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妖首领开口谈判道,“这个小子跑进了我们的地界,此番特来将他捉拿。念在多年邻居的分上,我们也就不再这里杀生了,只要你不管闲事即可。”
妖族有妖族的规矩,不可随意进入别人的领地,要是有一方不满,须得在妖族圣地面对面对决,不可私下侵占。
“你说是你们的地界,可他现在靠着我的洞口,自然该由我来决定他的去向。难不成你们要坏规矩吗?”
那人显然已经生气,“还不快走!”
“算你小子走运!”犬妖首领一腔不甘无处发泄,“我们走!”要是有关不顾妖族规矩的消息传出,他要如何向族长交代。
他就不相信这小子不出来,随即偷偷命手下在林中守株待兔,他只要一出洞,立刻解决。
少年力竭地瘫坐在地上,山洞中的人看起来暂时不会把他怎么样,可他现在又该如何离开?
“你就这么坐着吗?要不要进来?”她试探着问道,“那些犬妖是不会离开的,你肯定耗不过他们。”见少年不搭理,她叹了口气,“那我也不强求,不过等会要下雨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不用其他人或者妖帮我!”少年时刻保持着戒备心,不愿意相信任何人。
她愣了一下,“真是不讨人喜欢的小孩。”
不过一会儿,乌云似黑色的巨浪,压的人喘不过气,少年抱紧双臂,他只要再撑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可以等到大长老的人。
轰隆一声,天雷滚滚,闪电像一条紫金色的巨蟒,在墨色的云海里穿梭。深秋的雨水寒的刺骨,打在身上的每一滴都在消磨着少年的精神。
他的手脚已经冰凉,蒙蒙水雾中,他好像看见了威严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他们在向自己招手。
少年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终是卧倒在了泥水之中,可他不想就这么死去。
渐渐地,他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一只纯白的蝴蝶在雨中飞舞,脆弱的翅膀撑起水汽,显得迷离而又梦幻。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醒来,他全身浸湿在一池温泉中,上身破烂的衣物摆在一旁。他向四周张望,透过升腾的水汽,隐约瞧见一个身着月白衣衫的姐姐。
“你是妖还是鬼?”
他惊慌地起身穿衣,却发现自己在离开泉水时,身上已经干透,就连疼痛感也消失不见,整个人异常有精神。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这个神秘的山洞。
“都不是,不再泡一会儿吗?受了伤又淋了雨,要不是这里的泉水,只怕寒气入体,你就没命了。”
那姐姐挪近了些,也没有什么别的举动,“外面有犬妖看守,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你可以多待几天。”
少年摇了摇头,摸索着衣角,“我有任务,不能久待。”他视线飘向不远处,“多谢你,救了我。”
如今人与妖的争斗愈演愈烈,在这样的情况下,明哲保身,远离纷争才能安稳地活着,可她却愿意出手相救,少年很是感激。
“等我完成任务后,定会报答你的。”
父母从小便教过他要知恩图报。
“我不需要你的报答,只需要......”
她走出阴影,点了点少年的鼻子,“你跟我说下外面的故事。”
少年的凤眼露出兴喜,这个姐姐像画上的神女。
“那你想听什么?”
少年有些手足无措,眼中带着胆怯和不安,大长老曾经教导他,越美丽的东西往往越危险,难道她另有目的吗?
“都可以,”她伸手撩起温热的泉水,水滴四散而开,将山洞点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不用紧张,我就是太久没和人说话了,有些无聊。”
少年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小北。”
“小北,我叫凛礼。凛冬的凛,温和有礼的礼。”
凛礼,小北心中默念了两遍。
虽说是故事,可小北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他所描绘的故事也不过是东拼西凑,但凛礼却听的意犹未尽。
奇闻逸事,山野传说,她都有兴趣。
明明比小北大了不少,却很好糊弄,她也不在乎内容的真假,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找个人说说话。
“三日后,我送你离开这座山吧,就当是你给我将故事的奖励。”
凛礼淡淡一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小北,以后不要随便来此地,这对你一个小孩字来说太过危险。”
小北心中委屈,“我是逃到这里的。”他攥紧自己小小的拳头,忍不住颤抖,“我的父母半年前死于捉妖师与妖族的纷争之中。”
“那你这半年一直在逃亡?”凛礼揉了揉他的脑袋,“难怪愁的连头发都变灰了。”现在这世道不太平,连小孩子都不得不颠沛流离。
“这两者没有关系......”
他觉得凛礼像一个笨蛋,头发和他的际遇如何能联系到一起。
一阵碎石滚落的声音从附近传来,同时而来的还有犬妖的妖气!他们竟然不顾规矩,进来了?
凛礼一把将小北抗至肩上,正欲往深处跑时,却被犬妖首领拦截了去路。
他原本是已经化形的妖,可如今这幅模样到更像是没有理智的野兽,他的瞳孔充血,周身还带着怨气。
“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犬妖首领扭动着脖子,步步紧逼。
“他这是魔化了!妖一旦展开杀戮便很有可能魔化。”小北直起腰喊道,他好歹是男孩子,可如今被姐姐扛着的样子实在羞耻。
凛礼拍了拍小北的腿,纯白的灵气将他包裹,凛礼朝着犬妖的方向把小北用力一掷,这是把他当沙包了吗?犬妖狰狞的五官仿佛预示着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
小北伸出手挡在面前,可正要与犬妖迎面接触时,他竟穿过他的身体和岩壁,来到另一处洞穴!
“凛礼!”他拍打着固若金汤的岩石,这个姐姐也太乱来了,犬妖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到好,将他安置在了安全之处,自己却独自面对魔化的妖。
这半年的逃亡,小北尝尽了苦楚,他虽现在法术不强,但他看得出,那个姐姐也没多厉害。撞开岩壁已然行不通,他找了半天并无其他出口,难道姐姐早就决定一人独自面对了吗?
“你进入这里可就出不去了。”
山洞中的灵气开始汇聚,凛礼看着犬妖双手之上的鲜血,还带着他同族的妖气,魔化的妖已经不辨敌友,那她也不会手软。
这可是她穿书后第一次打架,正好看看自己修炼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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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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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北焦急万分,半年前,父亲和母亲也是将他送走之后,双殒命,他为什么总是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凛礼姐姐!”
“嗯,这声姐姐叫的真好听。”
无力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小北双眼通红,带着哭腔,“谁喊你姐姐了,我就是怕你死了没人送我离开了。”他虽嘴硬,却还是上前抓着凛礼的裙摆,似乎不愿让她再离开。
凛礼轻轻弹了下小北的眉心,“年纪不大,借口挺多。你放心吧,犬妖不会再来了。”
看着她袖口的血迹,小北低下头,喃喃道,“你杀了他的时候是不是让自己受伤了?”凛礼竟然能解决了凶恶的妖,想来定是很厉害的捉妖师,他抬头与凛礼对视,眼中满是崇拜。
“不过是些擦伤,但是......”
凛礼蹲下身,与小北平视,“我没有杀了他,只是将他打晕了送还给了犬妖族,那人杀了他自己的族人,理当按照他们的规矩办。”为了不伤犬妖的性命,凛礼可是费了自己不少的灵气和血。
小北不解,“妖都是害人的,况且他是魔化的妖,你直接杀了便好。”
“小孩子家家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就算是捉妖师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随意斩杀妖族。”
凛礼一想,小北的父母死于妖族之手,难免会对妖心怀芥蒂,“不过若是他们真的伤害你了,也不必忍气吞声,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但不能一棍子全打死,人也有好坏,众生平等懂吗?”
这些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未免有些深奥,可凛礼还是希望他能有自己的判断。
小北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他还是初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父亲和母亲常年在外对抗妖族,便将他托付给了大长老教养。可大长老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成为捉妖师一日,便要以斩杀妖族为己任。
但在凛礼眼中,妖与人似乎并没有分别。
“你不是捉妖师吧。”
凛礼眯了眯眼,“当然不是,姐姐我嘛~是器灵,你可要保密,不然我就把你变成一棵草,种在我洞口。”
小北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种蹩脚的威胁早就对我没有用了。”真正带着恶意的眼神他见过很多次,绝对不是凛礼假装的样子。
至于什么器灵,分明是骗子,古书中记载的器灵画像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绝不会像神女一样。
她掐了一把小北白嫩的脸蛋,“你这么说话,以后怎么讨女孩子喜欢?”这个小孩子竟然拿话噎她,好歹有个穿书者的身份,如今却被个小毛头气得说不出话。
小北眉头一皱,揉了揉脸,不服气道,“才不要你管。还是先把你手腕的口子包扎好吧。”
凛礼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留着血,“你不说我都忘了。”她扯下一条布带,却十分笨拙,凛礼其实从未干过这件事,难免生疏。
“我来吧,这么大个人了包扎都不会!”小北颇为痛心地学着大长老的样子叹了口气。
“小北,你要是不想被揍,就说些好听的话。”
凛礼叉着腰,一双美目里难掩羞愧,不会怎么了,要不是为了他,凛礼也不会受伤。
意外的是他小小年纪,对这事却出奇的熟练。
“你手好巧啊。”
小北撇了撇嘴,“是你太笨了,这都不会。”
他睫毛很长,扑扇扑扇的,“我修炼法术时受了伤都是自己包扎的,久而久之就会了。”他骄傲地晃了下头。
“那你以后会成为很强的捉妖师喽,”凛礼点头称赞,“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来。”
可他确实包扎的很好,还贴心的系了个小巧的结,至于这根布带子,却是从凛礼衣摆处撕下。小北说是自己的衣服脏,不利于伤口愈合。凛礼煞有其事地表示着惋惜,“哎,我也想穿好看的衣裳啊。”
“那你和我一起出去吧,等回了家我给你买好多漂亮的衣裳首饰。”小北有些激动,他觉得凛礼长得美,对他也好,想拐回家和他一道。
家族里的人不是忌惮他的身份便是训诫,根本没人愿意和他谈心陪他说话,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法术是否精进,有无认真的学习课业,以后能否继承家族的责任。
若是凛礼愿意陪着他,他一定会好好回报凛礼的恩情。
“不行哦,”凛礼看了看被他包扎的手腕,“小北以后会遇到好多人,难不成都要如此破费吗?看你自己的伤口都不少,却还是选择先帮了我,你以后要先爱自己,若是有伤也不能拖着。”
她一直以为小孩子就该在天真的年纪学会保护自己,谦让是值得赞扬的品质,可也不是枉顾自己的感受。凛礼眼中的他不过是小说人物,可既然愿意陪她这个孤独的“野人”聊聊天,那自己也要用心看待他。
纯白的灵气擦过小北身上的口子,他觉得痒痒的,不过片刻,连衣衫都恢复了原样。
见他一脸不可置信,凛礼笑到,“你看,我也是很能干的。所以,还是等你长大了再考虑买东西送人吧。”
“那,那我一辈子只给你买!”他一脸认真地贴近凛礼,像是下了极大的信心。
凛礼没憋出,扑哧一笑,“等你先活个一百年吧。姐姐我可是长生不了,容颜永驻的,无论你是九岁还是九十岁,我都是现在的样子,你的一辈子哪能浪费在我身上。小孩子少说大话,不然鼻子会变长。”
估计小北是老爷爷的时候,凛礼还是如此,她不想与太多人产生联系,毕竟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才说大话!”小北不服气地跺着脚,“我说话算话!”
“姑且算是吧。”
她歪着头,却是满脸不信。
咕噜一声,小北的肚子不争气地奏起了乐,他脸红着转过身去。
算上今日,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对于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能忍到现在已是不易。凛礼牵着他的手向另一个缝隙走去,“饿了吧,里面有各种果树,能填饱肚子。”
穿过两个弯道,十数株不同品种的果树长在只有一道光可以进入的洞内,此景显得太过诡异。
凛礼踮起脚随手摘了两个明黄色的果子给小北,“这棵树的最甜,你尝尝。不过靠里的那两棵有毒,你不可以吃。”凛礼是百毒不侵,人族的小孩子却不是。
清甜的汁水涌入口中,小北也顾不得形象,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见他没有吃饱,凛礼带着他一起爬树摘果子,“自己动手摘的更新鲜,来吧。”
九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边玩边吃的乐趣,脸上满是喜色。
两人吃饱后,满足地往石床上一坐,小北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出去一直待在山洞里啊?难道是为了躲仇家吗?”
“不是,我在修炼。等再过十五年,我便可以出去寻人了,但这期间他要是主动来寻我就好了。”
一想到还有十五年才能恢复自由,凛礼就头疼。
小北略带同情地看着她,“其实是他不要你了吧。”
凛礼心口仿佛被利剑扎了一下......
他说话这么直接的吗?
“那你也不要找他了,跟我回家吧。”
小北一脸认真,恳切中还带着期许。
“真的不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先带你熟悉一下这个山洞,三日后,立刻送你离开。”
小北别扭地跟在凛礼身后,他不了解,那个把她丢下的人有这么好嘛,竟然愿意在这里等他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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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不过弹指间,这几天小北觉得凛礼很奇怪,她好像不会困倦,也不容易饿,三天间她其实只吃了一个果子。凛礼说是她不爱吃,可每到深夜,小北总会看见她小心翼翼的将果核埋下,还用什么东西浇灌着,有种特别的香味。随后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洞口一整夜。
月光流至她脚下,美得不真切。
“拿着这个,”凛礼递给他一粒血色的宝珠,“这里藏了个阵法,你走出山洞后,心中默念三遍想要回去的地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她将小北送至洞口,从怀里掏出一根发带,说是可以保他平安。
小北拿着这两样东西有些不知所措,“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原来她真的打算三日便放自己离开,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
“晚上你没看见的时候,发带是用月华织的,至于珠子,保密。”她握上寂北的小手,极其严肃地说,“世道太乱,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生命只有一次太珍贵了。小北是父母护下的宝物,你或许觉得自己必须为他们报仇,但天下之大,人与妖冲突不断恐怕难寻真凶。凡事也不必太过较真,但要有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