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凛礼在面对他时,竟也多了别的情绪,他难得地高兴了一次。
洛商突然又有了别的主意,绯色的羽毛融进凛礼的身体,他将一道暗示印进了凛礼的意识中,“此刻起,凛礼你所有的感受和经历绝不能对除我以外的任何人说出,直到缚灵录被取出的那天为止。”
洛商活到现在,总算是寻到了一件自觉有意义的事。
“你是不是很恨我?”
凛礼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抬眼间,自己的记忆灵蝶和从安如婧处得到的灵气皆被洛商抢走,这个人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压制着自己。
能做到如此,只有一种可能,他带着神性。
洛商转了转眼眸,最后的视线却停留在了那处破败的建筑之上,带着看不清的笑意,“是啊,凛礼,我没有一刻不在恨你。因为你把我抛弃了......”
“那看来我做的没错!”凛礼借着缚灵录的力量挣脱了束缚,离得洛商远远的。
笑脸迎人的洛商却面色冰冷,这是他早就经历过的事,只是再次面对这样的凛礼,他却依旧无法释怀。
分明她是被人凡人蛊惑了,为何还死守着千年的执念呢?
看着他慢慢走远,凛礼耳边只有洛商的一句,“今天的事,你不会记得分毫,若有需要,我即刻便来,期待下次的见面。”
水月呜咽着拱了拱凛礼,洁净的鬃毛将她包裹,柔软却冰冷。
“水月,我刚才可是见了什么人?”
垂首一看,心口处竟有血迹,缚灵录也并未有不妥,她这该不会是自己弄的吧。
她一晃神,自己是如何得知这雪狮的名字的,为何半点都想不起来?
那狮子呜咽了几声,才走了两步竟倒地不起,只有上下起伏的胸腔,还证明着它有一口气。等到了凛礼,它便没有再活下去的念想了,水月不会说话,如今也无法与凛礼心念合一。
可它却一点也不害怕死亡,因为最后一刻,凛礼还陪着它。水月不知道刚才那人为何会对凛礼如此执着,但还是同以前一样,见不得凛礼脱离它的控制。只是它再也不能护着凛礼了,分明是被它捡来的灵兽,却还活了这么多年,俨然是到头了。
“水月,你别睡,我去找人帮忙!”
她的灵气已经不足以抵挡水月的死气,它就快消散了。灵兽死后不入轮回,再无往生,他们才见了一面。
凛礼所珍视的一切似乎都在不经意间离她远去。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明明她有力量,却什么也留不住。
为什么?她好像失去了一切。
通灵性的雪狮张了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将凛礼环住,不让她离开。它记得小时候自己才那么大一点,凛礼孤单地坐在神坛内,而水月则躺在她的身边。
她叫自己水月,她说不希望雪狮和自己一样,是镜花水月。
腐败的伤口爬满雪狮的全身,凛礼在它不见的最后一刻,一直将水月紧紧抱住,哼着一段不知何时学会的歌谣。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灵兽靠着执念活到现在,该有多么难受。
“水月,连你也把我丢下了。”
凛礼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心却不由自主的痛着,到头来只留下她一个。
水月化成一道皎洁的光芒,试图飞入神坛之内,那是他最初有记忆的地方,也是他最后的归宿。可他却被挡在了结界之外,他的神性不见了!
身为灵兽,羽化后若无神性,便无法回到思念之地,那灵魂便会被其他妖族吞噬!
一定是被别人夺走了,想着他身上腐烂的伤口和裸露的白骨,凛礼绝对不会放过抢夺水月神性的妖,只有妖才需要神性,来完成渡劫。
“再等我会儿,你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回来!”
云雾山谷内除了煌绯,还藏着别的妖。想必那些村民的庄稼也是被那妖所损毁,竟然敢将脏水泼到水月身上,凛礼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
云村内,几个村民连滚带爬地向寂北他们跑来,高喊着,“有妖怪从地里爬出来了!它还杀人了!”
他们手中拿着锄头和镰刀,还沾着未干的泥,想来是做农事时遇见了突然现身的妖。
这妖既已蛰伏多日,先前也将行踪隐藏的很好,怎的现在不顾一切的现身,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村民在煌绯的指引下纷纷跑进后山的浓雾中暂避,为了以防他们遭遇不测,煌绯只得以身吸收雾气,好让村民免受侵害。
地动山摇间,平静的土地被拱起数丈之高,轰鸣声不断,围绕着三人的地面也被一圈奇怪的身体盘起,妖气的源头这才显现了它的真身。
地龙妖。
万丈身躯拔地而起,嘶吼间可见口中数圈尖牙,棕绿色的烟自从它口中散出,直接包围了整个云村。
寂北竟有些庆幸,最起码他们找到这捣乱的妖究竟是何身份了,还有,凛礼此刻定然是比他们安全的。
三人跳起闪躲,在那地龙身上留下法器割开的伤口,可这妖的愈合能力快的惊人,无论是法术的灼伤,还是剑痕刀劈,皆能即刻恢复。虽知地龙的生命力顽强,但眼前这妖的自愈速度已经远远超出古籍中的记载。
如此下去只怕难以找到妖丹所在。更难办的是,无法将其砍断,否则这地龙只需一点残骸,即可繁衍出另一只地龙妖。
这么耗下去只怕这云村都要被踏平了。
寂北甚至在这妖气中感觉到了混沌灾祸,和似曾相识的时间禁术,难不成这是洛商设下的陷阱,只为了等他们自投罗网?
法术释放间,他竟从不远处的山头之上发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十分熟悉的妖气。洛商他正在趾高气昂地看着这几人如何掉入他的算计之中。
寂北朝着山头之处一瞪,他可不能让商老板如愿。
洛商自然也知道寂北已经发现了他的位置,可如今被困住的是他们。只是没想到,未来的自己,竟还留着他白夜寂北。
当寂北一进入这段过去的记忆,洛商便察觉到他不是这个时间的人,看来是以后的自己也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啊。
但一看到他站在凛礼身边,便还是同过去一样,无比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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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夺回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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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的灵气毫无防备地冲进妖气的烟云中,将三人拉至身后,一道无形的屏障筑起,使得地龙暂时被限制住,无法再进一步。
“你怎么现在回来?”
寂北看到她心口处隐隐约约的血迹,握拳的手咯咯作响,一定是洛商,除了他没有别人。
“这伤是怎么弄得?”
凛礼被他这么一问还真想不起来,“许是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
她调动着四周的灵气,“水月死了,他的神性被眼前的这妖吞噬了,我一定要帮他抢回来!”
强行剥离灵兽的神性,无异于剥皮抽筋之痛。
离离问道,“所以地龙妖才这般顽强?”
她不知道水月对于凛礼有多重要,但她从未见过凛礼如此迫切的神情,想必是气急了。“你放心,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自当帮你。”
“这件事,我要自己解决。”凛礼嘱托着寂北和明峥,“将离离带到安全的地方,这妖得了神性,离离若是出手,反而会吸收她原本的神性。”
离离虽为凡人,但她灵力纯净,万不可被那妖得了去。
“我会看着她的。”
明峥牵起离离,好言相劝,“留在这里反而是拖累,听凛礼的。”
她轻咬着唇,“一定要安然无恙,我等着你来寻我。”这是她和凛礼第一次面对未知生死的分别,只盼着也是最后一次。
眼看三人即将踏进后山结界的那刻,寂北却转身将明峥和离离推进浓雾中,另下了一道禁制。
“我又怎会丢下你一个人。”
他走到凛礼身边,“后山的路被我封上了,那便只有委屈你与我一道除妖了。”
可他却带着喜色,寂北分明一早便打算着这么做了,真是胡来,“这妖有了水月的神性便会吞噬你的,到时只怕是连寿命都要损耗。”
寂北解了惊海的伪装,挥出一剑,晨露破晓。银发飞扬间,耳垂处的红色宝玉闪着光泽,他眼中似能装下天地万物。
“巧了,我是一个没有丝毫神性的凡人。”
他反手摸了摸凛礼的脸颊,如花瓣般娇嫩,“你说这算不算缘分!”
随即扔出一道法术,将凛礼禁锢其中,转身飞向那妖的口中,眨眼间被瞬间吞下。
凛礼如今的力量自然挣脱不开捉妖天师的法术,她除了焦急和不安,其他都做不到,“寂北!你要是敢有事,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她没了一直假装的疏离,也没了一直伪装的不在乎。
此刻的凛礼方知,寂北不顾生死,只是为她而来,为她在千舒城将离离救出,为她在百木出手,如今更是为她想要拿回水月的神性。
这些事却都与寂北无关,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他还是没有犹豫。即使他什么都没说,但凛礼也能从他这一路,半刻未离开过自己的目光中感受到......思念。
——
地龙妖体内的光芒四处游动,它已被激怒,寂北冒险进入妖的体内,无非是为了能在法力消耗前找到妖丹。
但妖的体内岂是他一凡人可久待的,这里的妖气不比外围,甚至可侵蚀心脉。惊海也被限制了一部分力量,洛商还真是看的起他,这妖若非精心饲养如何能得到如今的修为。
狭长的身体中满是妖气织就的网,他一定要尽快找到妖丹。
若是还未能寻到,只怕当初在幻鹿城内吸收的魔气会再度活跃,到时必然不好收场。他进入这妖的体内,也多亏了凛礼当初给他的修为护着灵魂和意识,只是能保他到现在,凛礼究竟是给了他多少?
细细搜寻间,一阵灵气从地龙妖的七寸处传来,和凛礼的力量有几分相似。
难道......
躲过妖气的围追堵截,果真瞧见被神性覆盖的妖丹。
想必是水月死后,神性不稳,牵连着妖丹,才让这妖如此狂躁。可若是摧毁妖丹,神性便也会消散。
如今云村中已有人死在这妖的手中,他身为捉妖师,自然不能放过它。但他拿不回神性该如何面对凛礼。
眼下只能冒险了。
将神性剥离是唯一的法子了,但寂北没有神性,他无法承载这力量,除非用灵魂来盛。身后的妖气防不胜防,正中寂北的后背,他的法力正在被地龙妖吞噬。
银发上也染上了血,想来他背后一定是破开了不小的口子,这该如何是好,凛礼喜欢他穿的青色衣衫被污了。
握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流淌的猩红血液顺着手背渗进了惊海的龙纹之内。
一股从未感受过的神性从惊海中涌出,可寂北却觉得莫名的熟悉。
那神性驱赶着地龙妖体内的妖气,吸引着水月的神性飞往寂北手中,凝结成一颗小小的月白珠子。妖丹没了神性的保护,已然暴露在寂北面前,不过眨眼间,那妖气汇聚的妖丹便粉碎。
寂北努力维持着清醒,破开一道口子,飞身而出,正巧对上了凛礼满眼皆是他的视线。
山岚苍苍,雾霭茫茫,思念如潮水,一眼已知足。
还好这次是他出面,否则受伤的就是凛礼。明知是段过去的记忆,但只要寂北在,便一定会护在她身前。
“我如约出来了,你可不许不理我。”
他的力气耗尽,就连收回惊海都用了不少修为,看着那已经变回原身的妖,和后山安然的村民,寂北便安心的倒在了凛礼怀里,摊开被他寻到的神性,举到她面前,“完好无损。”
凛礼接过那颗珠子,注入灵力扔向空中,让它回到了神坛。
她低着头,柔软的长发包裹着凛礼的肩,也遮住了她此刻的神情。
“你在为我难过吗?”
寂北瞧见她微红的鼻尖上有一滴水,竟觉得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我啊,很久没见过你如此真实的神情了。对人设防,紧闭心门,如今你可否愿意给我开一条缝隙?”
他想替她撩开长发,却发觉手上都是血,只怕会弄脏了这一道披在他身上的月光。
“凛礼,遇见你之后,我越来越寂寞了。”
无论是此刻,亦或是以后,寂北都察觉到凛礼与他之间的情感已经扭曲了。他偏执地想帮她完成心愿,只为了能换得一个陪她身边的机会。
而凛礼,却随时会离他而去。
“我想和你有以后。”
“那你就好好待我身边啊!”
凛礼的声音渐渐没了底气,“以后我保护你。”
“好啊,那就交给你了。”
寂北做了一个梦,那里有一处神坛,殿内罗帐纷飞。
一只雪狮守在台阶下,一个人在喊着他,一阵黑暗侵袭而来,这段梦境如琉璃般碎裂,只剩虚无。
洛商面无表情地瞧着刚发生的一切,那个他翻遍了人间遍寻不得的神性,原来就藏在惊海之中。
果然是好手段,只是有些事情,不记得反而是恩赐,他已经开始期待寂北得知一切后的模样了。
但好在未来的自己已将魔气种下,任凭他有搅动天下的本事,最后还不是要沦为他的囊中之物。只是苦恼的是,到时的凛礼又会如何选择呢?
如若不然,到时洛商再加把火,将这人间烧的更旺吧。
——
在离离和明峥的救治下,寂北总算是止住了血,只是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再使用法力。凛礼自告奋勇揽下了看护的任务,如约守在寂北身侧,片刻不离。
想着煌绯力量尚小,离离向凛礼要了灵气和血,为她做了符和金铃法器,可助她保护云村。
寂北看着煌绯接过东西时的激动,心中自是想到了三十年后。这原本是赠礼的法器,竟成了催命符。
可世事难料,寂北身边的这些人,除了凛礼和明峥,其他人也都没了性命,而他二人也因离离的死决裂。
他如今是个旁观者,却也不免觉得遗憾。
云雾山谷的这个小插曲估计回想起来也是件难以忘怀的事。只是经此一事,寂北似乎多了些烦恼,而凛礼却让人觉得抛下了不少负担。
他本是为了调查离离的死因才进入记忆,如今没想到却意外碰上了惊海内藏着神性这件事。
惊海是第一任白夜主君得天授,而获得的神兵利器,只是为何从未记载当中蕴藏着神性。寂北思前想后竟也寻不到什么线索。
既如此,他若将神性取出,从而助自己修炼登天也未尝不失为一个稳妥之策。
“可是为接下来敬宁山庄的比赛而担心?”
凛礼见他愁容满面,想着寂北定是因为如今无法使用法力而苦恼,“你不用操心这个,这次比赛就只有明峥一人参加,我们只需旁观便可。”虽说不能上场有些遗憾,但还是要时刻留心有无人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