁还会跟银子过不去。”
  “这还真不是银子的事!”见薛掌柜再三推阻,她脸色微沉,开口道:“实不相瞒,我那妹妹巧姐儿,自幼身骨赢弱,一直靠名贵药材续命,曾得神医诊治,直言活不过六岁,眼见期限将至,我怎能不烦恼。既然高氏能用血玉保胎,定也能救巧姐儿性命。”说着流下两行泪来:“你讨都未去讨,就一口拒绝,可伤人心!”
  “我实在无能为力..........你勿要再哭,哭也无用.....”薛掌柜有些无措:“被旁人瞧去怎生了得,还道我欺负夫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竹帘子扑簇簇作响,抬眼便见走进来一人,观清相貌,顿时心底暗叫糟糕。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贰玖章   常燕熹恶治卖玉人    潘娘子不诚受严训
  薛掌柜急忙起身见礼:“不知常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常燕熹“嗯”了一声,撩袍就座,再看潘莺眼眶泛起潮红,蹙眉问:“怎么了?谁敢欺负你?”
  潘莺正暗忖他怎会来,定是问过燕十三,倒是好巧不巧。薛掌柜偷瞄她满面委屈不吭气儿,更加胆颤心惊,连忙陪笑解释:“委实冤枉,给小的十个胆也不敢啊!只因夫人想要块血玉,在下实在难应承而已!”
  “血玉?”常燕熹追问:“你要那玩意作甚?”
  她道:“高夫人从他这里求了只血玉镯子,原有流产之兆,现胎像稳固,我觉得颇有灵气,也想要!”
  常燕熹沉思地打量她腰腹:“你有喜了?”
  有喜......潘莺一抿嘴儿:“我替巧姐儿求的,她身骨赢弱你也晓得!”
  常燕熹又问:“高夫人是何许人?”
  薛掌柜如实答:“龚尚书府里的高夫人。”
  常燕熹面庞凝冷,慢慢吃毕茶,目光犀利地来回扫过她(他)二人,淡道:“薛掌柜,你若觉得为难,把那卖玉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告知我,我自去寻他买卖。”
  薛掌柜婉拒:“玉行的规矩,英雄不问出处,还请常大人见谅。”
  常燕熹一拍桌面,厉声叱喝:“你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以为我不晓这血玉的出处?皆是掘坟开棺盗窃而出,实属德行败坏,官府条律明令禁止,违者买卖双方难逃杖责之罚,你可心中有数?”
  潘莺和薛掌柜无言腹诽,他前句还要买血玉哩,后句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薛掌柜道:“常大人明查,我也是被高夫人迫得无奈,到底那是龚尚书.....
  “龚尚书又怎地!”他冷笑:“我正愁无法子治他。倒是你这样的身板,在大牢里恐怕经不起磋磨,劝你早些备好棺材板为宜!”
  原来坊间传闻常龚两位权臣不合却是真的!薛掌柜“扑通”双膝跪地,磕头求饶:“小的再不敢,请常大人饶命。”
  常燕熹道:“弄块血玉来便饶了你,我要这两日必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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