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改抱为抓，攥着孟晚柠手腕不让她走远：“我是她朋友。”
护工顿时明白了：“骆先生是吧？您来了就太好了。”
他指着孟晚柠，毫不犹豫地大吐苦水。
“她这情况您也见着了，想方设法地找机会寻死，一有机会不是往墙上撞就是找窗户跳，竟然还试图用米饭直接把自己给活活噎死。”
沈清野闻言一怔，又抿唇看了眼孟晚柠，孟晚柠却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哪怕被他攥着手，也执着地看着窗户的方向，人也在尽力地，一点点，拔河一样努力往窗户那的方向移动。
他毫不怀疑，只要他现在手一松，孟晚柠就会立刻朝着窗户跳下去。
护工还在吐槽：“她这就算有病，也是脑子上的毛病，总之不是我们这种医院能管得了的，护工就算24小时都睁着眼睛，绑着她也拦不住她想方设法地找死，我看你还是趁早把她转精神病院去吧，这种事还是他们医院有招。”
沈清野全程都在沉着眼看着孟晚柠，他越说他脸色愈发难看。
“你先走，让我跟她单独谈谈。”
谈谈？护工瞟了眼孟晚柠，脸色变得古怪，但却仍是露出了点轻松之色。
“那好，这人就交给你了，我这就去申请换个看护病房，她这人我真整不了。”
病人要在他手里死了，那就是他的责任了，护工看出孟晚柠不对劲，这个责任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担的。
沈清野没理会他，直接扯着孟晚柠进了病房，回头关个门的功夫，就见孟晚柠箭一样朝着墙冲过去！
面色骤变，来不及细想，沈清野快速跑到她身后，再次把人给扑住了。
两人齐齐跌倒在地，沈清野沉着眼，摁着孟晚柠的手不让她乱动，压在她身上凝视着人。
“作什么？忘了我手里都有你什么把柄了？”
孟晚柠毫无反应，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就再次把眼睛望向了墙壁的方向，求死欲极强。
沈清野心中微沉，眼神闪了闪，再次开口时放柔了语气：
“柠柠，你爸爸已经醒了，你想不想见见他？”
第71章 病人
这话是沈清野编的，孟晚柠她爸还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呢。
他这会儿说这个，就是看出她状态不对，想先把人给稳住。
换在以往，孟晚柠就是再怎么折腾，但凡涉及到她家人的事，她都不会倔强到底。
今天却不同，她依旧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眼睛定定望着墙。
沈清野看着她这副模样，皱着眉又叫了她一声：“孟晚柠，你听到我说什么没有？”
这回孟晚柠总算是有反应了，水汪汪一双眼睛，眼神渐渐从空处往他身上放，落到他脸上，又慢慢地看进他眼中，闪烁着与他对视。
“…#*…”
孟晚柠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沈清野本能地贴她近了些：“什么？”
孟晚柠看着他，莹白一张小脸上，没有了之前一见到他就会浮现的抵触和恐惧，有的只是一种深深的懵懂和疑惑，仿佛是第一次见着他似的。
淡粉的唇，一张一合，这回总算是让他把声音给听清了。
“厕所。”她说。
沈清野微愣，不确信地又瞧了孟晚柠一眼，心中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他还是起了身，顺带着把她也扯了起来。
病房里面就有独立卫浴，他把孟晚柠带过去后，孟晚柠自己就进去了，而后关上了门，反锁。
沈清野以为她是听到她父亲的消息，想开了，靠在门边微微松了口气。
直到十分钟后，他意识到不对。
太久了，十分钟了，孟晚柠竟然一点要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他过去敲了敲门：“柠柠？”
孟晚柠没有回应。
沈清野犹豫了瞬，把耳朵贴到了门板上，仔细地听了听里面的声音。
安静，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才让他更觉得有问题！
“孟晚柠，把门打开！”
沉声喊了一句，再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沈清野干脆将门给踹开了！
洗手间里，孟晚柠静静地蹲坐在浴室的一角，身形缩的很小，几乎是要跟墙角融为一体。
乍一看，让人想到新到了一个陌生领域，对外界没有任何安全感，所以在尽可能地找角落隐藏自己身形的猫。
可有哪只猫，会因为没有安全感，就自己咬断自己命门的呢？
沈清野把孟晚柠薅起来的时候，她淡粉色的唇瓣已经变成了殷红色，和唇同色的，是她皮肉模糊的手腕上，源源不断的血。
直到了这一刻，沈清野才意识到那个护工临走前解脱的神色，以及那句“小疯子”到底是什么含义。
他难以置信地抓着孟晚柠肩膀，强迫她站起身，逼着她与他对视。
“孟晚柠，你怎么了？”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是颤着的。
“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孟晚柠没有反应，昔日神采奕奕的漂亮眼睛，此刻只是淡淡看他一眼，就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皮肉破碎的手腕，脸上掠过一抹深深的遗憾。
“骆先生，你终于来了，我必须得跟你说一下这个病人的具体情况……”
两人正僵持着，门外推门而入一个女医生。
几乎是她声音刚响，孟晚柠就像受到了什么巨大刺激一样，尖叫了一声，不顾一切地推开沈清野，挣扎着又缩回了浴室里的那一个小小的角落。
沈清野在她挣扎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就见孟晚柠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般，又挤在墙角蜷缩成了一团。
她抱着自己，双腿紧紧贴着上半身，脸又埋在腿上，绸缎一样柔软的黑发顺着她这个动作倾泻而下，轻轻的摇晃。
不，不是摇晃。
沈清野震惊地看着孟晚柠。
她的肩膀在颤抖，不住地发抖，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一样。
医生先是被她的尖叫吓了一跳，而后就露出了习以为常的表情，深深叹了口气。
“骆先生，病人的情况你已经看到了，我们这……”
拿着病历本走到沈清野面前，女人却认出了这人是谁。
她一愣，有些难以置信：“你是……沈清野？”
沈清野这张脸还是很有辨识度的，为人又不算低调，最近跟贺时欢的事情，丰富了不少娱乐头条。
沈清野眼睛死死地盯着孟晚柠：“别说废话，先告诉我，她现在是怎么回事？”
医生被他的语气和阴鸷的神情吓了一跳。
看来网上传言不可信，这位小少爷可没那么平易近人和好相处。
可这个女人跟他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生病，是沈清野来探视？
女人有疑惑，却不敢问。
“这个病人的身体有多处外伤，不过都不严重，比较严重的是她心理上的疾病。”
“心理上的疾病？”
“对，这个病人有严重的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此外，她可能还兼有抑郁症，幻想症，以及一定程度上的自闭症。”
“由于病人精神失常，始终无法正常沟通，我们也无法判断具体病因。”
“病人病情目前比较明显的外在表现，她极度地害怕同性，会对过度靠近她的同性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欲，以及把求死当成了一种本能。”
沈清野倏然看向身侧的医生，眼中藏火，手握成拳，指节凸起。
“什么叫把求死当成了一种本能？”
医生被他骇人的目光吓得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尴尬地低下了头。
“就是正常人的本能是都有求生欲，他们觉得活着才是正常的，会下意识远离危险的事物。”
“病人的情况则恰恰相反，她似乎受过什么严重的打击，大脑深层潜意识无法接受，以至于她觉得活着才是不正常的，把死亡当成了唯一的解脱。”
顿了下，医生望着孟晚柠，叹了口气。
“我们只是普通医院，像她这样的情况还是该看更专业的精神科。从她入院到现在，她已经因为应激反应，打伤了三个女护工，寻了七八次的死。”
“我们实在是治不了她，沈先生，如果你是她的朋友，最好还是给她转院，也许专业的精神科医生，能让她的情况得到好转。”
第72章 走开
虽然对孟晚柠眼下的情况有些难以置信，但事实摆在面前，沈清野还是不得不接受。
以最快的速度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他扯着她往外面走。
医院走廊有不少来来往往的护士，孟晚柠起初被沈清野拽着时还是有些挣扎的，可一看到那些女人，她就紧紧地贴到了沈清野身边了。
不是走，是贴，两只手紧紧地抱着他手臂，半边身子都挨着他，细体会，她依旧在瑟瑟发抖。
沈清野紧皱着眉头，孟晚柠说什么都不肯往前再迈一步，挣脱不开他就干脆拿他当墙角靠着，他没办法，只能把人给打横抱了起来，这样带她离开。
孟晚柠没挣扎，被他抱起来后双手得到了自由，她立刻就用手捂住了脸，尽最大可能地在他怀中把自己缩起来，依旧在瑟瑟发抖。
沈清野见状加快了离去的步伐，快速把她带回了自己的车上。
司机见到他抱了个女人出来时有些惊讶，但很快眼里又掠过一抹了然。
怪不得不去找姜小姐，原来是又有新欢了。
他悄悄从后视镜瞥了眼，没看到脸，只看到一个穿着蓝白条纹衣服的清瘦背影，头发披散着，脸埋在沈清野身上，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很像在撒娇。
“看什么看？开车！”
冷怒的声音打断了司机的窥视，司机赶紧收回眼睛，擦了把冷汗。
“是回汀兰雅苑吗？”
“去最有名的那个神经医院。”
沈清野搂着孟晚柠，一字一句简直是从嘴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
神经医院？那不就是精神病院吗？去那做什么？
司机虽然不理解，但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一句都不敢多问，立刻就照做了。
沈清野这回干脆不让孟晚柠走路了，直接把她抱到的面诊室。
不过既然是精神病院，来这的病人多少都有点不能自理。
别说是被抱来的，就是被绑来的，被救护车送来的，都有过不少。
孟晚柠进了诊室以后倒是正常多了，被沈清野放下来后就自己乖乖地坐着，眼睛在室内四处乱看。
医生瞧了她一眼，心中感慨了一句，这个病人长得还真是很好看，哪怕一眼就能看出来精神不太对，但仍是美丽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是天生的智障还是后天的精神问题？”
沈清野：“会不会说话，你他妈才是智障。”
医生僵了下，很快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这只是我们看诊的常规流程。我只是想了解下，这位病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
沈清野其实也不清楚，皱眉看了孟晚柠一阵，迟疑道：“一个多月前？”
那时候是她第一次割腕，他以为她就是普通的耍脾气，没细想。
医生低头做了两笔记录，又问：“病因是什么？”
沈清野眼神闪了闪：“什么病因？”
医生：“比如她在那个时候，有没有受过什么严重的刺激，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以至于受不了打击，一下子就变成了现在这个状态。”
严重的刺激？无法接受的事情？
沈清野面色绷紧了些，薄唇抿成一条线，沉默片刻，冷冷看向对面那个医生。
“你是看病的，还是查户口的？我是来带她看病，不是让你给她弄个人生履历。”
医生可真是无语住了：“这就跟范进中举一样的，正常人突然不对劲，是该问清楚怎么回事，我们才能对症下药，心病才能心药医啊。”
他看出跟沈清野沟通是没什么用了，走到孟晚柠面前。
“算了算了，我先给她做个常规检查。”
医生试探着跟孟晚柠搭话：“你好？”
孟晚柠静静看着他，没有反应。
医生伸出两根手指：“一加一等于几？”
孟晚柠依旧没反应。
医生从角落里拿出一把伞，突然打开罩在了头顶。
“我是一朵大蘑菇，你是什么植物呀？”
沈清野忍无可忍，一把将人推开，又把孟晚柠重新抱到了怀里。
“我看你这医生才是脑子有问题！”
他抱着孟晚柠往外走，边走边止不住地拧眉头。
“什么庸医，看着怪恶心的，我们不治了。”
病房，医生一头雾水，满脸莫名其妙。
“有些病人是这样的啊，她们不言不语，不说话就是因为以为自己成了植物。”
治疗一个精神病人的第一步，走进她的内心世界，把自己同化，也变成一个神经病。
医生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沈清野却受不了他把孟晚柠看作智障，冷着脸抱着她往外走。
“孟晚柠，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低头睨着孟晚柠平淡无波的面色，沉声道：“从今天开始，我亲自看着你。”
孟晚柠始终没什么反应，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只在一个端着托盘的女护士跟两人擦肩而过时，突然地又捂住脸，贴沈清野怀里去了，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沈清野因为她这突然地贴近，动作顿了顿，片刻后，安抚地顺了顺她头发，只是很快他就把手收回来了，眉心拧成一个结。
凑近孟晚柠身上，闻了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怎么回事？他们都不给你洗澡的吗？”
孟晚柠没有反应，依旧在瑟瑟发抖。
再回车上，沈清野就立刻把孟晚柠扔到了一边，让她自己在后座蜷着，他自己则是皱着眉靠在车的另一头。
“回汀兰雅苑。”
汀兰雅苑也有不少女佣人，沈清野又是一路抱着人回去。
脚下不停，不理会那些打招呼的佣人，沈清野抱着人直奔浴室。
孟晚柠的精神状态其实还算稳定，在没有女人存在的时候，她都能安静地待着，虽然双目无神，一看就不是很正常，但她至少不会发抖。
沈清野把她抱到了她之前住的那个房间的浴室，里面有浴缸，他让孟晚柠站一边等着，自己放好了水，调到温度适宜，对着浴缸指了指。
“把你自己洗干净。”
孟晚柠应该是听懂了，慢吞吞朝着浴缸走了过去，沈清野刚想出门，突然又想到她在医院自己咬自己手腕那一幕，脚步顿住，站到了一侧，拧着眉瞧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