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南勾起一抹邪笑：“姜前辈，只要你不怕丢脸就行。”
他自信满满，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其他人神色古怪盯着他嘴角那抹歪笑，心里憋的难受。
你为什么要一边放狠话一边喊前辈？
气势弱爆了好吗！
第115章
要想结出足够维护整座山的结界, 少说也得百十号人，玄门内外接到消息，马不停蹄赶来云城, 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 也不过聚齐六七十人。
太阳才刚冒头，苗寨的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午饭, 屋子里坐不下, 大伙索性在外面空地上摆开席面。
到了正午, 又陆续到达几批玄门大师。
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张要吃饭的嘴，苗寨上下实在忙不过来，早起的倒是来得及蹭一口早饭, 那些稍睡迟一点的，就只能饿着肚子等待午饭。
方桌摆好, 菜还没出锅, 各门各派的大师们先碰了个面。
不管熟不熟，见面三分笑, 由年长者带队的门派，年轻弟子都很拘谨，没有长辈看管的，就显得散漫许多。
好比御鬼褚家。
包括褚蔚在内, 褚家这次只派了褚灿和杨士土三个年轻人。
风水门的人都被安排出去调查七星社, 这次只能抽调五个年轻弟子前来。
所有门派中, 仙师家的阵容最为惹眼, 不仅当家人亲自出马，还逢人就介绍她那个天资卓越的大孙子, 引来无数赞美声。
除去几个较大门派，剩下那些中型、中小型门派来的人都比较低调, 有些甚至在玄门里都没人认识。
褚灿环视一圈，居然没找到几个熟面孔，忍不住咂舌：“我原本以为阵仗会很夸张，结果来的大部分都是虾兵蟹将。”
有褚蔚在中间做搭桥人，他们几个就像是交情深厚的小团体，走到哪都在一起，姜芜听见褚灿的话，转过目光：“这次聚集来的人只是为了在天灵山外围展开保护结界，各门各派里厉害的人物都没来，或者说是过来了反而不好。”
褚灿难以理解：“为什么啊？虽然我们是过来弄结界的，但也有可能要对付那些跟疯了一样往这里聚集的邪祟，总得有人坐镇吧？”
姜芜顾忌着周围的人，压下声音：“要是浩浩荡荡派一群人过来，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另有所图？”
要知道觊觎天灵山的可不止是邪物，人类同样有可能怀有异心。
越厉害的人物在施展结界时动手脚，就越难补救。
让普通弟子执行此次任务，反而是自证清白的表现。
文清榕很快理清关键：“结界只要顺利开启，自然能将邪祟挡在外面，若是中间有人背叛，其他人也能联手补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无心，更没有必要引起其他人的误会。
经过点拨，褚灿也很快反应过来，人心难测，天灵山就是个神秘的大宝库，即便是玄门中人也不一定都靠得住。
名声在外的门派，向来自视甚高，即便只是流言蜚语，他们也惶恐避之不及。
她忽然意识到不对，惊呼出声：“等等，难道我们也被归为虾兵蟹将？”
她的声音引起其他人侧目，那句虾兵蟹将惹得好些人对号入座，遂即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不加掩饰的大实话说出来就有些伤人了。
突如其来的压力让褚灿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佯装在看远处的风景。
姜芜也被连带着多看了几眼，触及仙师家苏仙姑打量的目光，她礼貌性地点头示意。
“你就是前些日子在网上特别活跃的那个小姑娘吧。”
身侧忽然传来古板的声音。
接近姜芜的是个不到五十的男修，昂首阔步，身后还跟着几名弟子。
姜芜不认得他，从年龄和气势来判断，应该是门派里能说上话的。
“年轻人想要出名不是坏事，但不能没有底线。”男人背着手一副说教的架势，“你在网上过于出风头，对整个玄门来说并不是好事。”
男人的话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议论附和声此起彼伏。
“是她啊，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
“我可听说网上好多人跟风搞玄学直播，到处都在传风言风语。”
“真的教坏好多年轻人，这算不算造成不良影响？”
“现在的年轻人啊，做事太不考虑后果，就知道给人添麻烦。”
众所周知，建国后不许成精，官方对封建迷信看管严格，夸张到影视剧里都不能有艺术加工形式的鬼魂出现。
玄门上下平日里谨小慎微，生怕被揪到一点错处，现在倒好，有个不知轻重的年轻后生在网上风光招摇，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同行。
姜芜不知道的是，玄学论坛里早就把她当做范本反复讨论，部分想走捷径的年轻人有样学样，然而转头就被封了直播间，随之而来的就是师门、玄门、官方的三方警告。
年轻人气性大，被封后回到论坛发牢骚帖子，三言两语又将矛盾点转移到姜芜身上。
弟子遭到上面警告，师门脸上也无光，各门各派管事的调查后发现这事是有人带头，怒而将怨气转接到领头人身上。
这不姜芜刚被认出来，就遭到群起而攻之。
男人虽然年纪大，但又不是姜芜的长辈，同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在这样的场合下上来就以过来人身份指指点点，也不知道想出名的究竟是谁。
未免太过把自己当回事。
姜芜耐心听完周遭质疑，等声音差不多落下去才轻飘飘问道：“敢问令尊令堂贵姓？”
懂点人情世故的都能听出她的话外音，无非是文雅点的“关你屁事”。
男修很快反应过来，拉下脸，神情不怎么愉悦。
他手底下那些弟子哪个对他不是唯唯诺诺，何曾被小辈当面顶撞过，还是在玄门云集，众目睽睽之下。
看不下去打抱不平的声音响起。
“小姑娘，就算你不承认，但你的所言所行确实在网上给玄门带来了不良影响，我们只是好心劝说你几句，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
“各门各派的弟子被你带得无心修炼，成天想着一夜成名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
“你在网上那么高调，只会引来官方对玄门的过多关注，要是再像以前那样被打压，咱们这些人都没好日子过。”
“我就是在网上处理些家长里短的小事，顺道打击打击罪犯，怎么会对玄门不利？”姜芜冷眼扫过周围那一张张找茬的面孔，“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害怕被上面注意到。”
她的目光忽然锁定那位最开始发难的男修：“所以，你害怕我在网上活跃的真实理由是什么？”
男修面上一凛，瞳孔微微放大，极力放缓呼吸，让自己显得镇定。
玄门中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遮掩自身天机的手段，就算是卦师也不可能轻易看穿。
年长者自视甚高，哪能容许被小辈顶撞，远处先后传来几道斥责声。
“敢问道友出自何门何派，莫非是仗着有人撑腰才敢如此嚣张？”
“大伙也是作为过来人劝你一句，年轻人不要太急功近利了。”
“各位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海燕南忽然从人群中走出，身上的月牙白长衫分外显眼。
风水门在玄门地位斐然，海燕南又是海掌门的亲孙子，他一出声，所有人都很给面子噤了声。
海燕南打小就是爱出风头的性格，人越多他就越享受，他举起双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各位不要着急，姜前辈这事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既然大家都觉得她的行为不妥，大可向上面反应，由玄门出面制止她也更让人信服。”
说完，他又笑眯眯看向姜芜：“姜前辈，身正不怕影子斜，想来你应该是不会介意大家把事情反应到上面吧？”
他顶着张幸灾乐祸的笑脸迂回婉转，无非是在提醒众人到玄门举报。
可在众人眼中，他一口一个前辈叫着，没由来的让人生出几分怪异感觉，再搭配那似有深意的笑容，分明是在阴阳怪气。
嘲弄他们这些人以多欺少，只敢在私下发难，若上面真要管，哪还会轮到他们。
听出海燕南“言外之意”的众人齐齐变了脸色，心中不渝还有些下不来台，只是碍于他风水门的背景，不敢发难。
苗寨的人及时出现，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有了理由，众人不再言语，顺势散开回到座位。
忽然被冷落的海燕南不明所以，直愣愣站在原地，直至被同门唤了声才反应过来，带着满腔疑惑木然离去。
姜芜这一桌就像是被避了雷，除了跟她认识的几个人，没有人再往这边走。
“别理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褚灿坐到姜芜旁边，给她夹了两筷子菜，笑眯眯说道，“多亏了你，座位没人挤，菜也能多吃两口。”
姜芜犯不着跟那些不相干的人生气，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吃两口饭，积攒体力。
刚分好饭，就有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你好，我们能坐这里吗？”
男人主动自我介绍。
“我们是白水门的弟子，我叫陈川，这是我的妹妹陈静。”
玄门中有不少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好比白水门这种没人听说过的。
褚灿见那位自称陈川的男人长相不错，立马热情招待：“别客气，坐吧。”
两兄妹很有礼貌，很快就和褚灿和杨士土打成一片。
姜芜默默吃饭，不动声色观察那两位不请自来的兄妹。
更准确的说是师兄妹。
只一眼姜芜就认出他们的身份，岛国修者川木中芥和藤田静。
这两位用假身份混进天灵山，怎么想都没安什么好心。
果然，他们看似只是在聊天，实则句句套话。
他们想知道天灵山上究竟有什么。
许是怕引人怀疑，他们不敢太明目张胆，没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们也不着急，吃完饭便主动离开。
“啊，好饱啊！”褚灿懒洋洋起身伸了个懒腰，前脚刚挪开，后脚位置就被人占去。
冷不丁被挤了一下，褚灿瞪着眼睛回头，却发现那人正在和姜芜说悄悄话。
“姜大师，那两个人有我们看着，您把注意力放在天灵山这边既可。”男人是负责盯梢岛国师兄妹的玄门中人。
姜芜示意同桌的几人不要动：“单是他们假冒玄门中人，就可以抓了。”
“等他们有所行动，正好拿个人赃俱获。”
抓到现行，不给他们任何抵赖的余地。
既然所有事情都在计划内，姜芜也没有插手的理由，眸光一转，她指向斜对角方向那桌：“你们几个也听着，等会儿我们找个机会，偷偷按住他们。”
所有人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发现她指的是那个刚刚带头找茬的男修。
褚灿眸光一亮，瞬间明白姜芜用意，从后面俯身接近，笑眯眯道：“我懂了，打击报复是吧？”
杨士土摸着下巴，贼兮兮笑道：“放心，打击报复这种事我们熟。”
别人不敢说，他们褚家人绝不吃亏。
褚蔚兴奋得摩拳擦掌：“太好了，我早就想抽他们了。”
文清榕稍险犹豫，挣扎数秒后向自己妥协：“前辈放心，我帮你削他们。”
姜芜：“……”
他们几个还真以为她要打击报复？
姜芜正色纠正：“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觉得他们几个有问题，最好不要参与天灵山的事情。”
岛国师兄妹可以假冒玄门中人，其他人同样可以。
褚灿挑眉，笑容愈发灿烂：“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姜芜静默扶额，眼底透着深深的无奈。
不，你一点都不明白。
这真不是打击报复。
“不好了。”几个苗族打扮的年轻人从外面匆匆跑来。
“放出去监测的蛊虫发现好多僵尸，他们准备攻击天灵山的护山屏障！”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都没有发现他们痕迹。”
“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我们尽快出发，先把僵尸收拾了再说。”
“对，先到天灵山那边。”
众人七嘴八舌，脚下一点不慢，几个反应快的，扭头就冲回住处拿家伙。
关键时刻，大师们都还挺靠靠谱，三下五除二拿上法器，由苗族人引路，近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前往天灵山。
跟着大部队没走多久，姜芜的速度越来越慢，走走停停，宛如在挑选趁手的兵器，看到合心意的树枝就捡起，两相比照过后丢掉细的，最后拿在手里的那根足有手臂粗壮。
几人原本走在中后游位置，在姜芜反复停顿的过程中落到后游。
他们举止怪异，自然受到很多人的关注。
细心留意她一举一动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她每次捡到新树枝时都会用双手紧握，再由上至下挥出。
快准狠，仿佛在练习击打动作，还是一招毙命的那种。
头皮隐隐发麻的众人不约而同想到。
她该不会是打算趁乱殴打什么人吧？
比如吃饭时找茬的那几个。
感觉自己真相的各位大师们，吓得连连后退，拉开一段距离，确保跟在队伍最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这样至少不会被背后偷袭。
又走了一段时间，前头传来声响，后头的人加快脚步，同时拿出法器，一股脑冲了上去。
穿过树林，入眼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无数黑雾在半空中横冲乱撞，天灵山周遭的光线被遮挡大半，肉眼看上去灰蒙蒙暗，仿佛有阴影漂浮在空气中。
十几只浑身长满黑毛的僵尸正在撕咬冲撞天灵山的护山屏障，他们不知疲倦，机械地重复每一个动作。
冲在最前面的大师抬手就要攻击，身旁人及时按住。
“小心打穿护山屏障！”
远距离进攻稍有打偏，后果将不堪设想。
“大伙靠近了打，最好把他们引开护山屏障。”前头有人高声喊话。
后头的人跟随大部队，亮出家伙齐齐往前冲。
近百人的队伍说多不多，同时行动起来阵仗看起来还不小。
黑僵爆发力极强，浑身皮肤坚硬，刀砍不伤，火烧不坏，四五名大师同时对付一只，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战场外，修行不够的小辈们被排除在战斗力之外，他们焦灼不安地左顾右盼，没过多久便眼花缭乱。
这时候，一抹略显单薄的身影从他们的队伍里走出。
她看起来年龄不大，单手持着手臂粗的木棍，径直走入战场，身后陆续跟上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只见手持木棍者的女修在战场上灵活走位，暗暗靠近一位五十上下，正在和黑僵缠斗的男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