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仙师家故意隐瞒,还是最近遇到了什么机缘?
无论是何种可能, 都不适合在这个时间点进行探究,姜芜扫向正斗得难分难解的一人一鬼,大声喊话:“文清榕,让开!”
文清榕听出姜芜的声音, 也不恋战, 甩下一记明雷, 果断退开与红衣女鬼拉开距离。
红衣女鬼被明雷击倒在地, 口中发出刺耳尖叫,五官狰狞, 瞳孔漆黑如墨,俨然已完全失去神智。
随着文清榕的避退, 姜芜完全暴露在红衣女鬼面前。
遥遥几米,相对而视,红衣女鬼遵循着本能行动,腾空而起便要扑杀眼前的活人。
姜芜不紧不慢抬起右手,在女鬼跃至最高处时,挥手掷出手中树叶。
淡浅色的绿光将叶片包裹,转瞬化作人形。
透明的虚影看不清模样,身长瘦弱,穿着一袭古代衣袍,大致是儒雅翩翩的书生。
姜芜略感疑惑。
这位怎么看都和秦帆没有相似的地方,所以先前选亲时怎么就偏偏选中他了?
难道是选看起来最凶的揍?
单论长相,秦帆在这上面还真有些吃亏。
红衣女鬼呆呆注视着那抹虚影,像是在确认什么,数秒后发出痛苦尖叫,如同猛兽般飞扑过去。
她将虚影按在地上,发了疯似的撕扯抓咬。
先是双手,再是双脚,撕烂血肉,最后高高捧起头颅,发出凄厉惨笑。
不多会儿,红衣女鬼安静下来,手里仍旧捧着那颗头颅,迷茫注视着。
仇怨已报,压在心口的包袱卸去,今后她该何去何从?
脖颈被冰寒透骨的锁链缠上,女鬼只是微微一怔,遂即紧紧抱住手里那颗头颅,她没有做任何抵抗,如同从高处坠落的风筝,任由被拖拽而走。
“这些阴魂,我就顺道带回去了。”
远处的平地不知何时被浓烟弥漫,那人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几分缥缈。
文清榕几人循声望去,只来得及看见一顶高帽,还有满地被锁链拖拽进浓烟中的女鬼们。
烟雾消散,月影朦胧,山林间只剩下满地狼藉。
姜芜环顾四周,白无常已将所有女鬼带走,三小孩不明所以,正在发呆。
辛阿婆早已吓得瘫坐在地,秦帆则半蹲在旁边照顾,确保老人家无恙。
事后,姜芜让秦帆背着辛阿婆回村,文清榕三人留下在附近寻那失踪的登山客,她则负责联系守在外面的小李,让他通知当地办事处进山收尾。
文清榕他们没费多少力气,就在打斗地点不远处的山坳里找到那个失踪的登山客,同时还发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
两人被发现时都处在昏迷状态,身上带着不明显的小擦伤,大概率是灵魂受到折磨时满地打滚所造成。
身体上的伤势并不严重,但精神上造成的损害却无法估量。
回到辛阿婆家,文清榕三人将昏迷者安置好,找到姜芜时见她正在和村里的女人说话,也就没有上前打扰。
等待期间,秦帆将红衣女鬼的所作所为,还有经历都告诉了他们。
得知前因后果,三人心里五味杂陈。
红衣女鬼生前遭遇令人同情,但她在辛家村作恶也是事实,能被鬼差带回地府,已是最好的结局。
此刻,站在姜芜面前的三个中年女人就是先前组织相亲的那三位,她们含泪控诉酒鬼、赌鬼丈夫好逸恶劳,偶尔还要遭受打骂的经历。
正因为不想再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她们才会成为女鬼的帮手,假借她的手逼丈夫洗心革面。
等她们哭诉结束,姜芜正好画好符箓。
“帮你们收拾丈夫的女鬼已经被带走。”
不等姜芜把话说完,女人们便急不可耐地哭嚎起来。
“你们不能把她带走,没有她,我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人比鬼还要可怕,她只是在保护我们,以后她不在了,我男人会打死我的!”
她们叫的声嘶力竭,姜芜不得不抬手打断:“我可以给你们指两条路,既然你们想要摆脱过去的日子,离婚是最好的结果。
你们村闹鬼的事情不会对外公布,网上不会传出消息,只要你们不说,你们的丈夫就会一直蒙在鼓里。过程中出现时间差,正好可以让你们以此事为借口提出离婚。
出于对女鬼的畏惧,你们的丈夫大概率会很好说话,后续也不敢再继续纠缠。”
现在提出离婚,就算让对方净身出户,结果也会很顺利。
姜芜停顿了下,见三人皆皱眉耷眼,便知她们心中所想,拿起桌上符箓递上前:“如果你们不愿意离婚,那就只能走第二条路,这里是十五张聚阴符,点燃可以聚集阴气,用来装鬼吓人足够了。”
三人接过符纸,急忙分了。
其中一人盯着桌面剩余的黄表纸,嘴上咕哝:“这一个人才五张,总有用完的时候啊。”
她见姜芜画符容易,恨不得全让她画了。
文清榕闻言大步走上前,她板着张脸,目光如鹰般锐利:“如果装鬼吓人真的有用,一张符总能让你们丈夫消停三五个月吧,五张符下来少说也是两年。
两年还狗改不了吃屎,这种男人还不如趁早离了!
你们要不愿意离没人逼你,但其他的我们也爱莫能助。”
文清榕将她们隔开,不允许她们再继续纠缠。
姜芜瞥了文清榕一眼,愈发喜欢她这个人。
如果说原来是有外在原因不敢离,那现在就是自身不愿意离。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姜芜愿意帮助她们,所以给出两条明路。
至于往后的路该怎么走,选择权从始至终都在她们自己手里。
倘若她们仍旧安于现状,姜芜也就只能说一声爱莫能助。
当地办事处的人来的很快,之后的调查取证都由他们负责。
姜芜带着几个小孩离开。
辛阿婆协同害人,但毕竟上了年纪,办事处那边应该不会太为难她。
连夜离开辛家村,几人在附近找了家旅店入住。
隔日打坐结束,姜芜收拾妥当后外出吃饭,遇到文清榕和褚蔚才知道仙师家那位少年天才一大早便匆匆离去。
几人选了家很具当地特色的小店,里里外外坐满了人,没人招呼,点餐还得自己到窗台上去。
旅店隔音不太好,被吵得整晚没休息好的褚蔚臊眉耷眼,等待早餐的间隙还不停打哈欠。
“谭叙知那个家伙也太没义气了,之前说好让我跟着他混一段日子,结果招呼都不打就跑了。”褚蔚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筷子瞎转,“这下转投仙师家的计划告吹喽。”
“他好像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就是放大招失败那事。”文清榕端着早餐走过来时正好听到他嘟囔,笑着调侃,“又被家里赶出来了?”
褚蔚唉声叹气:“我只是打了三个通宵的游戏,我爸就狠心把我踹出门了。他还把我专门啃老的那张卡给停了,我现在特想赚笔大钱,然后找些风景秀丽的地方旅游,要是能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就再好不过了。”
略带长辈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忽然响起:“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想着养老,是不是有点浪费一身本事了?”
褚蔚转过头,一位身穿旗袍的老太太坦然在他身边坐下。
认出对方身份,褚蔚惊得跳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说完,褚蔚发现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他赶忙坐回位置,佯装在和同桌讲话。
静喑看向对面投来目光的姜芜,抿嘴低笑。
以她的修为,在人前现身早已不是难事。
褚蔚压着嗓子,疑惑询问:“不是,你怎么没被鬼差带走?”
昨夜他们亲眼看到鬼差将所有女鬼带走,理所当然觉得静喑也在其中。
静喑得意抬起下巴:“我修炼了那么多年,哪能那么容易就让鬼差给抓住,当然是提前跑了啊。”
当然白无常也没有要抓她的意思,否则她绝无逃脱的可能。
文清榕疑惑:“你都跑了,为什么还回到我们面前?”
“祖国的大好河山我差不多都走过了,现下修行遇到瓶颈,也不知道该去哪好。”静喑看向褚蔚,“所以我现在想换个方式修行,我看他御鬼的本事不错,就想试试搭伙,说不定能得到突破。”
人类御鬼师手上有不少能够提高御鬼能力的法子,若能和鬼修合作,或许能达到双赢的目的。
褚蔚听出静喑目的,毫不犹豫拒绝:“不行,我没御过人类,你还是找别人吧。”
静喑上下打量着褚蔚,见他不像作假,眉眼间浮现疑色:“你这小孩真有意思,换作其他御鬼师遇到像我这么强大的鬼修,必定要想方设法将我收服,如今我自愿成为你的御鬼,你反而还不情愿起来。”
“别。”褚蔚做了个求饶的手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像你这么厉害的鬼修跟着我,我肯定得倒大霉。”
静喑笑笑,眸光转动,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果断放弃纠缠,起身离开。
这时,秦帆和小李端着点好的食物过来。
小李殷勤凑上前:“姜大师,我们吃完这顿就回去吗?”
姜芜接过一碗黏黏糊糊的东西,垂眸打量:“不急,难得来一趟,等会儿找个地方算两卦。”
小李愣了下:“算卦?”
旁边的褚蔚一听就来了劲,他激动说道:“算卦好啊,比御鬼有意思多了,带我一个,我保证老实在旁边看着,不插嘴。”
姜芜无所谓道:“随你。”
反正不答应他也要跟。
吃过饭,几人离开小店,路过公园,姜芜左右打量,最后找了个显眼的位置。
秦帆很有眼力劲,拿出餐巾纸铺在石凳上,等姜芜坐下,又把随身携带的A4纸摆在旁边,最后在上面压了个小茶碗。
褚蔚站在边上,见往来人流纷纷朝他们方向露出怪异眼神,不适地左顾右盼。
以往随家人出面,无论走到哪都是被捧着,在大街上招揽生意,频频接收怪异目光还是头回尝试。
又等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凑到文清榕耳边低声询问:“文清榕,姜前辈平时就这么算卦?”
虽说他先前借用电话旁听过一次,但真正在现场的感觉却全然不同。
被人围观的感觉很不适,窘迫中带着难为情,让人抹不开面。
文清榕面不改色地瞥了他一眼:“你以前接触的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吧,所以遇到这种场面很不习惯?真正的修行者应该在凡尘俗世中千锤百炼,这样才能体会世间百态。
如果沉溺于高高在上受人追捧的尊崇,只能固步自封,停滞不前。”
褚蔚眨眨眼,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文清榕,思想境界就是高。
还没来得及说两句恭维的话,就看见一个穿着衬衫的青年走到姜芜面前。
青年三十多岁模样,长相斯文,脸上还带着黑框眼镜。
他先是扫过周围几人,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后指向凳子上的那张纸,礼貌询问:“您好,请问您是在这摆摊算卦吗?”
姜芜观察过他的面相后轻轻颔首:“是的。”
青年打量着姜芜的外貌,似乎内心正在挣扎着什么,数秒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匆匆收回目光,往前迈出一小步,轻声说道:“那个,大师,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姜芜:“请说。”
青年面部肌肉松缓下来,嘴角扬起些许弧度,语气轻缓礼貌:“事情是这样的,我妈最近总念叨身体不舒服,她又非常迷信,宁愿相信道士也不愿意去医院检查。
我前两天发现她在偷偷喝不知道从哪买来的符水,我担心她喝出事,可是她脾气倔,家里人的话那是一句都不听,说急了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玩冷战。
我是真担心她的身体,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法子劝了。”
青年远远瞧见姜芜,突然灵机一动,既然家里人劝不了,那就让“真大师”来劝。
以迷信打败迷信。
“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就是等会儿我把我妈带过来,她肯定会忍不住找你算卦,你能不能帮我哄她两句,让她到医院做个身体体检?”青年忙着翻口袋,“我可以先付给你钱,就算我妈不相信也没关系,我绝对不会把钱要回来的。”
姜芜将他伸到面前的手推回去:“念你一片孝心,我可以帮你劝劝你的母亲,钱的事不急。”
对上姜芜清明的目光,青年不自禁多了几分信任,他将钱收回口袋,咧开笑容:“行,等我妈算完再给。”
“那个我先回去了,要是让我妈等太久她会怀疑的。”
说完,他便匆匆跑向对面。
目送青年的背影,小李忍不住咂舌:“虽然他没有恶意,但其实是把姜大师当骗子吧。”
“正常正常,现在大多数的年轻人都是无神论者,像这种在大马路上遇到的大师,他信了才奇怪好吧。”褚蔚摸着下巴走到姜芜面前,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嘴角挂着坏笑,“不行,太没有大师那种氛围了,万一他妈不信咋办?”
略做沉吟后,褚蔚忽然伸起双臂,夸张地朝前一拜,惊呼呐喊。
“大师,太准了,您就是当世活神仙啊——”
他这一嗓子,成功引来路人驻足侧目。
瞬间成为焦点的几人无语凝噎。
好家伙,戏瘾说来就来。
第68章
褚蔚性格大大咧咧, 做事随心,往往起个念头,身体便不由自主跟着行动起来。
他本意是炒炒氛围, 吸引路人注目, 让场面活络起来,不曾想一嗓子下去, 直接炸开了锅, 没过多少功夫, 前后便被围个水泄不通。
青年带着母亲“路过”时心下一惊,连借口都没来得及找,反手就被母亲拉进人堆里看热闹。
刚挤到前头, 就听见和他约定好的大师正与人对话。
“小姑娘,你这卦怎么算的?”
“我每日最多只算三卦, 第一卦卦金一百, 第二卦卦金一千,第三卦卦金一万。”
这时, 站在青年旁边的年轻女孩忽然举起手,她神情激动:“大师大师,我愿意算。”
姜芜闻声看去,拿出桃木骰:“这是桃木骰, 将它丢进这只茶碗里, 数字向上, 便可算今日这头一卦。”
女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亢奋地拉拽同伴的手臂:“啊啊啊啊——是真的真的,夏姐, 咱们运气太好了。”
被称做夏姐的女人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真是你昨天给我看的那个视频里的大师?”
视频里的大师全程没有露脸, 怎么就能肯定和眼前这个是同一个人?
女孩狂点头:“肯定是,那天的连线直播我可是全程追下来的,大师测字算卦的本事让另外一位主播当场就要磕头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