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歪着头看他写,她动脑时有个坏习惯,总喜欢咬笔盖。
顾屿深拨弄了下她手里的笔:“脏。”
她努努嘴,“唔”一声。
只不过学了没一会儿,她就没兴趣了,开始跟顾屿深聊别的:“对了,顾屿深,你知道我这回芭蕾拿了第几名吗?”
顾屿深早知道了,但还是问:“几名?”
“第一名!”
他笑:“有奖品么?”
“有啊。”南知起身,从旁边最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是一双很漂亮的足尖鞋,粉色丝绸带子,侧边还用水晶装饰,“漂亮么?”
顾屿深侧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还行。”
南知忽略他不够捧场的话,自顾自兴奋道:“穿上更好看!”
她踢掉拖鞋。
很多人都觉得长期学芭蕾舞的人脚生得不好看,也确实有一批人的确伤痕累累,但南知没有。
她喜欢芭蕾,小时候刚练基本功时经常会痛,磨出水泡也是常有的事。
南母看着心疼,后来了解后便买了各式各样的护具,为她找到最适合的足尖鞋,南知的脚也因此始终很漂亮。
她脚白生生的,脚趾修长纤细,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
顾屿深看着他穿上那双足尖鞋,将粉色绸带一圈一圈缠上脚腕,动作放慢,像是诱惑,又像是最最圣洁不容玷污的艺术。
南知穿好了鞋,站起来冲他展示一圈,却没注意到地上散落的鞋盒里用于装饰的丝带。
她绊了一跤,顾屿深想去扶,结果两人的腿不知怎么撞到哪儿,齐刷刷一块儿跌倒在地。
南知摔在了他身上。
那时正是酷热的暑日。
她在家穿的是睡衣睡裤,又贪凉贪舒适没有穿妈妈给她新买的胸罩,只在里头穿了件薄薄的背心。
顾屿深在那一刻明显感觉到了。
软的。
他浑身一僵,对南知产生了明确的反应。
-
顾屿深洗完冷水澡出去。
身上的确是冷下来了,可心底的火没灭,依旧是燥热的。
南知还没睡,原本背对着,听到他出来的声音,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漂亮的眼睛在黑夜中像晶莹剔透的黑葡萄。
两人对视一眼,南知立马扭头回去,拎起被子睡下了。
顾屿深的呼吸又紧了一分。
他用力抿了下唇,也不知道自己硬是要把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先绑来自己身边是不是折腾自己。
昨晚他几乎彻夜未眠,今天如果再这样下去估计也同样。
刚才进屋时他把那个HelloKitty放在门侧的置物架上。
停了半刻,顾屿深捞起玩偶钥匙串,推开卧室门出去了。
卧室门一开一关,屋内重新陷入安静。
南知从床上抬起头又看了眼,发现顾屿深真的已经走了。
“???”
这人脾气怎么这样啊,又在生什么气?!
不会还是因为她早上找导演约了去上海的那事儿生气到现在吧?
那生气就生气,刚才折腾她一通算怎么回事?
南知今天早早就睡觉,现在被吵醒又被气了一通,这会儿是睡不着了。
她捞起手机,给凤佳发信息:睡了吗?
「凤佳:这么晚了,我的养生宝宝怎么还没睡?」
「凤佳:还是已婚人士刚刚结束夜间运动?」
「南知:已婚人士已经独守空闺了。」
「凤佳:????」
「凤佳:怎么回事,顾屿深不行啊?」
「凤佳:不应该啊,他看起来不像是不行的啊。」
南知:“……”
「南知:你这人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吗?」
「凤佳:那不然你怎么新婚第二天就独守空闺了。」
「南知:我要是知道用得着来跟你聊天吗?」
「凤佳:顾屿深是没回来还是什么?」
「南知:回了,耍了一通酒疯后又出卧室了,鬼知道睡哪儿去了。」
「凤佳:……我有点想知道耍酒疯的内容是什么。」
南知发了个问号过去,凤佳挽回好友挽回得迅速,立马发了一串骂顾屿深的语音过来,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南知:……
倒也不必。
斟酌片刻,南知又回复:「不过也有可能是还在生气早上的事。」
「凤佳:你没哄哄他么?」
南知想起中午自己难得产生的一丝愧疚,主动找顾屿深聊天却被泼冷水的事。
「南知:我哄个屁。」
「凤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宝贝儿,男女之间并不是一定要男人去哄女人的,别被网上那些毒鸡汤骗了,何况你们已经结婚了,要想关系持久必须得是平等的。」
南知没想到凤佳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性的话。
这些年这么多恋爱果然是没白谈。
可她那样也算是哄了吧,他们现在这关系,她愿意哄他都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的,顾屿深难道不应该立马感恩戴德的顺坡滚下来吗!
难不成,他压根没发现自己是在哄她?
南知胡思乱想好一会儿,凤佳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凤佳:算了,你还是相信毒鸡汤吧,我看顾屿深好像也是看毒鸡汤长大的。」
「凤佳:没少哄你。」
“……”
「南知:?他哪儿哄我了。」
「凤佳:你自己回忆一下,你以前有多娇气,我要是你男朋友我都受不了,也就顾屿深把你宠成个祖宗还乐在其中。」
「南知:那也是以前。」
「南知:现在不一样了。」
「南知:现在我们只是联姻。」
「南知:他变了。」
「南知:“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凤佳:………………」
她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一个单身狗要跟疯魔的已婚人士聊天。
只不过光凭聊天凤佳也能感觉到,现在的南知要比刚回国时开朗许多了。
刚回国时虽然两人也聊得好,但南知一直是清冷的,情绪不高不低,很平静,真像个行为处事都得体规矩的名媛闺秀。
但和她高中时候认识的南知不一样了。
现在她好像又慢慢、慢慢地回来了。
-
第二天,南知洗漱完下楼。
以前独居时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她穿戴整齐下楼。
从小练芭蕾让南知的气质极好,站在人群中都是最出挑的那个,冬天她喜欢穿大衣风衣,衬得身材与气质俱佳。
一下楼就看到顾屿深坐在餐桌前,厨房里还有声音。
南知脚步一顿。
顾屿深听到脚步声,侧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隔空一撞。
南知问:“厨房有人?”
“嗯。”
顾屿深刚应下,一个中年女人便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了,看到南知,她笑着打招呼:“顾太太,我姓舒,以后会照顾您的饮食起居,您要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跟我说。”
南知往餐桌看一眼。
这哪是早餐,分明是满汉全席。
南知礼貌唤了声“舒姨”,下楼走到餐桌旁,舒姨又回厨房了,南知问:“昨天怎么没看到?”
“今天刚来,以前我不需要人照顾。”
“……”
南知想到昨晚凤佳吐槽她的——你自己回忆一下,你以前有多娇气。
“你昨天睡哪了?”南知问。
“客房。”
“?”南知皱眉,“你不是说没客房没被子吗?”
“嗯。”
“……”
没被子你都要坚持睡在客房?
抱着她耍酒疯的时候也没看出来你有这么生气啊。
可南知问不出来,这话问出来便显得她有多希望他能跟她一块儿睡似的。
顾屿深平日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只喝了杯无糖豆浆,喝完,他擦了嘴,偏头问:“待会儿还是去舞团?”
“嗯。”
“几点?”
刚结束演出,南知又是首席舞者,时间宽裕,并不强制要求几点需要到。
她看了眼时间,懒洋洋说:“再过一小时吧。”
“行,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南知不想麻烦他,“我自己可以开车。”
顾屿深床上西服,肩膀更加宽阔,没看她道:“腰不好,少开车。”
南知稍顿,抬眼看向顾屿深。
他已经吃完早餐,起身将搭在椅背的西装穿上,准备往外走时忽然又停下脚步,侧头:“昨天我在拍卖会拍了一条项链,你看看喜不喜欢。”
南知一愣。
原来昨晚是去拍卖会了。
她环视一圈,在一旁茶几上看到了一个挺大的方方正正盒子,包装得极为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送我的?”
顾屿深挑眉:“你能允许你丈夫送别的女人珠宝?”
“……”
哦,不允许。
等一下,不是……
什么丈夫啊!!
我们结婚才几天,有你说这么顺口的吗!
时间已经不早,往常顾屿深从不在家吃早餐,经常不按时用餐,这会儿已经有些迟了。
他没再多待,出门了。
而南知这才起身,打开茶几上的丝绒黑盒。
由钻石与12颗鸽子血红宝石连接而成的项链,每一颗都硕大清澈,拿在手里都沉甸甸,一打开便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南知并不是个喜欢珠宝的,但这一刻还是被美到屏息凝神。
首饰盒右下角有一张缝制固定的标签纸。
上面用极流畅好看的行书字体写了两行字。
一行是中文——玫瑰至上。
一行是英文——My Princess。
我的公主。
南知心毫无预兆地像是被用力攥了下,而后看着窗外的顾屿深做进车,轻轻舔了下嘴唇。
-
回国后还是头一回吃这么丰富又中式的早点,舒姨做饭手艺很好,她难得多吃了些。
出门,司机已经停在外面了。
司机今早把顾总送去公司后就又折回来了,原以为住在这儿的是顾总的女朋友,今一早却被交代去送顾太太上班。
顾太太。
司机差点没抓稳方向盘。
顾屿深让司机以后专门负责南知的日常出行,并且也告诫人不能将两人的关系肆意宣扬出去。
“顾太太。”
“……”
刚才在里头听舒姨叫了好几声“顾太太”,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产生免疫了,可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南知臊着脸,“嗯”一声。
“您是去北京芭蕾舞团吗?”
“嗯。”
上车,一路上司机都因为太过好奇忍不住频频透过后视镜看坐在后头的女人。
她长得漂亮,但又和大多数的漂亮姑娘不一样,一种说不上来的出尘气质。
难怪会得顾总喜欢。
-
到了舞团。最近团里新来了一批新人,都还不足20岁。
还要参加一个活动,团长分配给南知让她带一带这些新人的任务。
南知从前在国外活动的多,大小奖项也都是国外的,大家多少都看过她那些足以当范本的芭蕾舞表演视频,但前不久的《舞姬》才是真正让大家从心底钦佩她。
这些天就连高汐都一点不来找她的麻烦。
结束一上午的带人训练,南知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舞房。
连完基本功,又跳了一支单人舞剧,出了一身汗,舒服多了。
她去淋浴房洗澡,换好衣服,一出去便接到妈妈的电话。
南知指尖一顿,接起来:“喂?”
“滋滋,你现在在哪儿。”
“芭蕾舞团,怎么了?”
“今天是你爷爷忌日,我跟你爸打算去一趟,也给你奶奶去扫个墓。”
卫生间的水还开着,热气向上,糊住了眼前的镜子,南知像是忽然愣住了,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回答。
南母:“滋滋?”
“嗯,我现在没什么事,跟你们一起去吧。”
南母:“行,那我和爸爸来接你。”
南知的爷爷去世得早,那时她还小,长大后对爷爷印象也不深刻,也因此感情微薄,但南知和奶奶却不一样,感情很深。
奶奶是20世纪国内最早一批跳芭蕾舞的,以前还属于中|央芭蕾舞剧团。
南知最早对芭蕾舞的兴趣就来自奶奶,觉得漂亮优雅,她也想跳。
南知和父母二人一起出国时,奶奶没有走。
她嫌国外人生地不熟,也不愿离开自己的舞团,便依旧留在国内。
可后来奶奶不下心摔折了腿,身体也不知怎么忽然每况愈下,渐渐卧床难起。
原本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人,忽然就连起身都困难。
南知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倒下去是这么容易这么突然。
南兼石后来找人接老人家到国外来治疗了,但于事无补,不到两个月,奶奶就离世了。
她从前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可在人生路的最后,瘦骨嶙峋,躺在病床上像一张支离破碎的薄纸,瘦得可怕。
老人家死后还是希望能魂归故里,几经辗转,最后送回国与爷爷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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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知在舞团等了片刻,很快父母就来了,她坐上车。
“你这个点出来没事吧?”南母问。
南知:“没事,我和团长说过了。”
“最近腰怎么样?”
“挺好的,没痛。”南知想到一事,“对了,我明天要去上海一趟。”
“又有演出?”
“不是,签了一个舞蹈节目,要去当评审,明天过去跟他们详聊一下。”
南母笑着揉了揉她头发:“滋滋这么厉害啊,都当评审了。”
南知笑了笑,对这点倒是自信:“您才发现啊。”
聊完,南知看向车窗外,她把车窗拉下一条缝隙,吹着冷风。
南母问南兼石:“对了,刚才过来你碰到小易,跟他说什么了?”
南兼石:“没说什么,看着表情也不太对劲,没说什么就走了。”
南母有些奇怪:“我以前看小易性格很好一个男孩子啊。”
“我也不清楚。”
“是不是易家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