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场的士兵纷纷屏住了呼吸,害怕这娇纵的世子爷会做出冲动的事来。
万物寂静,只有寒风呼啸而过。林亦安看着慌乱的林义D,倏地笑了一声,收了弓箭:“我和义兄开个玩笑,你怕什么?”
林义D悬着的心在他放下弓箭的那一刻,猛地松了下来,怒火与耻辱再一次涌上心头。
他狠狠握紧了拳头,怒目而视,如果林亦安不是林国公的儿子,他早已轻易地将他捏死了!
林国公也吓了一跳,见林亦安放下了弓箭才松了口气,他轻轻拧眉,斥道:“不许胡闹!”
言辞间虽有责备,但并未真正动怒。他招手将林亦安唤到身边:“你何时学的射箭,竟有如此本事!”
林亦安微笑道:“儿子从小喜欢弹弓,年纪大些时便换成了弓箭。只是这两年身子不好疏于练习,有些退步了,让父亲见笑了。”
林国公摇头道:“我早说过我林训钦的儿子绝不是一般人!你以后要多和义D切磋切磋,知道吗!”
林亦安面色谦逊:“义兄军务繁忙,只怕打扰了他。”
林国公摇头:“怎么会!我瞧你刚才的箭术完全不逊于义D。”
林义D听了这话,面上更加难看,咬着牙道:“能与世子切磋,是末将的福气。但还是想提醒世子,刀剑无眼,就算是有出神的箭术,也不要随便对准自己人!”
“呵”林亦安毫不犹豫地讥笑了一声。
林国公见状,打断了两个人的争锋相对,吩咐林义D继续操练后,将林亦安带到了一旁,语重心长道:“亦安,你对义D是不是有什么不满?”
林亦安没有说话,他轻咳了一声,孱弱的身体在冷风中飘摇,倒让林国公不好再问下去。
他拍了拍林亦安的肩膀:“这些日子府里的传言我都知道,可你放心,义D不是那样的人,他会是你的好帮手。”
他相信林义D的为人,就等于是默认林亦安心思狭窄。
林亦安轻笑了一声:“父亲可知,就在您回来前不久儿子中过毒。”
林国公沉眸:“凶手不是死了吗?”他以为这事便结束了。
林亦安笑了:“下毒者死了,背后之人还没找到。”
林国公皱眉:“你怀疑义D?”未等林亦安说话,林国公立刻道:“这一点父亲可以担保,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下毒之事兴许是你平日里得罪了什么人,我让你舅舅再查就是了。”
林亦安的话憋在口中,他低下头淡淡一笑,眉目清冷:“好。”
林国公看着林亦安,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义D跟了我八年,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他待我尽心尽力,我几次想要上书为他谋官,都被他拒绝了,他绝不是一个有野心之人。你……”
林国公顿了顿,言语之中有些失望:“你的心思,别太重了。”
林亦安眼底闪过一丝冰冷,他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父亲教训的是。”
他沉默地走出练武场,母亲不知什么时候等在外面。林亦安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家中到处是母亲的眼线,刚才的事自然不能瞒住她。
袁氏快步走上前来:“你爹他了说什么?”
林亦安微笑着,仰头看看刚升的太阳,温柔又灿烂:“他让我心思别太重。”
袁氏气到发抖,她咬着牙想要冲进练武场,却被林亦安拉住:“算了,现在林义D在他心里是有免死金牌的,你去反而火上浇油。”
袁氏握紧拳头,苍老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安儿,别怕!你虽然没有爹爹,但你还有舅舅!”
林亦安面上微微笑着,看不出难过,他辞别了母亲,慢悠悠地走回了榭芳院。
桑宁已经醒了,一看见他忙跑到他跟前,眼神热烈而期盼。
林亦安笑了笑,温柔抚了抚她的脸颊:“外面风大,我身上凉,等我换件衣服。”
桑宁忙给他拿了件新衣服:“你去哪了?我醒来看不见你,吓了我一跳。”
林亦安笑道:“我出去转转,本想着你醒来前能回来的。”
桑宁嗔了他一眼,接过他换下来的湿衣服,忽然瞧见袖口处破了一个小口子:“这是怎么了?”
林亦安看了一眼,轻轻皱眉:“大抵是路上的枯枝勾到了,我竟没有注意到。”
桑宁这才察觉到他眉眼间的心事,默默地走到他身边抱住他:“没关系,我来补一补就好了。”
既是说衣服,也是说他。
林亦安忍不住笑了,他并没有缝补衣服的习惯,若是坏了换一件就好。可她的到来,改变了他的习惯。
林亦安憋闷的心忽然变得通畅起来,他拿过衣服,恭敬地递到桑宁的手中:“那就劳烦夫人了!”
桑宁受不了他这么正经,笑着推了下他的胸口。她转身走到柜子前,拿出针线篮,坐在窗台边仔细地缝补袖口。
梅花就在她的头顶,于寒风中摇曳生姿。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手中的针和袖口的金丝闪着耀眼的光。
林亦安不觉看呆了。他忙吩咐丫鬟取来笔墨纸砚,描绘下这心动的瞬间。
桑宁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微笑。她坐直了身子,想要保持一个好的姿态。
袖口处的破损很小,桑宁很快就补好了。但瞧着林亦安的画刚下笔,她又低下头在缝补的位置绣上了一个“安”字。
待“安”字绣好,林亦安也画到了一半。她低头用手抚摸着“安”字,想象着他的样子,心中微动,继续拿起针线,在它的旁边绣下一个“宁”字。
此生别无所求,惟愿他余生安宁。
针脚收尾时,手边落下了阴影。桑宁抬头,他已来到了她的身边。
桑宁有些不好意思,忙将衣袖上的字藏到手心。
林亦安弯眉浅笑,轻轻凑上她的耳边:“我看见了,我的安宁。”
桑宁脸上更红,仰起头嗔道:“你画得怎样?我也要看!”她站起身来,想要走到书桌前看画,却忽然被他拦腰抱起。
桑宁吓了一跳,牢牢搂住他的脖子:“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抱抱你。”林亦安低头,将脑袋埋在她的下巴处,把心放在他的安宁里。
言辞间虽有责备,但并未真正动怒。他招手将林亦安x唤到身边:“你何时学的射箭,竟有如此本事!”
第25章
他冰凉的发丝滑落进桑宁的脖子里,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她轻声浅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快放我下来吧,别累着了。”
林亦安仰起头,苍白而清秀的脸上有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不想放手。”
桑宁心软了,再一次搂住他的脖子:“好吧,你想抱就抱吧,我也抱着你。”
林亦安得逞地笑了,他忘记了一切的烦扰,抱着她肆意地转起圈来。
时空仿佛被旋转,只有窗台红艳的梅花不断在眼前闪现。
桑宁咯咯笑了起来:“我晕了,快停下。”
林亦安又转了两圈,直到支撑不住,整个人靠在了柜子才作罢,手却一直抱着不放。
桑宁平复了心情,抬起眼眸正打算嗔怪,忽然瞧见他双眼紧闭,不断喘着粗气,不禁担忧起来:“你怎么样?”
林亦安摇了摇头,缓缓憋出一个字:“晕。”
桑宁笑着打了一下他:“活该,快放我下来。”
林亦安这才松手,待桑宁落到地上还没站稳时,他微微用力又将她搂进了怀中:“先别走。”
话音未落,他深情的吻落在她的嘴角,夺走了两个人的呼吸。本就眩晕的脑袋再一次失去了意识,像是飞在空中,又像是坠落深渊。
林亦安不断地喘着粗气。
桑宁察觉到不对劲,忙推开了他,见他脸色苍白,赶紧扶住他:“你这是怎么了?”
林亦安没有说话,垂着头用力地呼吸。
桑宁已然猜到了原因:“你是想麻痹自己吗?”
他仍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桑宁没有打扰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直到林亦安想通了、想开了,睁开了那双温柔而坚定的眼睛。
他浅浅笑道:“我好了,不发疯了。”
桑宁这才满意,走上前为他整理被弄乱的衣衫:“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呀。”
“嗯。”林亦安眉目温柔,轻抚着她的脸颊,沉溺在她的温柔中,忘记了一切烦忧。
林国公并未将两个儿子的争斗放在心上,反而对林亦安有能力和林义D一较高下感到高兴。
他一扫往日的阴霾,逢人便夸林亦安的骑射之术,甚至在皇帝和诸位皇子面前也大赞不已。
皇上与诸位皇子是见过林亦安的,早知他的身体状况。如今听林国公如此夸赞,不禁来了兴趣。刚巧宫中准备冬狩,皇上特地让林国公带着林亦安与林义D一起去,和皇子们比试身手。
消息传回国公府,桑宁忍不住担心起来。一怕那林义D阴险狡诈,会在狩猎中暗自使坏。二怕围猎场上寒风呼啸,他的身体会受不了。
林亦安倒是看得开,轻抚着她的眉角笑道:“放心吧,我到时就躲在帐篷里,哪也不去。”
桑宁抿唇不语,皇帝是听说他骑射甚佳才会让他参与狩猎,哪里会让他安心躲着。
她暗自担忧,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提前为他准备好御寒的衣服和暖身的姜汤。
冬日的风一日比一日猛,桑宁看着屋外的天气心忧不已,连睡觉都不踏实。
冷冽的寒风、凶猛的野兽、和诡计多端的林义D总是不断的交织在她的梦中,搅扰得她夜夜不得安眠。
林亦安躺在她的身边,自然察觉到了一切。他看着睡梦之中依然颤抖不已的桑宁,心疼极了。
他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像哄着婴儿一样抚摸着她的肩膀,直到她不再颤抖,能够安稳地沉睡,他才敢闭上眼睛x。
可那颗心却随着她的呼吸一起跳动。
他睁开眼睛,缓缓地吻上她的耳垂,那颗跳动不止的心,第一次带着痛意去牵挂一个人。
长夜漫漫,林亦安舍不得入睡,他吻着她的侧脸,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直到天色微亮,永常前来敲门,提醒他该去围场了。
林亦安蹑手蹑脚的起床穿衣,生怕惊醒了她。准备出门时,又担心桑宁睁开眼看不见他,会责怪他不辞而别。于是转身走到书桌前,借着窗外的微光留了个字条放在她的床头。
林亦安看着她秀丽乖巧的睡颜,心里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他动情地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为她掖好被子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国公府门前,林国公和林义D已整装待发,他二人骑在马上,身后有一辆马车,是专门为林亦安准备的。
也是袁氏执意要求的。
林国公面上不悦:“都是你娘宠坏了你,要我说,就该将你带去军营里试炼几个月,保准什么病都没了。”
林亦安微微垂眸,什么话也没说。心中却不禁冷笑了一声,反正他发病时,林国公从来都不在家。那种钻心蚀骨的疼痛,他是不会知道的。
林国公看着林亦安面上失落的模样,沉沉叹了一声,不忍过多责骂:“罢了,快上马车吧,不要耽误时间。”
林亦安应了一声,在永常的搀扶下,咳嗽着上了马车。
骏马之上,林义D冷笑了一声。箭术再精有什么用?无非是纸上谈兵罢了,真正骑上马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刮下去。
他看向林国公,故意道:“义父,您别担心。相信到了围场上,世子定能一展身手。”
他这话分明是火上浇油,不断提醒着林国公,围场之上没有死的箭靶,只有速度飞快的羚羊与野兔。
似林亦安这样的身体,真到了奔驰的骏马上,只怕连弓箭都拿不稳。
林国公面露担忧,瞥了眼林义D:“到时候,你帮帮他,莫让他丢了面子。”
林亦安眼中闪过一抹嘲讽,面上却极为恭敬:“是,义父!”
他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像哄着婴儿一样抚摸着她的肩膀,直到她不再颤抖,能够安稳地沉睡,他才敢闭上眼睛。
第26章
皇家围猎场建在城郊,清晨出发,抵达时已是正午,林亦安刚好在车上补了个觉。
等下了马车,众人的目光迅速看向他来。
林亦安嘴角微瞥,有些无奈,这种给人当乐子看的感觉,他并不喜欢。
林义D却很喜欢,甚至觉得这是一次绝佳的露脸机会。他果然昂着头,挺着腰杆,迫不及待地向众人展示他的能力。
林亦安暗暗叹了一声,果然人各不同。他走到林国公的身后,隐匿了风头,跟着众人一起向皇帝行礼请安。
皇上年近半百,对围猎这种事已经没了兴趣。每年冬狩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考察各个皇子的能力,不过今年多了个新花样。
他偏头看向林亦安,淡然一笑:“走上前来让朕瞧瞧。”
林亦安不敢耽搁,立刻起身走到了皇帝的面前乖乖站好。
皇上扫了一眼,笑道:“不错,气色好了不少。你爹说你现在厉害了,我还不信,看来不是他诓朕。这次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别辜负了朕的期待,知道吗?”
林亦安垂眸,恭敬道:“皇上过奖了,臣身子向来虚弱,成亲后虽有x好转,但仍不敢大意。此次冬狩主要是仰慕皇上的风采,万不敢在您和诸位皇子面前献丑。”
林亦安一番话进退有度,不仅恭维了皇帝,更给了皇子的面子。冬狩是皇子们表现的重要时机,怎能抢了他们的风头。
皇帝心中也清楚,林亦安病重与否,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你身子刚好,还是以修养为主。重在参与,莫要逞强。”
林亦安连忙谢恩。
皇上淡淡一笑后挥了挥,目光又转向林义D:“这就是你新收的义子?”
林国公眼中露出骄傲:“是,还不快向皇上行礼?”
林义D看着不远处的皇帝,眼中渐渐露出光彩,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和皇帝站在了一起。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甚至已经看见了前程在向自己招手。他猛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末将林义D,参见陛下!”
沙土地都被他磕出了青石板的声音。
皇上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好,林爱卿得了好儿子,真是好福气啊!”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在围场上简单吃了便饭,狩猎正式开始。
林义D骑在马上,目光紧紧跟随着太子的身影。等到太子进入兽场后,立刻紧跟其后,顺便挡住了其他皇子的去路。
林亦安默默地坐在帐篷里,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这人的心思未免太活络了些,一个林国公还不够,竟还想趁着冬狩的机会巴结太子?
林亦安有些担忧,忍不住抬眼看向隔壁的帐篷,果然父亲也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