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少女安慰她道，“内门的师姐们又怎么会出错？必然是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黄衣少女也如此说。
叶璇眼睛一转，“我突破练气二层只需要五枚丹药，还有多余的两枚丹药就送给两位姐姐吧。自分到这个院子后，有许多地方借助两位姐姐的照顾，这两枚丹药还请两位姐姐一定要收下。”
“两位姐姐要是不收，难道是厌烦我了吗？”
粉衣少女与黄衣女子对视一眼，话都如此说了，两人只有收下，心中却想没有白疼璇儿妹妹。
一叶舟上，黄盛看着叶璇分发丹药，看看顾灵飞，又看看寒文，这不是挺好的，有什么好看的？
寒文再一挥袖，水镜中画面一变。
“有些人可真是攀高枝了，鸟往天上飞，也不怕半途摔下来，打自己个半身不逐。”叶宏嘴角似笑非笑，看着昂首阔步的黄勉。
黄勉停下步子，“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含沙射影，我不知道叶宏大哥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这样的样子。
自从帮着那位师兄售卖茶叶，坐着二道贩子的事情，黄勉自问他们的日子已经比寻常的外门弟子好过不少，丹药灵石皆是趁手，修行速度在这一批弟子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可叶宏胃口越来越大，茶叶生意已经快要满足不了他，上次还鼓动那位师兄偷盗炼丹之物，那么多的灵石怎么就还不满足呢？
叶宏听得更是心头起火，“就你单纯圣洁，救你不然尘埃？我就是面目可憎的？我时时处处都想着你，你可有想着我半分？”
黄勉一听就知叶宏说的是什么事，“你也不必拐弯抹角了，盛哥的丹药想要给谁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你自己不肯放下脸面来讨要，还要我来替你说嘛？你和别人分灵石的时候可没要我来替你说和。”
“你……”叶宏气得不行，他没想到黄勉敢如此与他说话，往日听话的小弟弟居然敢反驳他，“好啊你，翅膀硬了想要单飞了？找到靠山看不起穷亲戚了？好！散伙就散伙！”
黄勉也是年轻气盛，被叶宏这样刻薄的话一顶，没那个心思也要答应下来，“散伙就散伙。”
一叶舟上，黄盛看着黄勉抱着腿无声哭泣，“我是不是不该将纳气丸给他？”
黄盛心情低落，看着两人大吵一架，直接散伙，他就知道是自己做错了。
可是，他不想的。
黄勉需要丹药，他就给他丹药，叶宏没说他就没有想过叶宏也需要丹药，可他没什么不说啊？
叶伟说了他就给了，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和黄勉吵架？
他只想所有人都好好的。
顾灵飞拍了拍黄盛的肩膀，“不患寡而患不均。叶宏不是好人，你不要伤心，你想要帮助人没错。只是恰好被你帮助的这个人身边有个坏人。”
“黄勉现在和叶宏分开也好，几枚丹药就帮黄勉认清了一个朋友，很值得。不然两人以后交往深了，叶宏再发作起来，耽误了黄勉就不好了。外门那么多人，黄勉总会结交到新的朋友的。”
黄盛：“我知道是叶宏不好，可是大家都好好的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他要变坏？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叶宏大哥不是这样的。”
顾灵飞没了话说，人心多变，本来如此，本就如此。唯有黄盛自己想开了才好，只希望他以后还能继续天真无忧下去。
她心思杂，算是个“聪明人”，便希望身边的人能够简单一些，少一些“聪明人”，不图其他，就图一个轻松。
水镜之中的画面并未结束，随着叶宏离开院子，去了偏僻的小树林。
“杂役弟子叶伟见过叶宏师兄。”叶伟态度皆为谦恭，极大地满足了叶宏的骄狂心理，也抚平了一点叶宏心中的愤怒。
两人本是同族，来时的路上就起过争执，后又有叶宏见叶伟被抢劫而不救，几种纠葛在一起，现在叶伟还是要给他低头行礼。
“说吧，什么事情？”叶宏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他。区区杂役弟子，也配他正眼相看？
叶伟取出今日得到的丹药：“黄盛师兄赏赐下许多丹药，师弟不敢自专，特取一半供奉给叶宏师兄，只求师兄庇佑师弟不受他人欺辱。”
“往日是弟弟不懂事，族兄，这水月宗内只有我们三个是姓叶的，璇儿什么事都不懂。只求哥哥不要嫌弃弟弟，收下弟弟在身边，哪怕是洗衣做饭弟弟也愿意。”
叶宏终于看向叶伟，他将丹药高高地举过头顶，腰肢弯得极低，态度十分恭敬诚恳。
叶宏将丹药一收，丹药无假。“好，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真正打动叶宏的却是那一句“只有我们三个是姓叶的”。叶宏心想，黄勉为什么会翅膀硬了，不就是他姓黄有个内门的堂兄、当宗主的姑婆吗？外门之中，谁不高看一眼？
他们姓叶的现在只有三人，叶璇不顶用，只要叶伟是诚心诚意投靠，他收下叶伟又如何？
真论起来，他们两个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叶伟光屁股的时候他还抱过他呢。他是看明白了，别人都是靠不住的，真论事还得自己兄弟记着你。
一叶舟上，他们居高临下，看着叶宏得意洋洋的嘴脸，叶伟沉默无声的冷静，黄盛越发看不懂了。
“是有人会欺负叶伟哥哥吗？”黄盛还记得在家里时和叶伟一起玩的日子。
寒文知道一点杂役弟子之中的事情，但不过是杂役们的事罢了，杂役弟子本就不算正经弟子，挂个弟子的名罢了，说到时还是杂役。
做得了事，做得好事就足够了，黄显月没那心情去管杂役奴仆们的事情。
寒文：“他是想要求个庇护。”
庇护？
黄盛懂了，叶伟就是在那受了欺负，宗门里面有坏人，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什么都好好的。
这个认知让黄盛十分泄气，也让顾灵飞心疼黄盛。寒文道：“他与那个外门小子走到一起，以后也没人会欺负他了。”
这话不过是安慰黄盛的，寒文自己都不会相信。
一叶舟上至此后就沉默着，顾灵飞向来不会放弃任何一点空闲的时间。一叶舟的速度却太快，她不过刚入静中，一叶舟已经回到了青竹小院。
“你们几个好生伺候着。住处在此处，”寒文一指远房，“此去一百二十步有茅屋四间，你们自行分配就是。宋齐湘就住灵飞的小隔间，姚永飞也同样就近守护。”
“是。”自一叶舟落地后，四人一踏上大弥峰就感受到了大弥峰上浓郁的灵气，与理兰岛相比，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宋齐湘猛吸一口气，似乎连灵气也被她吸入了体内，这就是她以后生活的地方了。有着这样浓郁的灵气，她的修行速度又可以再提升一大截了。
寒文厉声呵斥道：“你们修行我管不着，但谁若是因此耽误了伺候你们两位师兄师姐，我只有办法收拾你们。别忘了，你们是为什么才踏上大弥峰的。”
“我等不敢忘记。”宋齐湘恍若从天上坠入凡间，听着寒文的话，那些绮思一空，收敛起心思，严肃地道。
寒文满意地看着四人，外门果然是尽心挑选了的，但她又想起排在头号的女修暗香浮动，心中暗恨。
黄盛年纪才多大，怎么就选了这么轻浮的女修来，这是将黄盛当做了什么人？
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在黄显月面前告上一状，教她吃不了丢着走。水月宗容不下这等艳丽人物。
寒文离去后，四人又向顾灵飞两人见礼，“讲过黄师兄，顾师姐。请两位师兄师姐训话。”
黄盛看向顾灵飞，他现在还在自闭之中，不想说话。
顾灵飞摆摆手，“你们先去把自己安顿好在说，我们这里不着急的。明早再来找我们吧。对了，我的饭也劳烦宋师……大宝师妹了。记得多煮点，黄盛经常饿。”
寒文已经扮了丑角，用不着顾灵飞再来一次，且就先处着吧，日久自然见人心。
·
又是一年秋日，青竹小院内层层灵气汇聚，汇入最左侧的房间。
黄盛满怀期待地看向这里，五年过去，他长高了很多，人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敦实，方方正正一张脸，乌黑发丝束在头顶，不戴冠，只以布巾包住，身上穿着黑色的窄袖短打，粗看像是要下地干活一般。
肤色仍旧偏黄，哪怕是小弥峰上的山水也没有养白了他娘胎里带出来黄土色肌肤，一如当年他离家修行之时。
黄盛居于首位，身后跟着他和顾灵飞的四个随侍弟子。
五年岁月并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宋大宝还是胖乎乎的一双手，宋齐湘也目光坚毅如初，乃至于姚永飞和荀红宇两个男修，更是连衣服都没有换上一换。
“黄师兄，您别急，顾师姐自己心里有数，一定会成功突破的。”姚永飞身为黄盛的随侍弟子，黄盛性子简单，极好把握，他软言宽慰道。
黄盛自言自语，“我不是不知道灵飞一定能行，就是，明明我和她都是中品灵根，她都已经练气五层了，我还在练气四层打转，连一点突破的迹象也没有。心中又是宽慰又是不知如何是好。”
宋齐湘与荀红宇对视一眼，也就是黄盛师兄了，换个人来说这话，他们两指不定得要怀疑是嫉妒顾师姐了。
但黄师兄不会，黄盛师兄性子纯善，便是说了这话也只是因为他一时被落在后面心中不快，此乃人之常情。
宋大宝问：“黄师兄，今中午吃什么？”
一句话，黄盛抬起头，就将那点难得的愁思放下，“炒个辣子鸡，再加个红烧狮子头，灵飞喜欢吃。师兄喜欢喝粥，大宝师妹，别忘了。你们要什么？”
宋齐湘道：“我们两人都可，就是要劳烦宋师妹了。”
姚永飞：“有劳宋师妹煮点青菜了。”
宋大宝朝三人笑笑，欢欢喜喜地去了厨房。
这五年来，宋大宝几乎将厨房包圆了，自然其他的活计就归了另外三人。她喜欢做饭，做喜欢的事情也就不觉得烦闷了。
能跟随黄盛上到大弥峰来，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宋大宝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黄盛师兄有时候显得不通人情世故，却性子质朴，虽然他比不了顾师姐修行迅速，但是宋大宝啊，一直都很庆幸自己能够跟在黄盛师兄身边。
这一次顾灵飞突破练气五层，意义重大。她今年已然十五岁，黄显月答应她，突破至练气五层后就允许顾灵飞去理兰岛上斩杀妖兽练手。
五年了，她几乎一步也没有踏出大弥峰，睁眼闭眼都是在修炼，甚至有时候修行起来连饭食都忘记了吃，还是黄盛叫她，她才想起来吃饭。
突破至练气三层在返回大弥峰那年的冬日，突破练气四层她用了两年，而这次为了突破练气五层，她已经准备了足足三年。
修行越到后面所需的时间越久。顾灵飞还有双鱼玉佩相助加速修行，都用了三年才摸到练气五层突破的关口。似宋齐湘这样的下品灵根，五年过去，靠着顾灵飞不计量地供给，又有多年积累，才在去年秋天突破到了练气六层。
她想要突破到练气七层，不知又要耗费多少时间。
灵根一品之差，修行之时便是千里之遥。
红烧狮子头冷掉又热，黄盛无聊地坐在石头墩子上数蚂蚁，灵飞什么时候才能出关啊。
祖师保佑，可一定要让灵飞成功突破啊。
秋日里，星空明亮，群星闪烁。
黄盛感受到灵气归于平静之后，一下蹦出老远，“灵飞，灵飞，你终于出来了。”
门一打开，露出顾灵飞的身影。
五年过去，她也变化了不少。
身量纤细，亭亭玉立，头上挽一个堕马髻，并着青色的发绳梳在一起，别了只蝴蝶嗅花玛瑙纯金梳篦，脑后发丝垂下，同样颜色的青色发丝松松扎起，青丝垂拂在脊背处。身上着一件橘黄色大袖曲裾裙，腰肢间坠着一枚双鱼玉佩，行动之间弱柳扶风，美不胜收。
她相貌也变了许多。幼时小脸还带着婴儿肥，取血之后猛然瘦下去，便再也没有胖起来过。这张脸倒是越长越不像小时候了。
顾灵飞已经习惯了黄盛每日咋咋呼呼的样子，朝他笑一笑，“黄盛师兄，我练气五层了。”
黄盛还是和小时候差不多，挠了挠脑袋，“我会努力追上你的。我说了，我要保护你。”
顾灵飞虽然对他这话并不报以希望，却不想打破一个纯善之人的美好愿望，“我相信你。”
“顾师姐。”
“顾师姐。”
“顾师姐。”
三人对她见礼，不得不说，他们几人对顾灵飞是服气的。这份刻苦的心志与坚持，他们有目共睹。五年来，从未放松自己片刻，几乎从不踏出房间一步的修行。
这句师姐，他们是叫得心服口服。
顾灵飞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朝三人点点头，“我先去向师父禀报，你们都散了吧。”
虽然夜晚不是个时候拜访别人的时间，顾灵飞却知道黄显月一定也没有睡。
她应该好奇了吧，一直在看着她，究竟是什么让她修行得如此之快，明明损伤了根基，却能比根基完好的黄盛更为快速地达到练气五层。
她除了好奇又能如何？
毕竟，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修行这么快，难道不是因为她刻苦努力的坚持有了结果吗？
顾灵飞欢欢喜喜地走向望月殿，“弟子顾灵飞拜见师父。”
黄显月案头上堆积了不少公文，这都是水月宗的大事小情，全部都需要黄显月一一过目，她便格外忙碌。
“是灵飞啊？”黄显月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三年前，马远观携门徒全数投入水月宗，令得水月宗有了第五位筑基修士。一时间声势再涨大，虽无金丹修士坐镇，论起来家业也不小了。黄显月还是将所有事情都握在手里，外门弟子每月的俸禄都要她亲自批文，哪怕她是筑基修士也有些吃不消了。
黄显月身上威势再增，五年过去除了气质更为有压力之外，黄显月每月如何变化。
顾灵飞一提裙子，跑到黄显月身边，为她按揉起太阳穴，“师父，您要保重筑基的身体啊。您可是宗门的定海神针，这些小事就交给下面的弟子们去处理吧。”
太阳穴处的按压舒适又和缓，黄显月放松了身心，并没有回答顾灵飞的话，“你呀，说得轻巧，这些我又能交给谁来？”
顾灵飞随口就道：“师兄啊，他不再是已经筑基了吗，正该为师父你分忧，免得他整天在外门闲逛，都不回小院了。我都好久没看见他了。”
黄显月又问：“还有呢？”
顾灵飞手上不停，“还有那些什么姓赵的、姓王的、姓李的好多师兄师姐，都可以来帮您管事嘛。您看看您，好歹是一个筑基修士，都把自己累成这样了，弟子好心疼的。”
黄显月：“那你呢？你就不愿意帮师父管事了？”
顾灵飞有些不好意思：“人家……人家还小嘛。师父~”
“好好好。”黄显月一笑，脸上的肌肉扯动，顾灵飞不由又加了几丝力气。她知道今天这一关，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