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拍拍她的肩,告诉她:“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你别有负担,就当我送你的入职礼物。”
“打开看看,你会喜欢的。”
“那我过几天还礼。”女孩犹犹豫豫地说,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条透明微发蓝的鱼形手链,链身点缀剔透水晶。
“芝娅的新品。灵歌渔火。”
温岁视若珍宝地将手链小心戴在手腕,每一片都散发着浅浅莹蓝的光,“谢谢,我很喜欢。”
“看夜景吗。”江随注视着手链,比他想象的更加合适,“看完我送你回家。”
——
游乐园有专门的悬空观景列车,高度不高,没有危险,所有人群皆可乘坐,可环绕乐园一圈观赏夜景。
每节车厢都是封闭型,限坐两人,合理怀疑就是专门为情侣打造的。
温岁和江随是六号车厢,两人来的早先进去,后面几节车厢陆陆续续有人来,售票员正在维持秩序。
江随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我去买瓶水,岁岁等我下。”
“嗯。”她在看手机。
约莫五分钟,温岁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的报道,车门被拉开。
她没在意,只是门外的人迟迟不进,直到售票员用英腔大声催促列车快启动了,别磨叽快上车!
门外的人才弯腰进车。
他坐得远,就坐在靠门边,温岁坐在靠车边,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抬眼。
列车缓缓行进,逼仄的空间唯有车轱辘磨动铁轨发出的声响,温岁静静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好巧。”是他率先说话。
“你怎么——”温岁眯了眯眼,笑:“阴魂不散的?”
祁鹤手搭在膝盖上,食指中指间夹着一张票,“我拿反看错了。”
好蹩脚的理由,温岁冷笑,遂偏头望向窗外。
巨大的乐园匍匐吐息,灯光璀璨,她却有些心烦意乱地看不下去。
是和他独处在这样狭窄的环境里,让温岁感到不适。
“我原本今天也想约你来游乐园的,你不来,我就自己来了。”他解释,“江……江总呢。”
温岁:“你把他位置占了他怎么来?”
祁鹤默了片刻。
“抱歉。”
列车行驶完全程起码还要二十多分钟,温岁百无聊赖地盯了一会儿风景,余光瞥见祁鹤似举非举地摆弄着手机。
“你要拍风景么。”她问。
祁鹤愣了愣,才点头。
她侧过身子让出位子,头却依旧偏向窗户,单手支着脸。
祁鹤横过手机。
他没有聚焦窗外的夜色,举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他有些紧张,怕被戳穿,点了点屏幕。
对焦温岁。
即便只有一个后脑勺。
“好了。”他垂眸望着照片。
他将手机熄屏,不经意地贴近心口的位置。
一时无话。
轨道远远能望见终点,温岁伸手理了理头发,听到他问:“手链是他送给你的吗?”
反应慢半拍地答:“嗯,江老师送的。”
“minteton的做工更加精美。”男人目光灼灼,“会更配你。”
“祁鹤,你幼稚到在这上面攀比么。”
他不回:“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都是成年人了,什么话内涵什么意思大家都懂,温岁晃了晃手链,“不需要。”
“叮”的一声,是列车即将到站的报表,他还盯着自己看,温岁问:“还有事?”
“你说过我也可以追你,”他固执地不错视线,“我也想约你出去。”
温岁深吸一口气。
“哦。”
她起身要走。
“十六号下午一点半,我不用开会,你说个地点,我来接你。”
温岁想了想,嘴角浮现一抹说不清的笑:“好啊。”
他来不及再说,女孩已经下了车厢。
晚风裹挟寒意,江随对自己买水没赶上列车而表示歉意,温岁没有跟他讲遇见祁鹤,安慰他说没关系。
“看夜景的机会很多。”他送女孩回住处,两人站在楼下告别,“江老师晚安。”
男人背风:“岁岁好梦。”
温岁噔噔噔跑上楼,换衣服泡澡,舒舒服服地从浴室出来,她捣鼓出藏起来的孕期保健品和润肤油,敷上面膜,美美地躺在床上打视频电话。
褚遥接起来的时候,视频里的温岁在跟她wink,那是她们专有的打招呼方式,“哟,心情这么美呀。”
“一般般~”温岁爬起来叉水果吃,“你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事。”褚遥瞪大眼,“我可没有不省心的前夫。”
“……”
视频里的女孩微笑着握起拳头。
褚遥滑跪:“我错了岁大小姐!”
温岁叉水果的力气加重,“噗呲”地飙汁,褚遥看得心惊胆战,“好了好了不谈那晦气的。我说你宝宝应该五个月了吧,显怀吗。”
“有人天生就是不显怀的。”温岁比画了一下,“还好吧,看不出来,而且宝宝挺安分的,省心。”
“回来生吗?”褚遥迫不及待地举手,“我要当干妈!”
温岁假装敷衍地点头:“嗯嗯嗯嗯。早着呢,到时候再说。”
又聊了些别的,褚遥道:“哎听说你要去参加那个什么设计峰会…叫什么……”
“蝶恋设计峰会。”温岁答,“类似比赛吧,最佳设计作品颁金奖,我就想去试试。”
“对!就是这个!我一手消息,你要不要听!”
神神秘秘的,温岁撇嘴:“你要泄题啊。”
“我那么神通广大我怎么不脚踢minteton拳打kolodi?她们千金圈都传开了,那个谁也要去。”
“哪个谁。”
“就那个……”褚遥不情不愿地开口,“钟姒呗。”
好,久远的名字了。温岁笑了笑。
“岁岁你肯定能打败她的!她就是个门外汉。”褚遥生怕温岁还会像以前一样被影响,“别跟她打嘴仗,那厮蛮横惯了。”
温岁撕了面膜,开始补水,轻飘飘一句:“哦。”
“期待期待。”她说,眼尾稍勾,“一个两个真是。”
“有够烦的。”
——
蝶恋设计峰会,商界人士齐聚。
温岁代表新星公司芝娅参加产品评比,江随等人作为公司代表进行演讲,展示公司理念方向。
能受邀前来的都是很不错的公司,然芝娅在其中依旧像小虾米。
她今天穿了简洁干练的商务装,盘发,黑色包臀裙高跟鞋,有了几分职场女强人的杀气,甚至有点禁欲的性感。
江随演讲完,台下掌声如雷,男人下台走到她身边坐下,因四周声音太大,他凑近用气音道:“好不好?”
“太好啦,江总。”温岁浮夸地鼓掌。
很快就是设计评比,工作人员请温岁先去候场,女孩朝江随摆摆手,示意他自己不紧张。
不紧张归不紧张,重大考试比赛前该有的习惯不能忘。
那就是去一趟卫生间。
她从卫生间出来,迎面碰到一个女人朝自己走来。
标志的卷发,红唇,也就几个月没见,总感觉恍如昨天。
事实证明,钟姒就是专门来堵自己的。
不然,谁还能跟她像祁鹤一样,天天老天追着喂饭地凑巧碰到。
“温岁。好久不见。”钟姒扬起一个标志性礼貌假笑。
温岁停下脚步,两人都穿高跟鞋,但温岁个子比她稍矮点,气势不输。
“你好。”
钟姒挑眉:“别那么生疏嘛,大家老熟人了,自从祁鹤跟你离婚,我也好久没见到你了,今天真巧,结束去喝一杯?”
她说的话还真是语病百出,温岁表情不变:“学过语文吗?主次顺序搞不懂?”
钟姒皱眉:“什么?”
“我跟祁鹤离婚,不是祁鹤跟我离婚,别说你不知道协议书谁先签的,离婚谁先提的。”她道。
“那么较真嘛。”
“我就是较真。”温岁很快接,“再不较真还不知道某些嘴怎么编排我,钟小姐说对不对。”
钟姒尴尬地笑,撩了撩头发。
她说:“你变了好多呀,以前老低着个头,特软弱,还是那样可爱。”
“我并不会为从前某种性格而感到耻辱,因为自我性格不是他人借此胡作非为的理由,钟小姐也少说这种茶香四溢的两面话。”温岁道,“我可以在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面前软弱,但不会是对你。”
钟姒几不可察地磨牙:“温小姐,你不要因为阿鹤对我怀有敌意……”
她没说完,对面的女生禁不住捧腹大笑。
温岁是真觉得搞笑。
“姐姐,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为男人雌竞的戏码,你臆想症不要太离谱。”她戏谑地笑,“以前算我脑子有病,现在——”
她耸肩:“单纯看你不爽。”
钟姒气得咬唇。
她撕破伪善反讥:“祁鹤今天也来了,你觉得他是来看你还是看我?”
“很重要么,他来看他祖宗奶奶都不关我事。”温岁终于止住笑,“不过你非要提他的话……”
女孩踱步到钟姒身边,微抬下颌。
“你连跟他结婚的资格都没有,有什么好叫嚣的呀。”
这是一句必杀,也是一根刺,多年以来扎在钟姒心里的一根刺,她哑口无言,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温岁。
温岁愉悦地弯唇。
快开场了她可懒得跟钟姒耗。
鼓励性地拍拍她的肩:“加油,我是说待会的设计峰会。”
“别被别人虐得打回娘胎重造。”
温岁满意离去。
这次蝶恋设计峰会的作品评选,旨在发掘新的优秀设计师。
钟姒回到会场,看见温岁气定神闲地坐在前排,时不时记笔记。
她心里发堵,想环视一遍看看祁鹤在哪儿,被工作人员劝说快些入座。
诚如褚遥所说,钟姒在设计方面仅学得一些皮毛,并且她也没有多少热爱和天赋。
纯粹因为峰会能提供一个抛头露面的机会,她急功近利想来碰碰运气。
万一祁鹤用什么内幕让她拿金奖呢。
但上场的设计师一个赛一个的有本事,展示的服饰或珠宝都很有特色。
尤其是温岁。
甫一上场就引得惊叹。
女孩游刃有余地展示文稿ppt,解说设计思路和灵感来源。
她的作品是一款粉钻耳坠,搭配少量东方元素,以凤翎为辅,既彰显文化大气又不失高奢典雅,在这一批新晋设计师中赚取了不少眼球。另一款金丝葫芦手链,同样新颖。
钟姒越来越焦急越来越紧张,轮到她上台。
她本身就没多少把握,演讲到一半还卡了词,磕磕绊绊地继续讲,展示的作品被场下指出和某珠宝品牌的旧品珠宝高度重合,她下不来台,抛头露面的机会变成当众群嘲,钟姒脸憋成猪肝色,狼狈地逃下台。
峰会接近尾声,当宣布设计金奖的获得者时,温岁还是有点紧张。
“恭喜芝娅的温岁小姐。”
现场热烈的鼓掌,温岁领完金奖牌,下台难掩激动地和同事们拥抱。
“谢谢江总。”她和江随拥抱。
台下,祁鹤默不作声地注视。
张存澜慌张得眼珠乱飘。
好不容易捱到散场,人走得飞快,张存澜只好无奈地选择晚些叫车。
“岁岁。”
温岁回头,见祁鹤站在不远的台阶,她跟江随他们说:“你们先走吧。”
女孩来到空旷无人的走廊,身后男人亦步亦趋。
“什么事祁总?”
对啊,他有什么事。
祁鹤压下嘴:“没什么,恭喜你获奖。”
温岁神色疏离:“谢谢。”
“渴吗?我带你去喝咖啡。”
“心情不好,不去。”
她惜字如金。
祁鹤次次碰壁,他还在想还有什么理由。
但他哄人的方式实在笨拙蹩脚,确实,谁能劳动大驾让他哄啊。
“你,不要不开心。”
祁鹤打量着女孩的表情,小声问:“因为…钟姒吗。”
没有预兆,温岁直接将包砸在他身上,“你再在我面前提一次她的名字,滚出去,滚回你的祁家!”
她的包里有奖牌,砸过来力度不小,祁鹤肩膀发麻,无措地捡起她的包。
温岁极厌恶地瞪着他,眼神让他的心滴血。
“你别生气,你不喜欢我不提了,你别生气。”
他想把包还给她,但温岁转身就走。
祁鹤就跟。
转角碰到失魂落魄的钟姒,温岁也当空气没看见。
可钟姒看到紧随而来的祁鹤,不觉眼睛一亮。她连忙迎过去:“阿鹤。”
祁鹤的目光始终黏在温岁身上,半分都没匀给她,冷清地对她说。
“借过。”
人走远了,钟姒傻在原地。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祁鹤是在……
主动追温岁吗?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以前怎么对温岁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