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姝的猜测还没说出口，邓巡风却率先想了起来，“刑部侍郎姓聂！你就是他的小女儿？！”
屋内姚姝和邓巡风两个人在连连吃惊，傅修谨和聂柒倒是冷静得仿佛在看智障，门外传来一声磕碰声，是被门槛绊了一下脚的陆寻。
很明显，傅修谨让他把聂柒喊过来，他也恰巧听到了聂柒的身世。
吃惊三人组收了收下巴，聂柒才在傅修谨的示意下将当夜之事展现在几人面前……
彼时的聂柒才十四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岁，爹娘伉俪情深，上面还有两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哥哥，算上奴仆一家十二口正开开心心在别院避暑。
夜幕降临，灯笼烛火纷纷燃起，娘亲开始张罗着让家仆上菜，爹在书房看书，两个哥哥带着聂柒还有孤女小茹在后院玩捉迷藏。
“妹妹你快点躲哦，小茹你也是，我们数到二十要抓人了哦。”
大哥一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把二哥按在墙上不让偷看，开始认认真真数数，聂柒拉着小茹提着裙摆风一样跑起来。
她在走廊与小茹分开藏匿，自己跑进了爹娘的卧房里，思索了片刻动身藏在了床底下的衣箱后面。
然而聂柒等啊等，等了足足一刻钟也不见哥哥们来找，寻思着定不能让他们抓到，于是索性不出去一直猫在床底了。
谁料想突然外头传来一阵阵“乒乓”碰撞，碗碟摔碎的声音，随后便听见一阵阵的尖叫划破夜空，她吓得瑟瑟发抖，直到外头没了动静，一个陌生的嗓音站在床底外头亮出肃亲王府的腰牌，让她赶紧出来。
聂柒爬出来才发现一家早被屠戮无一生还，于是听着暗卫的话与倒在地上的小茹换了衣裳跟着他离开了别院……
说完自己故事的聂柒手早已紧紧握成了拳，她咬牙切齿道，“那些人说是马贼，但是事发也不过在一刻钟之间，十二个人全部身亡，甚至连家中的护院都没来得及挣扎，动作如此利索，对府中女眷也并无不轨行为，根本不像马贼的作风，更像是专业的杀手和死士。”
姚姝这才明白当时被羌族二皇子挟持的时候，为什么聂柒跟她说，自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我爹当时应该是查到了什么东西，他在别院的书房里有个暗格，就在书架旁那副字画的后面，他常常把文书和官印放在里头。刚到别院那日，我在书房外的院子玩耍，亲眼见着我爹往暗格里放了信件。出事之后，我带了暗卫去看暗格，里头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第102章 皇后的召见
如此看来，刑部侍郎果然是查到能给裴家带来危机的东西，所以裴家才会起了杀心。
“当初是因为中书舍人郑大人的夫人状告裴家家仆强占她嫡女的清白之事闹上了刑部吧？我记得当时因为她嫡女是不是他杀所以没让大理寺审理，案子又涉及了裴家所以不能送府衙，所以才送了刑部审理的吧。”
傅修谨点了点头，邓巡风才又接着道，“这样看来，这事情怕不是一个家仆强占清白那么简单了。否则不至于让裴家下这么一步险棋，要是出了一丝纰漏，裴家一个都逃不掉。”
“一个家仆，怎么敢强占一个官家嫡女的清白，这说出去也没人信啊，这是上赶着给阎王爷问好吗。”，姚姝只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合理，身份如此悬殊，怎么敢贸然行这种事。
聂柒嗤笑了一声，“其实当时这个案子我爹在饭桌上倒是提起过，外头风言风语传得厉害，有人说也许是裴家哪位公子哥干的好事不敢承认，只能找个家仆出来顶罪罢了。我爹说确实查到了些东西，但不方便与我们说，只让我们安分守己做好自己就成。”
听完聂柒的话，邓巡风突然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我们逛花街，好几个公子哥儿都说应该是裴家自己哪位公子事后不肯认账才出了这事，毕竟那位郑大人的嫡女我在宫宴里见过，是真真儿国色天香的小美人，郑大人可指望着她能嫁个好婆家，好在朝堂上再给自己抬一手的。”
姚姝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有什么碎片似曾相识，但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急得她眉头皱了起来。
傅修谨见她这般模样，毫不避讳在场几人，伸手去抚她的眉头，沉声安抚躁动的众人。
“眼下理出了头绪，不宜操之过急避免打草惊蛇，照计划我们去查被陈大利杀死的那名寡妇，陆寻和聂柒去查当初郑家小姐的事情将调查重点放在裴家的男子身上，邓巡风你这边则是尽快将内鬼揪出来下套。”
陆寻和聂柒领命而去，邓巡风也理了理衣摆正准备起身离开免得吃狗粮，欧嬷嬷突然急匆匆一溜小跑冲了过来，深秋时日她额上竟出了一层薄汗。
“王爷，皇后让你带姚姝姑娘进宫。老婆子我拦不住，她的内侍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并传话说你不答应便一直等到答应为止，皇后会在宫中一直等。”
姚姝和傅修谨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皇后怎么突然把手伸到了肃亲王府来，傅修谨本想拒绝，但姚姝觉得直接落了她面子不好恐防有诈，还是先进宫看看情况再说。
既然要入宫面见皇后，姚姝平日里穿的那些便捷的衣裙自然是不行的，荷香先把姚姝领回去重新梳妆打扮，欧嬷嬷则是亲自出马去给姚姝买衣裙。
等姚姝再次从房门踏出来的时候，连一向沉稳不露声色的傅修谨都惊艳了片刻。
上衣是云烟锦缎对襟琵琶袖，外着一件烟罗红坎肩比甲，下身穿捻金丝银线流彩暗纹马面裙，足上一双嵌了东珠的绣鞋随着裙摆若隐若现，流光溢彩。
梳着垂髫双髻，各簪一支短流苏翠玉钗，后头的乌发披在肩上，露出圆润的耳垂，上头是与鞋子相呼应对的单颗东珠耳坠。
眉描成远山，朱唇如丹，那双盈盈美目就这么不经意扫向傅修谨，傅修谨的心跳就仿佛漏了半拍。
好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就这么顾盼间傅修谨已经完全注意不到院子里其他人，世界万物似乎都静了下来，只有美人巧笑嫣然缓步朝他走来。
“不是很习惯，这衣裙有些重，这钗倒是很好看，我都不知道我的妆柜里还有这样精美的饰品。”
姚姝妆成后也被自己惊艳了一番，但很快就注意力就被衣服的质量吸引了，这满满的手工刺绣，金丝银线，啧啧，真就奢靡。
“很美。”
“啊？”，姚姝被傅修谨的声音打断，没听清他说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
傅修谨嘴角弯弯伸手拂过她的丹唇，轻笑道，“你很美，本王现在就希望早点能称呼你为吾妻。”
姚姝听了个一字不差，脸色瞬间染上绯霞，低声道，“那得看你加油把裴家除掉，不然我可不给人当平妻的。”
“好。”秋风将傅修谨温柔坚定的回应吹到姚姝耳中，姚姝心中也觉得柔软万分。
第103章 裴盈夏的靠山
入宫的时候天色正好，马车刚停在宫门口，姚姝就见到了那天被气得晕倒的裴盈夏。
裴盈夏看着傅修谨小心翼翼扶着姚姝下车，那双眼睛就跟刀一样射了过来。
等看清姚姝一身装扮和绝美的脸蛋之时，她心里的妒意高到了顶点。
“傅哥哥~”
姚姝一听这被大铁门来回夹过的嗓音就觉得烦，晦气！她站稳后扯了扯傅修谨的手径直就往前走，只留给裴盈夏两个登对的背影。
奈何裴盈夏这人，脸皮是真的厚实，听着后面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的声响，姚姝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这货追上来了。
“傅哥哥，你怎么都不理人家，日后人家好歹也是你的王妃了，你可不能再对人家这么冷淡了哦。”
傅修谨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则，一个字都没回，只是握紧姚姝的手示意她不用想太多。
估计是傅修谨的冷漠刺激到她了，她突然就提高了音量质问姚姝，“姚姑娘，傅哥哥也是我的夫君，你可不要太霸道了，总不能日后傅哥哥只围着你一个人转吧！”
姚姝一听这话就来气，正要怼她两句，傅修谨直接回她，“我就喜欢围着她一个人转，旁的东西还真就入不得我的眼。还有，我再次跟你说明白，你不是我的王妃，我们的婚约一日没成你就不要张嘴闭嘴是我的王妃，裴小姐不怕玷污了自己的名声，我还是要保全我肃亲王府的名声的，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
语毕，傅修谨直接拉着姚姝就走，这次连背影都不屑留给裴盈夏，他直接在路口转弯绕了三座宫殿才去了寝殿，省得被裴盈夏恶心一路。
等傅修谨带着姚姝优哉游哉散步了一圈到了皇后所在的飞鸾殿时，已经过了两刻钟。
裴盈夏坐在皇后身侧，双目喷火，但是碍于傅修谨在场，敢怒不敢言。
“修谨啊，可算是来了，让本宫好等啊，今夜得罚你陪你皇兄多喝两杯才行。”
傅修瑾带着姚姝行了礼，随后拉着她的手在一旁坐下，这是姚姝第一次见裴皇后。
雍容华贵，体态端庄，手如玉笋肤若凝脂，年纪极轻看着比姚姝大不了几岁，无法想象竟已是一国之母。
“皇嫂打趣了，我怕皇兄今夜与我喝了酒若是不小心醉酒进了哪位美人殿里，皇嫂回头得剥了我一层皮。”
傅修瑾甚少提起这位皇嫂，嘴里念叨得比较多的也是皇兄邑丰帝，姚姝只知道她是裴相最小的妹妹，其余事迹都还没来得及打听。
“修瑾总是这般爱说笑。”，裴皇后说罢摆了摆手让宫人上了茶和点心，宫人将东西摆好，又井然有序退了下去。
傅修瑾不想与她虚与委蛇，语气淡漠地问起今日邀自己和姚姝进宫的目的是什么，裴皇后也不急，喝了口热茶，又硬是拉了几句家常才切入猪蹄。
“盈夏虽然唤本宫一声姑姑，但我们年纪相差不算大，她也算是与本宫一并长大的。从小她就爱慕你，如同本宫爱慕你皇兄一般。这次陛下圣明，为你们二人配了婚本宫很是高兴，但又听闻先帝早已替你定下了姻缘，盈夏嫁过去只能当平妻。本宫便对你的这位未婚妻很是好奇，所以才邀你二人进宫，可是唐突你和姚姑娘了？”
裴皇后说得情真意切，一边说还一边笑盈盈朝姚姝看过来，虽说语气温柔和睦，但姚姝感觉很不舒服，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围绕着你伺机而动。
“这下见到了，那我们可以走了？”
“傅哥哥，不都说了要等陛下一并来了吃过饭再走吗~”
裴盈夏到底是年轻嚣张惯了，根本沉不住气，傅修瑾与裴皇后两人不见血光的对话中她只在乎能不能跟她的傅哥哥吃顿饭。
姚姝不禁在内心嗤笑，恋爱脑只配挖野菜的。
“修瑾不必着急，陛下马上便到。难得来了，姚姑娘倒可以与本宫聊聊，替本宫解解闷。听闻姚姑娘是做仵作的，平日里都是对着尸体多，不知道这待人处事之道可有学习，毕竟尸体与人不同，总归是要懂规矩守礼法的，不然也担不起肃亲王妃这名号，姚姑娘你说是吗？”
裴皇后话中有话，语气也不复初时温和，带了一丝高高在上的厌恶，看来就是想帮着裴盈夏给姚姝一个下马威，提醒姚姝注意身份罢了。
第104章 味觉失灵的邑丰帝
一旁的裴盈夏得意洋洋昂着头看姚姝，心里的得意都写在了脸上，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令人发笑。
可姚姝不是什么软柿子，裴皇后怕是挑错人掐了。
“那是，尸体自然与人不同。尸体沉默不会乱说话，而人不一样。有的人长嘴了却不懂规矩礼法，张嘴闭嘴粗俗不堪，与狗叫无异。而且人与尸体最大的不同，皇后您知道是什么吗？”
姚姝说完转头看向裴盈夏，挑衅一般笑着道，“尸体表达的是最真实的语言，而有的人，表里不一，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只会狗仗人势为非作歹，倒连死人都不如了。”
“姚姝！你少指桑骂槐，你这贱婢给我住嘴！”
你看，这不就是狗都不如了吗，不过是轻轻一点就炸了，果然是没用的恋爱脑。
裴盈夏张嘴骂完才发现自己上了套，本来没有指名道姓，现在她自己上赶着印证了姚姝的话，简直就是自己动手打自己的脸。
裴皇后眯了眯眼睛看姚姝，伸手拦下了裴盈夏示意她坐下不要无理，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姚姑娘倒是见解独特，看来是本宫小看你了。”
“那姚姝就收下皇后娘娘的赞美了。”
这回连裴皇后都被姚姝噎了一下，谁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讽刺的话，姚姝直接说成是高看自己的赞美，反倒是让裴皇后接不上下一句了。
就在两女僵持不下之际，一名宫人尖细的嗓音由远及近，“皇上驾到。”
屋里的四人只能暂停了话题，整理好仪容后到宫门口迎接，邑丰帝的步撵晃悠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门口。
行了礼，一行人拥着邑丰帝往偏殿的桌子去，早早就有宫人侍立在一旁。等人一一落座，裴皇后便开始安排宫人上菜布菜。
宁公公尽职尽责站在一旁，将每一道呈上来的菜肴都用银针试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才禀报邑丰帝可以用膳了。
松花鳜鱼，花雕闷猪蹄，醉鹅，七宝肥肠，酸辣酿豆腐等等一系列菜，味道虽好但是每一道都是重油重盐，连姚姝一个吃货都暗暗摇头。
顿顿这么吃，迟早三高，油腻难消化，积食也很容易导致精神萎靡。
姚姝一边默默吃饭，一边趁着动筷子的功夫偷偷用眼神余光扫过邑丰帝，越看越觉得问题有点大。
一行人就这么各怀鬼胎吃了一顿饭，唯独傅修瑾和邑丰帝二人高高兴兴说着年轻的趣事，裴盈夏为了突显自己时不时插嘴两句，邑丰帝非但没有责怪，反倒夸奖她真性情，听得傅修瑾的眉头越来越紧。
这顿饭一吃完，傅修瑾立刻借口大理寺公事繁忙要回府看卷宗，拖着姚姝头也不回就跑，也不管裴盈夏在后头那冷飕飕的眼神。
等他们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邑丰帝揉了揉额头说是困乏得厉害要上床歇会儿，裴皇后立刻体贴地扶着他往里走，临走之时还对着裴盈夏打了个眼色。
裴盈夏见状立刻借口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裴皇后的内侍，说是自己带了些宫外的胭脂香膏熏香等等小玩意儿给裴皇后，让她记得看……
宫外，马蹄声清脆，疾驰的马车上姚姝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傅修瑾。
“晚膳我们的都吃了，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真的很油腻。我看邑丰帝眼底乌青，两颊瘦削比起上次羌族四皇子验尸的时候清瘦了不少，眼神也略微浑浊涣散，说不出来的奇怪。”
傅修瑾在脑海里也回忆了一遍，确实很古怪，但是邑丰帝的记忆和生活习惯倒是没有任何异常，似乎只是隐隐间透露着古怪，但又没有实际的证据。
他们的这个疑问没有维持很久，在两日后的一个中午，顾莹莹来大理寺给赵少柏送吃的时候，被她一语道破了。
彼时赵少柏正红着脸支支吾吾跟顾莹莹说不必劳烦她日日来送吃食，自己进来感染了风寒没什么味觉，吃什么都一个味道，就不浪费她的手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