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觉得她的反应很古怪,祁鹤还是很高兴。
起码,有了一点点希望。
温岁随便应应,她回到工位整理好素材提前交了稿,向组长请假。
因为提前交任务,薛楠批假很爽快,温岁想着学校也没课趁此机会放松一下,而且——
她趴在桌上郁闷地戳着日历表。
又快到孕检日了,得好好休息。
她之前胃口就小,怀孕以后胃口稍微大了一些,嘴也更刁了一些,所幸英国的伙食还蛮怡人。
最近楼下新开了一家华人火锅店,温岁嘴馋得很,火锅就应该多人一起去吃,她打算哪天请小组的大家还有江随去吃。
李云佟今晚又醉醺醺地回来,温岁都睡了一笼觉起床喝水,眼瞅着女孩一头扎进沙发里。
她叹气,钻进厨房给她煮醒酒汤。
“你真好,温……”李云佟闷在沙发垫里,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她的名字,“温岁,诶嘿嘿嘿。”
温岁对她身上的气味有点敏感,“喝完就早点睡吧。”
“等等!”她叫住温岁,醉鬼说胡话:“问你个问题。”
女孩比画着手,“你,你知道替身吗?”
“知道。”温岁想了想,“电影里某些高难度的动作镜头往往会用到替身演员,为了保障更完美的呈现效果。”
……唔,对牛弹琴呢。
李云佟往沙发里拱了拱。
“算了。”
她的声音慢慢小下去。
“我找不到的。”
——
检查结束的那天,温岁心情甚好地坐在书店看书,她翻一页,手机滴滴振动一下。
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温岁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几个月来她拉黑了至少四五个,反正那人手眼通天,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难。
这回她也懒得拉黑了,干脆不看,不过今天心情好,大发慈悲赏赐一眼。
说追自然要有所行动,陌生号码问她下午有没有空,也不说去干嘛。
温岁打字:下午江老师约我出去。
对方不回了。
女孩无所谓地关闭手机。
她可没说谎,江随下午本来就约了自己去游乐园,说给她放松放松。
minteton分公司董事办公室。
祁鹤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还停留在短信的界面,他捏着两张门票,若有所思地发呆。
张存澜瞟他,道:“祁总,下午……”
“你去吗?”他突然朝他挥了挥手中的门票。
张存澜啊了一声,小太监似的猫腰:“我,我跟您去……”
他艰难地说下去:“我们俩去游乐场??”
有点奇怪吧。
不!太诡异了。
“嗯。”
张存澜忽然想,老板该不会是专门为我买的吧。
有点子感动呢。
然而现实骨感。
“她不去,”祁鹤简单解释:“不想浪费。”
“……”
好吧,想多了。
下午天气好,久违的阳光天,十月底其实冷了,但温岁还是想穿一次小裙子,她肚子有点点变大了,但不明显,平常温岁还是喜欢穿宽松的衣服。
她做好了保暖工作,扎漂亮的小辫子,穿可爱的小皮鞋,看上去就像去约会的小女生一样,不过她自己没意识到,赴约都要隆重点嘛。
两人约好几点在游乐园门口见面,江随依旧是那套老干部,怀里揣个茶肚,逢人被叫局座的那种。
温岁站在他身边,乍一看,像哥哥带妹妹。
“你今天真漂亮。”江随难掩目中的惊艳,毫不吝啬地夸赞。
温岁婉声道谢谢,检完票,江随问她想先玩哪个?
女孩很少来游乐园,父亲过世后就再没来过,她新奇地张望着,讷讷:“我只知道游乐场有过山车,海盗船,鬼屋还有大摆锤。”
“还有很多别的呢。”人流拥挤纷乱,江随想趁机去牵她的手,温岁突然指向不远处,兴奋道:“玩鬼屋吧。”
温岁自诩现实主义接班人,还有社会主义接班人。她不信神佛,不信鬼怪,坚定不移地走唯物路线,这些假的东西根本吓不到她。
虽说吓不到,但还是喜欢去,喜欢去虐菜,忒爽。
进去前,江随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怕吗?”
“你别吓得吱哇乱叫就行,”温岁挑开帘子,看了一眼黑黢黢的里边,“塑料人有什么好怕的,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生来就是不怕鬼的。”
“如果真的有鬼,我还挺希望他能回来看看我的。”她轻描淡写地说,毫不犹豫走进去。
事实果真如温岁所料,江随的胆子咪咪小。
起初两人还并肩走,后来他慢慢慢慢往后退。
很正常,人无完人,温岁反倒觉得这算反差萌。
两旁时不时跳出长舌头的缺胳膊少腿的眼睛歪的鬼,张牙舞爪吓人,温岁不动声色地继续走,顺道偶尔停下来仔细欣赏鬼的妆容。
鬼害羞了,就跑了。
就是江随,每次被吓到都会抖一抖,感觉目光有点呆滞了呢。
两人弯弯绕绕来到一个岔路口,很不幸的是,她和江随都路痴。
才站一会儿的功夫,眼睛一闭一睁,四围灯光熄灭。
温岁不可置信地再眨眼。
漆黑一片。
唯有江随颤巍巍的声音:“我…我吓瞎了吗……”
女孩忙去掏手机,解屏的一刻,亮起微弱的光,她四处照了照。
江随不在。
“江老师?”她喊,对着两条岔路,“江老师?”
无人回应。
大概是刚刚以为她往前走了就瞎子摸黑随便选一条路跟上去,温岁倒不担心自己,挺担心他。
路痴+怕鬼,她应该很快就能循声找人。
算了,蒙一条试试吧。
鬼屋不知什么原因造成停电,完全漆黑的环境加上诡异渲染的氛围,多少令人不寒而栗。
温岁走啊走,发现还没走到头。
她往后看是黑往前看也是黑,终于开始发怵。
硬着头皮快步走,黑暗宛若穷追不舍的幽灵,慢一步就要将她吞噬。
长久地处在幽闭黑暗的环境,说不怕是假的。
她给江随打电话,但里面信号不好,真是倒霉透了。
温岁走累了,随便找只塑料鬼靠靠。
有点……
她不想承认,但看着无边的黑暗。
她有点想哭。
长长的走道里总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敲击?脚步声?都有,温岁分辨不清。
也许江随也在找她。
可她该往哪里走呢。
女孩泄气地和塑料鬼脸贴脸,眼眶热热的。
她还算镇定,忍着没有大哭大闹。
闭上眼将泪水都憋回去。
小小黑暗,小小迷路,她给自己打气。
回头,撞进一个软乎乎的怀抱。
温岁拿起手机照,才发现那是一只大的人偶型小熊。
女孩子天生就对毛绒绒没有抵抗力,像是沙漠找到水源,航海孤舟遇到灯塔,温岁扑上去抱住他蹭啊蹭。
小熊比她高,动作笨笨的,大爪子不太熟练地轻轻拍着女孩的背。
温岁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带我出去嘛?”
他不说话,但他好温暖,小熊伸出爪子,又有些犹豫地缩回去。
他鼓起勇气地去牵女孩的手,大脑袋笨拙地点头。
“好,”温岁觉得小熊傻傻的,一定是个很可爱很好的工作人员,不过穿成这样走过来不热吗不累吗,“我相信你。”
她冲他笑。
小熊牵着她的手,一摇一晃地走。
有人陪伴总归不害怕了。
但小熊走得真的好不熟练,一步一步都很吃力,却还是握紧她的手。
很快,温岁看见了眼前的光亮。
她朝光亮跑过去。
小熊没有再跟。
江随从那头的光亮奔过来。
第24章 回击/
Chapter 24
极具梦幻和浪漫主义的一幕, 亮光中地双向奔赴。
是否代表他只能旁观,不再也掺进她未来的可能。
“江老师!你没事吧。”
“岁岁!”江随一脸焦急,看见她无恙心才落了地, “我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你, 结果一个人瞎猫碰上死耗子, 浑浑噩噩就走出来了。你有没有被吓到?”
温岁摇摇头,笑得灿烂:“我没事,迷路而已,不过幸好有工作人员扮的小熊带我出来,他好温柔,对了我要去谢谢他。”
她转过头, 小熊却不见了。
“诶?走了吗?”
她有些遗憾。
江随安慰她:“他们挺忙的,应该是去接下一位客人了, 刚才我听鬼屋的售票员说是突发电力故障导致的氛围灯熄灭,进去的游客不多, 我们还挺倒霉。”
“是啊。”温岁跟着他往前走, 还是有些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
鬼屋侧边的角落, 隐隐露出棕色的小熊头套, 似乎有人摘下它放在地上坐在旁边,她只能看见湿发刘海下的侧脸。
再眨眼,什么都不见了。
温岁失望地收回视线。
鬼屋的对面是儿童碰碰车, 绚彩的灯光映照在男人脸庞, 他一个人坐在墙角, 望着欢声笑语的孩童和他们的爸爸妈妈,身形显得孤寂。
张存澜终于找到祁鹤的时候, 没忍住脱口而出:“祁总您玩激流勇进去了?”
男人冷冰冰地瞪他。
看看地上的小熊套装,张存澜得出一个答案。
祁总异装癖, 不!是有童心,喜欢cosplay。
祁鹤爬起身,瞟了瞟张存澜头顶花里胡哨的粉粉兔头箍,评价:“挺适合你。”
他摸了摸,狗腿问:“您要不?我看他们来游乐园都戴,多有氛围啊。”
祁鹤抱着头套还给工作人员,没搭理他。
脾气是好了丝。张存澜嘀咕。
换作以前,早说他是不是找死了。
bking怎么会戴粉嫩嫩少女心的东西呢,没品位。
说到底,张存澜也没有去问他为什么心血来潮。
他只是个下属,做好老板吩咐的事情就好,其余的私事老板没让他管他绝对不会管。
游乐园很大,江随和温岁其实都蛮偏内向的性格,不敢挑战多刺激的项目,而且温岁身体原因,有些项目不能玩。
她就给江随录像,录他去坐过山车的视频,秒截表情包,哈哈大笑。
两个人靠在一起看录像,江随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到视频里的自己也没忍住笑。
夕阳下山,暮色轻悠地笼罩,天际壮丽旖旎的晚霞磅礴而出。
园里亮起了彩灯,宛如童话世界。
江随一手拿一根棉花糖,蓬蓬的丝绒团像云朵一样,他递给温岁粉蓝色的,两个人坐在长椅慢腾腾地吃。
“棉花糖,甜筒,头箍,大头照。”江随感慨,“游乐园的标配了。”
温岁从包里抽出纸巾,道:“你懂的挺多嘛。”
“我特意做了功课的。”他骄傲道:“因为要跟你出来。”
“啊~太荣幸了我。”女孩摇头晃脑。
江随动了动嘴皮,还想说什么但咽了下去。
他看向前方的万般热闹。
“岁岁,坐旋转木马吗?”
那样一片小区域被装饰得明丽辉煌,伴随着温馨的音乐,白马、独角兽、南瓜车都围绕着中柱缓缓旋转。
大多都是六七岁的孩童,少有年轻的情侣,女伴,享受着慢下来的时光。
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件幸福且浪漫的事。
温岁欣然应允。
轮到他们,南瓜车早早被占走了,温岁选了通体纯白的独角兽,江随选了在她旁边的小黑马。
启动前,女孩抱着马颈,悄咪咪问他:“会不会很幼稚呀。”
“不会。”江随笑看她,轻声说:“你怎样幼稚我都喜欢。”
可惜,后一句话被突然放出的音乐淹没,温岁没有听清,女孩脸贴着马颈,侧着身子,笑眯眯地望着他。
虚幻美丽的光影投落在她的肩背,爬上她的眉眼,渲染上一层温暖柔软的纱。
江随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在想。
祁鹤,祁鹤到底何德何能。
她不似热烈奔放的玫瑰,绽放欲滴的红艳,她的美向来都是——
如雨纷纷的海棠,千树万树的白梨,等闲春风吹不皱的绿池。
静静地盛开,不会衰败,不会凋零。随风潜入夜地抚平你的心。
她慢热,柔软,也证明很难打开她的心。
但江随可以等。
不知转了几圈,转得温岁有些发困,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看见江随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
“岁岁,送给你的礼物。”他将盒子郑重地交到温岁手里。
温岁一下子清醒了,恰好旋转木马即停,她跑到外边,无端紧张地说:“不不不行,我不能随便收人家礼物的。”
她真不知道还会送东西,早知道出发前去趟商场了,女孩懊悔。
在温家的教育理念里,类似无功不受禄,不论任何礼都要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