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龙渊殿吗?”凛礼呆呆地问着。
“你想去?”
寻昼打掉窗扇,楼外顿时一阵骚乱,只是他如今也不在乎这些了,“绮,要去看看你最爱的昆吾寂北吗?”
真不知道白夜寂北看到凛礼忆起一切后,会是何样的恐惧。
凛礼拿出令牌,用法力震碎,“走吧,你能带我去的吧。”
“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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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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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的守卫眼瞧着万宝斋商老板,就这么带走了他们未来的主君夫人,可众人却皆不是对手,反而被寻昼压制的不得动弹。
他们可都是天狱精锐,却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这奇怪的力量莫不是神性?
寻昼踩着为首的一名捉妖师,冷冷道,“法术半个时辰后就会解开,到时你们可别忘了通知正在极梦神川内晕头转向的白夜寂北哦。”
正欲灭口时,却被凛礼阻拦,“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你还想开杀戒不成?”
寻昼总是如此,一不顺心便要动手,他这毛病从来没改过,也许于他看来,这压根就不是他的缺点。
“既然是绮的意思,那我便放他一马。”
寻昼蹲下身拍了拍那人的脸,少年气的外表之下却透露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等下别忘了告诉你们主君一声,寻昼给他送了份大礼。”
——
十二月的风裹挟着偶有的一点雪花,钻入喜服的衣袖,带着丧气。
凛礼觉得,她好像真的死在了上阳关,如今活着的是千年前的神女绮。她看着身后的长欢楼,恍如隔世,原来,那里从来就不是自己的归宿。
飞身落下,龙渊殿外的禁制骤解,想来是大长老特意给她留的路。
在即将靠近那虚空时,凛礼却停下了脚步,她开始怅然若失,寂北死的时候,她没有看见,也不知这龙渊殿中是何光景。
历时千年归来,人不如故。
“离离的转世轮回,你究竟要如何才愿给我。”
凛礼喊住寻昼,他们两人相互憎恨,却又不得不在现下和气交易。寻昼握着离离的转世轮回一日,凛礼便一日不能杀他。
寻昼一改往日的不正经,竟真有些神官的气度,“我知道,你是肯定舍不得毁了混沌回环的。不如我换个条件如何?”
“什么条件?”他的要求自然不会简单。
寻昼打开龙渊的虚空,带着凛礼缓缓走入,“你也知道我犯的罪,为了能永久的活下去,我想要天神的神性!”
他苦苦追寻的,却只有凛礼知道的宝物。
凛礼随意地扯下满头珠钗,扔至一边,“难怪你会如此费劲心机地要我恢复神女之身,原来是为了那一个你神官寻昼无法触及的神性。”
眼前出现的,是记忆中的龙渊殿,这里的时间被禁止,是天神的惩罚,寂北便在此处吗?
“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拿到,以换离离的转世轮回。但寻昼,你想要的远不止这些吧。”
凛礼布下结界,不准他再靠近,“白夜寂北体内的魔气,是你放的,就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夺了他的身体,好抵消天神的诅咒。”
寻昼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他的长生,凛礼绝不允许他这个罪人踏进龙渊殿。
就连混沌回环都是借口,寻昼一开始就知道,凛礼就算是杀了自己都不会毁了那东西。所以他的目的一直都是天神神性和白夜寂北。
寻昼伸手触碰了下凛礼的结界,还是原来的样子,既如此想必她是真的回来了,摆脱了器灵的身份,像当年一样站在自己面前。
“我若得了白夜寂北的凡人躯体难道不好吗?绮,你不是很喜欢那小子吗,只要消散了他的意识和灵魂,待我占据后,你我可就又能如在天神之境一般,摆脱宿命,永恒相伴了。”
虽说占了他的身体,确实是委屈了自己,但凛礼喜欢,寻昼也没办法。
他随即话风一转,“何况有这想法的也不光我一个。他的前世,昆吾寂北,可是早就将一丝神性还给白夜主君了。”
寻昼破开结界,却并未有何举措,“看你如此惊讶,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绮,两个寂北,你会想留下哪一个呢?”
“就算如此,这也是寂北与我的事,你休想插手!”
昆吾寂北的神性被剥离,继承了前世的执念和记忆,所以才对今生也这般放不下吗?
“事在人为,一旦神女的法力恢复,天神神性想必也藏不住了。你应该不会希望别人比你先发现的,不然离离的转世轮回又该怎么办?”寻昼最喜看着他人陷入不得不做的选择之中,他只需稍稍鼓吹一番,这些选择都会是他想要的结果。
“看看你的这身喜服,想来是用不上了。”
凛礼低头,满目猩红,她确实是没机会再穿一次了。
“寻昼,即使千年后所有人依旧在你算计之内,我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凛礼看着面前既陌生又熟悉的寻昼,想来谁都变了,却唯独他没变,还是让人厌恶。
她看着那把惊海立于殿前,可却锈迹斑斑,想到传言中,上阳关内天狱主君法器失控诛杀凡人的事,这应该都是依附其中的昆吾寂北做的。
凛礼摸着剑刃,指尖已然绽开口子,殷红的血迹一路向下,带着神性的血腥气净化着龙渊殿中的混沌灾祸。
她的寂北啊,在这法器之中等了她千年。
惊海的锈迹也在顷刻间瓦解,剑的寒气划过凛礼的面前,飞入了白夜寂北的手中。
——
他还是来了,在极梦神川的外围,陡然间发现自己给凛礼的令牌碎了,便知是她的调虎离山。
凛礼知道,除了极梦神川,别的借口根本无法让他上当。
可返回长欢楼看到那些被困的守卫时,已然明白了一半,洛商,不,应该叫寻昼了,他最终还是没有给他完婚的机会,在此刻,已然迫不及待地出手。
寂北握着惊海的手直愣愣地对着寻昼。当初让尺素将惊海带入龙渊殿,也是担心凛礼瞧见了会想起不应该想起的事。
只是如今,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了。
他的眼中满是那个身着喜服的朝思暮想的人,凛礼穿着喜服的样子,倒是让他一惊,这是他再过四日便可拜天地的夫人啊。
灿烂的像不属于这人间的潋滟晴光,如今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凛礼,你怎么来这里了?”
寂北的语气却依旧温柔,“你若是想来,同我说一声便是,何须如此?到我身边来......好吗?”
他已是几经哀求,只希望凛礼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那一段披帛被卷起的一阵莫名风,吹落在地,却像一道鸿沟,隔绝在了凛礼与寂北之间,那散落一地的珠钗更是在哀悼这场无疾而终却又偏执的情爱。
凛礼挡在寻昼身前,如今他还不能死。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的寂北,死了。”凛礼闭目,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如今的你不是我的寂北了。”
寂北放下惊海,却捂着脸苦笑一声,“别再纠结过去了,凛礼,你与我待在一起不好吗?”
这不是凛礼的噩梦,是他白夜寂北的噩梦。
凛礼还是想起来了一切,想起了那个昆吾寂北。
他所做的一切在这一刻被踩碎,他白夜寂北到头来,还是比不过一个死人在她心中的位置。
“过来!”
寂北收起了温和,他已是在强忍着最后的一点耐心,早知如此,那药就该加大剂量,如此一来,凛礼便会没有意识,乖乖地待在他身边了。
寻昼鼓了鼓掌,这一幕可是他期待了千年的场景,“如今我再叫你寂北,怎么就如此别扭呢?”
他就堂而皇之地躲在凛礼身后,也不攻击也不离开,“寂北,你的凛礼可是护着我呢。”
“找死。”
寂北借着惊海瞬移至凛礼身后,掉转剑身,一下便将凛礼推开,随即对上寻昼的法术。
龙渊殿的混沌灾祸受到外界力量的干扰,开始不安份,从深处源源不断的涌出。
这些力量会加速寂北体内魔气的侵蚀,如此下去,就真着了寻昼的道了。
“不能在这里动手,龙渊殿一旦被毁,混沌灾祸便会流窜出去,天狱也会陷入绝境!”
她不想让天狱重蹈龙渊的覆辙。
凛礼借着自己的神性试图压制这混沌灾祸,却猛然间气瞧见龙渊殿深处有一个身影。
她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喜服的裙摆被吹的缭乱,宛若最后的一场谢幕。
“该死!”
寂北也顾不得寻昼了,只能先将凛礼拉住,“快跟我走!你不能去那里!”
他身为昆吾的转世,自然知道昆吾当年是怎么死的,但他不希望凛礼面对这件事。
“凛礼,如今我不是在同你讲道理,现在就跟我走!立刻!”
他的手拽的很紧,握的凛礼自觉手都开始充血,这样的白夜寂北,很可怕。
“你才应该离开,这里力量会诱发你体内的魔气,到时......”
到时的寂北,又是谁呢?
“那不就正好让你称心如意了吗?”
寂北狠狠地将她拉过,不给半点辩驳的机会,“能想起一切,你一定高兴坏了吧,若我被魔气侵蚀,意识消散,你的昆吾寂北,不就可以回来了吗?”
他开始言不由衷,他不是这么想的,他也不知为何会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凛礼身上,明明眼前的这人,是他愿意倾尽一切去保护的神女。
原来寂北北早就知道所有了,所以他才如此反常,还问转世之事。因他守着的这个秘密,是让他不能接受的事实。他知道,自己无法将他和昆吾寂北看的一样重要。
“对不起,寂北,是我的存在,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痛苦。”
凛礼满眼歉意,却不是寂北一直期盼的情爱。
他扣着凛礼的手不自觉地发抖,果然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才只有道歉吗?
谁稀罕!
“你同我......只剩歉意了吗?”
寻昼骤然跃起,他竟将混沌灾祸的一丝力量藏进了法术之中。凛礼不能任由他得逞,随即唤出神性,替寂北接下了这攻击。
寂北未曾想到凛礼会替他承受,她在意的不是只有昆吾吗?
一口鲜血撒在龙渊殿的地上,化出微弱的灵蝶,悄然稳定着混沌灾祸。
“你不该救我的。”寂北不敢上前扶她,自己才对她说了那样的话,想必凛礼一定还怨恨着自己。
可若任由寻昼的法术唤起他体内的魔气,凛礼就可以见到她难以割舍的昆吾寂北了。
她捂着心口,还好恢复了神性和记忆,不然只怕她那凡人的身体定会遭不住,她看向寂北,带着惋惜,“你只要是你自己就好,不不必陷入前世的缘分之中。”
“啧,还真是心软。”
寻昼甩了甩手,凛礼竟然如此护着这个白夜寂北,这可不行,“绮,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等你恢复法力后再来找我吧。”
眼下她受了自己一掌,想必不好受,为了能早日拿到天神神性,还是需得耐心些。既如此,他也该去找找明峥了。
龙渊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凛礼看着寂北,却知道已然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了。
“婚约,取消吧。”
她困极了,就连最后怎么离开的龙渊殿都不得而知。
千年前,事情开始的始末,也即将揭晓,这片漫漫岁月之海内,独留凛礼一人还在漂泊无依。
阑风长雨之下,唯有寂寞戚戚,夜夜不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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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开始讲述千年前的故事,会填前面的坑
第88章 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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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神坛又来了不少要向天神祈愿的凡人。
他们供奉了香火和虔诚,只愿能得天神垂怜,摆脱困境。相传天神曾派神女临凡,净化人间执念,而这神女便藏身于神坛之中,只是从未有人见过。
一时间自是众说纷纭,甚至传出这神女压根就不存在的谣言。
但好在天神仁慈,凡人依旧愿意选择相信天神。
只是谁都不曾发现这神坛之后的绵延帷幔之内,藏着已至人间百年的神女。
春光料峭,一只雪狮匍匐在台阶之下,静看着离去的徒众。柱子之上满是爬山虎,贪婪地吸收着天地灵气。
月白帷幔之后,拂紫绵色的身影渐渐清晰,可她却并未离开台阶。只是轻轻唤道,“水月,今日可是又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水月见她呼唤,亲昵地撩开帷幔,蹭着她的手心。将自己一天的所见所闻,通过灵魂共鸣传给了它身侧的神女,绮。
“嗯......偷吃了好不容易才结果的杏子,又去山谷中吸食了灵气,看了场凡人的吵架。”
绮一一念叨着,“你倒是有兴致。”
天神命她守着这里,绮便百余年都未离开过神坛。唯有一只雪狮水月相伴,虽说孤寂,但这日子倒也过得平淡无常。
这些天神的徒众形形色色,换了一批又一批人,绮也想过离开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但身为神女不可有一日懈怠。
好在神官寻昼会来看看她,偶有新鲜的人间话本赠与绮,以打发漫长的岁月。
一朵翔云飞下,神官寻昼一袭朱红轻衫,却长了一张少年气的脸,据说他乃是天神点化的第一缕阳光,这才得封神官,处理天神之境的一切事物。
“绮,明日便是天神恩赐人间的日子,须得舞一段傩舞,以求人间和顺。”
寻昼翻阅着手中的册子,“新得的话本,知你喜欢,特来送你。你不能暴露神女的身份,只能被困在这神坛,终究是委屈你了。”
想来天神只需一人来引导人间,却不成想偏偏选了绮,必是知她深爱人间,这才指派了这门差事。但这神坛有无神女都一样,徒众的祷告会直达天神之境,与绮并无关系。
而神女的存在,也不过是为这神坛,增添了一点神性。
绮接过还崭新的话本子,又摸了摸身边水月的鬃毛,嫣然一笑,“我本就是凡人,因得了神性才去往的天神之境成为神女,如今再回人间,我很欢喜。这里比天上,踏实不少。”
绮并不生长于天神之境,对那里的眷恋也并无多少。
于她而言,人间才是家。
寻昼似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多说,“那你先好好准备,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是,神官。”
水月见她不大高兴,随即低吼了两声,许是在安慰绮。
“放心吧,我就算是回了天神之境也不会将你抛下的。”绮蹲下拍拍水月的脑袋,那极通人性的雪狮立刻化作一片霜花,飞入了绮腰间的一块玉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