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她真的会打电话过来,而且即使是求他帮忙,口吻里仍然充满了戒心,好像担心他是个恶棍、大骗子那样。
听着她对自己的情感一无所知,那种公事公办的回应,力群心里的火燃烧得更旺了。
可是现在再一想,那天晚上看着她近在咫尺却不属于自己,才是最痛苦的吧!
他真的特别想她,他也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诉求,就好像是戒断反应一般,一天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就会很焦虑。
他很明显陷入了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中去,更准确的说是害怕,因为以前他在感情的世界是无牵无挂、来去自由的,现在则受到了羁绊,他不得不承认,上天在他心里灌输了爱一个人的需要,这种发现既令人沮丧,又令人品味到一种与往常不同的沉沦般的感受。
力群一方面希望它不要那么快消失,一方面又矛盾的认为它妨碍了自己正常的工作。
他甚至感觉离开了她自己就好比行尸走肉,走在路上也不会关注其他人,没有异性,没有美色,没有欲望。她已经带走了自己所有的本能。
这样被牵动的感觉,真得很难受,而每当他试图向对方表达时,既不是在撒娇,也不是在求安慰,是真的很不开心。
而每次她听见自己表白,都会嘲笑他,讥讽他,结果只能令他更加沮丧,并不像她说得那样激发他困兽般的斗志。
因为她不论是做得好的还是不好的事,都会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一切和她有关的事情都宛如流水侵蚀,虽然绵柔,但威力甚大。
力群不得不承认这段日子过得都很不好。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一亲芳泽,可他却不由萌生了怯意,因为那是个混蛋的法子,一旦用这种途径得到她,他们的未来就从此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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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唐力群打开包房门的刹那,是有点希望屋里没人的——确实没人,他刚松口气,就发现进门的衣架上挂着个女士的手提袋。
他盯着那个手提袋研究了大概有十几秒,心突突跳得厉害。
还没想好到底是继续朝卧室里面走,还是转身离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是你吗?”
这时再走就显得忒没胆了,实在丢份儿。
于是他深呼吸一口,故意拖长了嗓门,压低声音道:“那你还指望谁?”
等他进了卧室,就见她半倚在床头,穿件半新不旧的睡衣,见到他来就笑笑,问他吃过午饭没有,外面有没有下雨,诸如此类。
他也形容不上来她这种聊家常般的态度,究竟彰显了哪种情绪。
紧张?生气?
他只觉得对方在用很大方的态度和自己寒暄,倒显得他有些局促了。
气氛有点怪,既不像以前那样客套,又不是很亲密,但又偏偏发生在卧室这样暧昧的环境里。
唐力群人生第一次怂了,也不知道脑子抽什么筋,居然把床头的化妆凳拉出坐了下来。
于是他坐着,她半躺着,聊了一会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都和她聊了什么,反正有的没的,开玩笑,一本正经的,好像他就是个来探病的友人。
大概是觉得窗外五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忍不住起身把窗帘笼了一下,转过身就见她睡眼惺忪,好像有点春困的样子。
然后她就说自己要午睡了,很快闭上了眼。
结果,唐力群坐在凳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宕机了,像个天字第一号傻瓜那样呆坐在床头。。。。
因为力群过去所有的经验都没有教过他,面对一个很喜欢的女人时,该怎么从手都没拉的阶段一下子跳跃到耳鬓厮磨的床第之间。
过了好久,他觉得口渴,就出来到客厅倒了些水,这才又折回卧室。
又不知道是多久后,他决定还是躺在床的另外一边!
这下他心里反而平静不少,而她也扭过头说:“你怎么睡这里了?”
他迅速反问:“不睡这里睡哪儿?”
梦家没理他,把头转了过去。
其实从他进屋她就紧张得很,心里至少问了一百遍: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但都没有答案,她也无心午睡,只是闭着眼感受屋里的情绪波动,觉得很平静,也有些折磨。
力群望着天花板,感觉天花板要被自己看穿了。
就在他快要闭上眼时,梦家从侧躺变成了平躺,他就借着窗帘透进来的光线观察她:浓密的头发,平静的脸庞和呼吸,嫩黄色的睡衣,他甚至能嗅到衣服领子和袖口里若有似无的香味,那是女人特有的混合着温度的味道。
他忍不住把手放在她的发梢,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个女人怎么说呢,如果不碰她,他会一辈子记着她,如果碰了她,他肯定也会一辈子记着她。
就在这时,梦家突然睁开眼,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非常不客气,好像忍了很久。
力群晃了晃自己的手,轻声道:“你不怕我现在翻脸走人吗?”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一点也不怵,说:“怕什么,以你的美貌和万贯家财,同处一室的话,害怕的应该是你啊。”
起初那种恹恹的困意顿时就不见了,他伸手想刮下她的脸,小声道:“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呢。”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目睹过他刚才那种手足无措的样子,她突然不紧张了,甚至还有了个比较大胆的猜测:这个男人,或许她拿捏得住。
于是她笑着躲开他道:“哪里要死了?是‘yu仙yu死’的那个死吗?”
她故意用老练且浪荡的口吻,话音刚落,突然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力群抱住,耳朵边传来他的声音:“我不喜欢你用这种腔调说话。”
梦家尽管早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忙说:“你放开,好好说话。”
她感觉自己快要着火了,也可能是对方身上太烫了。
就听他嘟囔道:“怎么了,抱一下都不行?”
他呼吸声越来越重,这时她才闻到对方身上有股酒味。
梦家联想到他之前的一些过激行为的,就没敢再激怒他。
她发觉力群舔了一下自己的后颈,真的又羞又恼怕得要死,只能强忍着说:“亲一口给多少?”
力群被她逗得笑出了声:“这么直白既不象淑女,也更不像那种专业捞钱的女人”
“淑女你也不配啊。”她冷笑道。
力群突然松了手,转过脸不说话了。
以前有过好几次,她也不知道那句话出了问题,他冷不防地就会变脸不理人。
梦家心说还好没让她穿到古代进皇宫去,否则早不知道逆了龙鳞多少回,肯定会被打入冷宫。
民国多少还是给她一点出路的,想到这里,她不由轻声笑了出来。
力群奇道:“你怎么了?反正要是后悔,可来不及了。”
梦家看着天花板说:“你能帮忙出多少?”
他笑着转过身,一手托着脑袋,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傻不傻,外套都脱了,都和我一张床了,才想起议价吗?”
她看也不看他,说:“那我还能穿上啊!”
力群玩着她的发梢,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手残废了吧?”
她好像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峻,这才又转身看着他,认真道:“你不至于耍赖吧?”
力群看她那紧张的样子,故意道:“诚实,是一种策略。”
尽管他说得含混不清,但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梦家望着他亮晶晶的双眸,有那么一刹那,竟然觉得跟力群这样的人有段故事其实也蛮开心。
有钱,会调情,长得好,也愿意讨女人喜欢,只要事后别心有不甘,那么彼此就是双赢。
她心刚这么软和了一点,就听那人说:“我这辈子,不会只爱一个女人。”
简直像条件反射,她立即反唇相讥说:“很多女人也是这样,只是她们不会大张旗鼓地到处说而已。”
TM的,这个男人总是要败她兴。
谈话从来没有按照她所设想的方式进行,每次跟他在一起时都要发生这种情况。
她摸了下他的衣服领子,叹道:“人是好人,意是好意,总不好好说话就浪费了。”
力群道:“你就不能对我撒个娇,或者吃个醋,每次不管我说什么,都非得怼死我才行。”
她吃吃笑道:“你要求真多!咱们不就一锤子买卖吗?有感情就谈感情,没感情就谈条件呗。”
这句话刚说完,力群的眼神就变了,那是种比刚才要柔和得多的神色,可以用轻怜蜜爱来形容,是她熟悉又久违的某种柔情。
梦家大脑不由一片空白,就见对方缓缓拉起她的右手,这个举动吓得她有些惊慌,可等她再想把手抽回来,才发觉已经被对方紧紧握住。
此刻她听见内心狂暴的声音,于是她刚想起身,力群却不慌不忙把她的右手抬起来送至唇边,先是轻轻吻下她的手背,然后才低声笑道:“好冰的手。”
她又尝试了一次要把手抽回来,没用,他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把她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握在胸前,然后他才将她的手指一一掰开,好像手心里藏着什么隐秘似的,他的使命就是仔细读上面的每一处纹理。
就是这样简单的举止,却不由分说的令她感到羞涩,力群受到她的情绪浸染,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某处的火焰也被点燃了。
于是他又低下头,将嘴唇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起初还是轻且温柔的,慢慢才加重力度。
梦家觉得好像有块烧红的热铁敷在她手上,她像中了梦魇似的无法自己。
力群这时开始用嘴含住她的指尖,俊美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狂热的激情,不由令她想起“恬不知耻”四个字,可就是这种如痴如醉的神情竟令她心旌摇动。
力群见她面色绯红、两眼惊惶,却又带着一副固执倔拗的神情,立即就意识到这个情感充沛的女人正在用坚强的意愿努力挣扎,这是一种迫切想要战胜的、顽强的抗拒。
于是他果断翻身,从正面压住她,用带着蛊惑的,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她道:“说,说你也也想要我!”
见他俯身想要吻自己,梦家这才真的有点怕了,觉得之前实在高估了自己,竟想到要用这种方式和魔鬼做交易。
他们本来就在床边上,她挣扎得厉害,两个人干脆就抱着从床上滚到地上。
幸好地毯很厚,而且力群也算反应敏捷,用手一把兜住了她的后脑勺,自己的下巴颏却撞上了她的肩膀,疼得他呲牙咧嘴。
彷佛嫌份量还不够似的,就在他头晕眼花之际,就听见怀里的女人娇滴滴地说:“二叔,快让奴家看看,你比大郎如何?”
就是这句话,顿时令力群不折不扣地打了个激灵,之前所有的热情刹那结冰变成了冰渣渣。
见他呆若木鸡、纹丝不动,那女人开始“吃吃”地笑了起来,一听就没安好心。
力群这才缓过神,人还没从她身上爬起来,就嚷嚷道:“沈梦家你个大混蛋,太欺负人了,你,你就仗着我心软,仗着我对你好!”
梦家就知道那句话十有八九能戳中他肺管子,但也没想到会这么立竿见影。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冷眼看力群在那里跺脚发脾气,觉得他生气时捶胸顿足,非常像只大猩猩,呃,英俊的大猩猩。
她用这种戏谑的眼神看着他,着实令他更火大,恨不得把她抱起来再摔到床上,货真价实地她一顿!
他气急败坏道:“臭丫头,等着看我接下来怎么收拾你!”
梦家不甘示弱道:“还能怎么地?大不了我们全家回乡下种地,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力群恨恨道:“想得美,你可跑不掉!”
说完这句话,他才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酒店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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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休日休息
第74章
从六国饭店回家后,梦家饭也不想吃,倒头就睡。
因为只要大脑还清醒,她就有无尽的烦恼。
很明显,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把事儿搞砸了!
多少还是有点后悔的。
当然,痛快还是很痛快的,就是不知道唐力群还有什么后招。
她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如果一个不慎,她的人生可能要从某个地方滑落下去了。
也不知道夜有多深了,她才在朦胧中听见敲门声。
沈太太进屋后开门见山:“闺女,你白天和力群都说什么了?”
梦家本来还有些慵懒的神思一下子受到极大地触动,警觉地直起脊背道:“怎么了?”
沈太太瞥她一眼,一字一顿道:“唐太太说明天想登门替儿子提亲,晚上电话问我和你父亲的意思。”
梦家的脑子嗡嗡嗡直叫,耳朵里都是噪音,半晌才想起来说:“您再说一遍?”
沈太太立刻道:“结婚这事儿,难道不是你和力群说好的?”
梦家强迫自己尽量冷静,缓缓道:“对,说好的,只要你和父亲同意即可,这样唐家会立即帮咱们填窟窿,还能火速登报声明联姻,婚事择日再办。”
这话虽称不上深思熟虑,但也并非一时之勇。
因为就在刚才的辗转反侧中,梦家已经向自己确认,有时候生活的意义就是守护那些她爱的人,遇到困难迎着刀上就行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勇气,沈太太则惊得说不出来话,呆呆地望着女儿,似乎她在讲述的是一个雄心万丈的宏伟蓝图,而不是一桩婚事。
不知怎地,二闺女这种架势有点令沈太太感到害怕,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下反而要做女儿的来安慰母亲了,只说自己和力群早有心有所属,此番无非顺水推舟而已。
她明白,在很多长辈眼里,婚姻是每个女人的出厂配置,恋爱也仅仅是为了把饭票套得比盲婚哑嫁更牢靠一点,差不多的就行了。
要紧的是明媒正娶,最好一进去就生儿子。
然后哪怕离婚了,也能凭借儿子们衣食无忧。
局势艰难,世事如此,由不得她向民国人等普及女子们的独立自主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儿。
先活下去,再说。
她小时候对这个世界有个错误的理解,就是总以为它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那样,只要武功足够强就可以纵横江湖,能力是最关键的,无需什么贵人相助。
后来她才慢慢了解,至少在金庸的江湖里,没人能够仅仅靠自己就练成绝世神功,都得强人带,有时候还不止一个大佬,更别说想建立自己的势力了。
她怕打仗,又想靠自己庇护亲人,永远生活在没有血与火的世界,也是一种天真。
现在她只要嫁给唐力群,沈家就多一条大路,上了双保险后更安全。
何况只要沈宇轩这杆大旗不倒,沈家就不会败落,她不信唐家敢亏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