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双——大姑娘浪
时间:2022-05-23 08:28:19

  潘莺仍微笑道:“不过妇人之见,顶不得真,严大人权当听笑话,一切还按官家办事规矩来。”
  严宏便不再多留,又客套两句,起身告辞,龚如清目不斜视、率先走到前面去了,严宏随在后面,想起什么回头笑道:“晚间常二爷和我们去嬉春楼吃酒听曲,同夫人先打声招呼!免得二爷又找籍口推脱不来。”
  潘莺笑着点头,直到他们不见了影子,才出厅,想了想,也往大门去,抽闩开了半个人缝儿,朝玉器铺子方向望去。
  但见十数官兵将房团团围住,把小伙计用绳捆挷了推推搡搡向前走,周围赶来看热闹的百姓、乌压压聚成一片云。
  这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叁肆章   常燕熹与同僚欢会   潘娘子问仆子案情
  且说常燕熹从五军督府出来,骑马往家去,路过嬉春楼时听见有人唤他,随音俯首,认出是严宏的长随阿贵,那阿贵拱手笑道:“常大人,我家爷今带官兵去过您府上拜见,心里到现在还不痛快,正四处寻你喛!”
  常燕熹听了,暗忖莫不是潘莺耍性子,便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门前侍应,大步朝二楼雅阁去。
  推开门,见丁玠李纶曹励曹大章等同僚皆围桌吃茶,他蹙眉问:“严宏在何处?”
  腰间忽被人从后一抱:“在这里!”众人呵呵大笑起来。
  常燕熹捏他胳臂麻筋,噙唇道:“奉劝一句,万勿要在背后偷袭习武之人,顺势反应就是一个勾腿后踹,踹断你的命根子!”
  丁玠笑着揶揄:“常二爷自打不中用后,看谁的命根子都是仇。”
  严宏“唉哟”一声松开,常燕熹侧头看他问:“你寻我何事?夫人怎地怠慢你了?”
  严宏抚着胳臂笑道:“我不这样说,你哪里会来的这么快!”
  晓得被他骗了,常燕熹也忍不住微笑:“我还是得走,没带福安,无人回去报讯儿,夫人一定要等到我才肯用晚饭。”
  “夫人!夫人!”曹励学着话,语调戏谑:“你往昔不是惯爱唤潘娘子毒妇么,如今真是酸死了。”
  严宏道:“晓你要找借口,我今在你府中时、已同她打过招呼!”
  常燕熹看他一眼:“不愧是刑部出身,会断人后路。”遂不再推辞,走至桌前撩袍坐了,旁伺候的堂倌连忙上菜,不肖半刻已碗碟堆叠,摆得满当。
  几人推杯换盏吃了一回酒,他问:“血玉案子进展如何?”
  严宏道:“昨白日里已在道观外排兵团团围住,那薛掌柜颇狡猾,丑时三刻才悄悄走后门摸进道观,待我们冲进观里时,他们正在后园挖坟哩,当场擒住,一个没漏!晨时我们把里面坟都掘了,额地娘,全是牲畜,这帮天杀的贪图钱财,造假血玉糊弄人。”
  “若只糊弄人算罢,还要谋财害命。”常燕熹咂口酒:“龚如清府上得的那块玉镯子,可不是以牲畜养玉,是一具身背冤屈的尸体,你定要好生查出个子丑寅卯。”
  严宏摆手:“无需我多查,龚如清禀明了皇帝,要亲自参与问讯。你莫看他温文儒雅一文官儿,审起监犯来,什么手段都敢使!”
  李纶有些不解:“不就买了块假玉麽,龚大人至于这样上心?”
  常燕熹道:“你莫只看表面,他那块血玉以冤尸养玉,雕成镯子戴在他府里二房夫人手腕间,借此固胎。这玉镯内含冤魂恶诡,说它固胎,倒不如说是以胎养它,随着时月愈久,怨念愈强劲,至最后落得母胎俱损不说,整个龚府也会被翻搅的家破人亡才罢休。”
  众人顿时为之失色,严宏凝神稍顷,正色道:“使出此法要置他灭门者,显见也很有能耐,去哪里才能找到身背冤屈的活人,这就不易。”
  “为何是活人?”曹励问。
  严宏接着说:“这玉要沁血通透,就需活人吞气时、顺势咽至喉咙血管密麻处,方为上乘血玉,如龚府这样家世,钱财富贵其次,子嗣绵展方为首要。爷们见惯世面难欺,妇人多因心焦易骗。”又道:“所以....此人深谋细算,对龚府情形掌握熟透,且手段毒辣残忍,若不是常夫人歪打正着,龚府厄运难逃,你说龚尚书能不上心么?”
  原来如此!丁玠疑惑地问:“是谁和龚尚书有如此不共戴天之仇,要绝他满门?”
  众人一齐望向常燕熹,摆在明面上和龚如清不对眼的,舍他其谁!
  “看我作甚?”常燕熹冷哼一声:“我要害他,至于这般多此一举!”
  众人回想,确也有他的的道理!又聊起旁的来。
  是夜,白月高悬,花影疏摇,宿鸟梦呓,一只猫儿在屋顶踩踏瓦片,蹑足潜行。
  一人背手望着窗外的红灯笼,目光阴沉,匆匆进来个暗卫凑耳嘀咕,再等半晌,方听其嗓音冷冽:“让他进来!”
  暗卫应诺着退下,稍顷一位披黑袍的人闪身而进,至跟前屈膝跪拜,请求饶恕,那人低叱:“无能之辈!筹谋多时,竟毁于一旦。”他闭闭眼睛,睁开道:“求已无用,我可保你妻儿日后衣食无忧,你好自为之。”甩袖径自走出书房,仆从撑着青布大伞紧随,两条影子瞬间被黑暗吞没了。
  血玉案两月后真相大白。市井百姓只晓是道士为敛巨财缺天良,肆意杀生养玉,手段残忍至极。官吏们却深知内情。
  福安绘声绘色说给潘莺听:“工部清吏司的郎中韩同章是主使,只因三年前皇帝下旨,要重新修缮法源寺,他属意自己弟弟韩同仁来管工计帐,有财一起发。却被告发至吏部龚如清那里,龚大人秉公办事,把他撤下,由另个郎中叶高取代,这韩同章自此怀恨在心,视其如仇人般,就主使了这一切。”
  潘莺听得半信半疑:“他个秩品五品的官儿,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福安道:“夫人莫看他只是个五品官,肥水可不少。经常和工匠打交道,那些工匠天南海北到处闯,三教六流皆是熟识,弄些阴损招儿不足为奇。”又强调一句:“他自己在狱牢里供认不讳!”
  潘莺又问:“那具养玉的冤尸从哪里来?”
  福安道:“五年前谢将军满门抄斩案子,众多女眷发配教坊司,其中谢将军长女谢娇跳井自杀,听闻是假的,井底尸体另有其人,她被送到道士手里,那道士当晚就迫她吞玉埋了。”说完感觉喉咙干痒,忍不住捏住咳了咳,接着说:“也奇巧,次年大理寺重审此案,判谢将军是遭佞臣陷害,皇帝又替其平反昭雪,恢复勋位。”
  潘莺听得糊涂,暗忖此等案子不是小民所能深究,遂再问:“那个少年又是何来历?”
  福安回话:“抓捕的道士只说在人牙子那里买的,那少年喉管损坏成了哑子,也不会写字,问不出什么,官府把他的画像在全城贴告,看是否有人来认领。”
  潘莺想想道:“那些人何时行刑?”查封的铺子也好早些要回来。
  福安说:“韩同章及其它等人收监,待得秋后问斩。”
  “那也没几日。”潘莺喜笑颜开:“我请你找的工匠可有眉目了?”
  福安自信满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潘莺命常嬷嬷拿来几百钱给他:“收着,等事成后再重重有赏。”
  “劳夫人破费!”福安接过钱,笑嘻嘻地道谢,潘莺把他瞟了瞟,又嘱咐:“不许告诉老爷。”
  福安一拍胸脯:“皆听夫人的!”
  送走他后,常嬷嬷抿嘴笑说:“这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以为福安对老爷有多忠心呢!”
  “你信他的嘴!”潘莺垂颈继续给直裰下摆锁边儿,亲手给常燕熹缝的,天凉就好穿。
  福安出了院子,遇见端着一碟热糕的春柳,满面绽笑地招呼:“柳妹妹,给谁端的热糕,赏我一块吃罢!”
  第壹叁伍章    严宏细说案中详情    潘莺解语他之恩德
  春柳本是认真走路,听得他声儿觑眼瞧,笑道:“原来是福安哥呀!”
  把碟子凑近他面前:“巧姐儿要的,厨婆子多蒸了一块,你拿去!热口吃味道最好。”
  福安就真的拈了块吃了口,点头笑:“真甜!”另只手摸进袖笼,取出枚鎏金莲花点翠簪子给她:“送给你!”
  春柳摇头拒绝:“哪里好收呢!你还是送旁人吧!”
  “我并没有旁人可送。”福安索性抬手替她插进发里,一面儿笑嘻嘻道:“好看的很!”
  斜眼余光就瞟到潘衍举着折扇挡住日阳,不声不响踩着绿树阴浓地从他们身畔过,也不晓何时窜出来的,他手一停,春柳立即察觉,随望去顿时唬了一跳,脱口而出:“舅老爷!”
  潘衍摆摆手:“我没看见,你们继续。”并不回头,一径走了。
  春柳羞臊地满脸通红,跺了跺脚也不理福安,追着潘衍朝正房去,福安吃着糕,愉快地继续往前行,正值晴朗当空,花叶焦枯,蝉嘶一路,穿过蔷薇架,进了月洞门,就是常燕熹的书房,搭着两间小卷棚,被两株老槐树冠遮天蔽日,挡得十分阴凉。
  有诗为证:别院森森溽暑清,榴花散乱映东墙,树阴满地日亭午,大燕横斜梁一声。
  常燕熹和严宏坐在卷棚内,他问:“道士几人可有招供出其它?还有那位郎中!”又淡道:“虽是案结,我知晓龚如清并未死心。”
  严宏笑道:“你挺了解他,昨前还将他们扒皮三层拷问,郎中依旧那套说辞,常行走达官显贵门邸间,心生谋财恶念,遂勾结薛掌柜和道士等几,他供客源,他们供货,如此而已,旁的一概不知。”
  常燕熹道:“自然要这样说,虽是发配烟瘴之地,好歹能暂且保下命来。”
  严宏低声道:“同你说喛,韩同章昨晚死了。后半夜解裤带搭在小窗上吊。他的妻儿于家中服毒自尽。”
  常燕熹默稍顷,冷笑道:“赶尽杀绝!唯恐他们言语走漏风声。”
  严宏颌首同意:“诸事多巧合,不是天意,必有阴谋。恰败露韩同章的供词有假,龚如清坦言未与谁结过怨,这反而更可怖不是?
  他叹口气:“如今出了这桩子事,朝堂表面看风平浪静,却是人人自危。你和龚如清都深受小皇帝器重,你也需小心谨慎莫要大意!”
  他的话说的再明显不过,常燕熹心底微动,却没再多说什么。
  严宏又坐了半个时辰,方告辞离去,常燕熹倚在矮榻上出神,直至福安端来冰湃的西瓜:“老爷,吃瓜!”
  他拿起一块吃,那股子寒凉湃骨透髓,如甘露洒心一般,周身汗渍迅速消隐,赞道:“这瓜好,夫人和巧姐儿她们可有?”
  福安回话:“我一个冰桶湃了三只瓜,一只瓜给老爷,一只瓜给夫人和巧姐儿,还有一只瓜留给舅老爷和燕少侠。”
  “你想的周到。”他点头,继续吃瓜。
  “谢老爷夸奖!”福安挠挠头:“有些话.....也不晓当讲....还是不当讲。”
  常燕熹瞅他支支吾吾,蹙眉道:“你但说不妨。”
  福安便把潘莺让他找工匠修缮门面楼房一节,详说一遍,再掏出赏的钱递上:“今讨好了老爷,却得罪了夫人,我心底深愧,这钱我哪里还敢要,烦请老爷替我还吧!”
  常燕熹出乎意料地镇定,似乎早就晓得一般,只笑了笑道:“既然给你,你就收着!”再无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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