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真看完留影石复现的影像，在元启明满怀期待的目光中，郑重作答，“没有这种感觉。”
“此人身娇体弱，言行举止间有扶风弱柳之感，陆师妹健康可爱，如同山间身姿矫健的野鹿，自然洒脱又机敏，二人并无任何重合之处。”
齐等闲一锤定音，“临川兄，你看错了。”
元启明挣扎，“但是，她行为的细节、说话的语气、断字的腔调，等等等等，都很像小师妹。”
齐等闲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与陆师妹不甚相熟，对她的了解自然不如临川兄。”
元启明失落，“你说得对，我和你争辩什么呢？可能真是我看错了吧，师妹此时应该在陪江少虞。”
“此言差矣。”
满含笑意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还伴随有阵阵金石相击声音。
元启明一听就知道来者何人。
他板着脸转身，冲一身金银玉色的钱济业点头，“你怎么也在这里。”
钱济业以扇遮面，笑不见眼道，“‘美丽救急基金会’迁移到宝城，可是商界大事，我在这儿有什么不对吗？倒是你和齐等闲，都不是爱热闹的人，怎会到此处？”
齐等闲有问必答，温声向钱济业解释前后缘由。
“可真巧啊。”
钱济业笑得更凶，摇着扇子，真诚且无辜地建议元启明，“你若心中有所怀疑，不如用玉简传讯给陆慢慢，问问你的好师妹。”
“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第33章 第 33 章
元启明不解, “此言何意？”
“你就试试呗，反正也没坏处。”
钱济业笑意加深。
他红唇大张，露出两颗又白又尖的虎牙，莫名让元启明联想到毒蛇出击瞬间的模样。
“不。我师妹此时爱做什么做什么, 你别管。”
元启明下意识拒绝, 内心深处, 却有几分想听从钱济业的建议。
钱济业摇头, “我管她做甚？不过给你提个醒。别这么在意啊，到时候走不出来了可怎么办？”
“走不出来？”
元启明疑惑重复。
“阿兄！”
下了台的钱盈盈穿过人群，快速跑到此处, 插入二人中间，正对着笑意盈盈的钱济业，背朝准备拿玉简的元启明。
钱盈盈面无表情，棕色瞳孔却紧缩成线, 紧紧盯住一脸无所谓的钱济业。
她捏住钱济业手中金扇尾端, 娇小白皙的右手覆在钱济业左手上, 腕骨压着钱济业手背，两指缓慢而用力地捏紧金扇大骨, 反手关合扇面。
钱济业收敛笑容, 于嘈杂人群中淡然回视钱盈盈。
钱盈盈一字一顿道, “阿兄怎么一人回来宝城？也不派人知会妹妹一声, 我好早做准备, 派人去接你啊。”
“接我？”
钱济业低眸哂笑，手腕转动，反而半包住钱盈盈绷紧的玉手。
“兄长无用, 上次伤了多多，此次自然不敢再劳烦你。多多不来接我, 我小心点，也能到你身边来。”
钱盈盈平静的眸光一变，无端有几分狠戾弑杀之感。
她慢慢抽手，缓声道，“是吗？倒是多多小瞧阿兄了。”
“不敢当。我自是千百倍不如多多。”
钱济业好脾气地微笑，指尖微微用力，卡住钱盈盈抽离的动作。
两人在原地僵持不下，围观的元启明和齐等闲都忘了自己的本来目的，满头雾水，盯着他俩交叠的双手，皆不明白钱盈盈在干什么。
这两兄妹的关系看着也不好啊？
元启明和齐等闲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样清澈的疑（愚）惑（蠢）。
“是吗？”
钱盈盈挑眉，右手轻轻抚摸鬓边钗环，“兄长过谦了。”
“许久不见，随我回家坐一坐再走吧。”
“好。”
钱济业缓缓松手，眸色晦暗不明，但还是果断答应下来。
“启明兄、等闲兄，失陪，下次有缘再聚。”
“抱歉，事务繁忙，招待不周。”
钱盈盈转身，同二丈和尚似的两人致歉，豪气道，“为表歉意，两位今日在宝城的花销，全记在我私账上，由我买单。”
元启明：“……？”
钱济业搞什么呢？不是在说我和小师妹吗？怎么变成小师妹的朋友请客了？
齐等闲：“！！！”
虽然某并不缺钱，但，世上为何会有这种好事？
……
钱氏住宅，望西楼阁楼。
钱盈盈刚进门，反手关上门，一掌便将钱济业打翻在地。
“钱济业，我警告过你，秘密要守口如瓶，才是秘密。”
她眉目冷淡，如霜如刀，踩着钱济业的烫金袖子，威胁道，“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慢慢的身份的，但你敢告诉元启明试试？”
钱济业躺在地上，表情如常，无所谓道，“我没说，是他自己看透了陆望云的伪装，有所怀疑。”
“我不过，推波助澜罢了。”
钱盈盈移开脚，居高临下道，“我不管你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去做这件事，也不管你是推波助澜，还是有意为之，只要元启明发现陆望云是路漫漫，我就认定是你泄露的。”
钱济业苦笑，起身，慢吞吞弹了弹袖子。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不讲道理。”
钱盈盈冷笑不答。
钱济业却牵起她的手，轻轻揉了揉，温声问她，“刚才弄疼你了吗？”
钱盈盈大力甩开钱济业，后退半步，冷声道，“别碰我，恶心的东西。”
“嗯，我恶心，我对妹妹心怀不轨，我活该被赶出钱家。”
钱济业重复钱盈盈往日常说的几句话，不着痕迹地靠近她。
“想骂便骂，想打便打，你何须同我生气？左右我只是钱家养的一只下贱的狗。”
钱盈盈垂眸，收手。
“滚吧，别再回来。”
钱济业摇头拒绝，“除此之外，莫无不可。”
钱盈盈咬唇，棕色眼睛紧盯着钱济业，雍容华贵的一张芙蓉面阴晴转换，却半晌没有再说出一句狠话。
“随便你。”
*
陆望云就无语。
真的无语。
为啥乔装打扮，出来办个正事，还能偶遇元启明？
遇见就算了。
他爹的，连医仙都看不穿的伪装，他居然能透过现象看本质，非觉得路漫漫神似陆慢慢。
看清钱盈盈发来的信息，下一秒陆望云就吓得撕开传送符，传送回沧澜派山脚。
陆望云不曾停留，到达护山大阵范围，便直接御剑，奔沧澜派主峰而去。
她一路跑，一路忍不住和系统吐槽。
“牛牛牛，这就是挂哥的主角光环吗？”
系统贱兮兮反驳，“不，按你之前的猜测，挂哥头顶是反派光环，你又是个恶毒短命炮灰。”
“他能看穿你不是很正常吗？毕竟英雄相惜，狗熊相似。”
陆望云：“……你想下岗就直说啊？跟我客气什么，咱们七八年的客户关系了。”
渣系统装可怜，“宿主，你冷静，把手从举报键上放下来，我就提醒你一件事。”
陆望云依言照做，“我又忘了什么？”
系统没有再卖关子，直接提醒，“江少虞，起点男主，荆州朱砂砚。”
陆望云：“……焯，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一脸无辜，“你也没问呀，而且我也没想到你会直接从宝城跑回来，宝城商业发达，里面肯定有卖荆州朱砂砚的。”
陆望云：“……下次，我不问你也要说。算了，没有下次。我去沧州主城里看看，希望有卖的。”
系统揣手手，心想，这边卖的大概率不正宗，起点男主多牛呀，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个敷衍的女人！
我才不要提醒你，让你威胁101，太坏了！
……
陆望云跑了七八家卖法器符箓的店，总算在城西的一家小店里，找到一块巴掌大的荆州朱砂砚台。
她如获至宝，当即拍板付，半点不带犹豫。
这店主是荆州附近人士，见陆望云进门时神色焦急，付款又爽快，便问她是不是荆州人士。
陆望云否认，说是给荆州来的人，准备的礼物。
店家顿时一脸伤怀，趁机给陆望云推荐了荆州特产云雾酥。
陆望云犹疑，“荆州人都喜欢吃这个？你确定？”
“当然，这是从荆州江氏传出来的秘方，一开始江氏不允许秘方流传，强制关停了十几家店铺，但云雾酥太好吃了，江氏没禁住，可能也不是真的想禁止。反正后来，云雾酥就成荆州的特产和象征。”
店家笃定道，“没有一个荆州人不喜欢云雾酥！这点我可以拿我门外的招牌保证。”
陆望云：“那……多少钱？给我来一份。”
店家笑容可掬，“不贵，内子亲手制作，正宗荆州风味，一斤只需三颗中品灵石。”
三颗，中品灵石，差不多是外门弟子半个月的月例！
陆望云无语，“你分明可以去抢，但还是送给我一份云雾酥。是个好人啊！”
店家笑出二两褶子，“不敢当不敢当。”
陆望云：“……”
你们修仙界人的脸皮都是这样厚吗？
……
最终，陆望云还是左手拎着朱砂砚台，右手提着云雾酥，回到主峰弟子院。
原因无它。
身为一只没有底线的颜狗，当然要尽可能满足，既美丽又脆弱的小公主的思乡之情啦。
区区三颗中品灵石，她不在乎。
陆望云垮这个小脸道，“我有点在乎，要是起点男主不喜欢吃怎么办？”
系统不以为意，“那就不喜欢呗，你可以自己吃嘛。”
“要是我也吃不惯呢？”
“那……拿来喂秃头鹅？嘎——”
陆望云：“……”突然想到一些并不美妙的回忆。
“那我还是勉强自己吃掉吧。”
两人说话间，柳叶剑已经到达主峰大院上空，陆望云抱紧云雾酥，驱使柳叶剑降落至江少虞窗前，慢悠悠从柳叶剑上跳下来。
“师弟，我回来啦。”
陆望云在沧州主城浪费了不少时间，到主峰大院时，正值黄昏，光线本就微弱，她又堵在窗前，挡去大半阳光。
室内顿时昏暗下来，一切家具，似乎都被若有若无的纱雾所笼罩，看不清晰。
陆望云把两个礼盒推到书桌上，一面朝窗内探头，一面揉眼睛。
“你还在画符吗？荆州的朱砂砚台我给你带回来了，还另外带了荆州人都喜欢吃的云雾酥。你快过来尝尝好不好吃。”
“小师姐，我在这里。”
陆望云刚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正欲发信息问江少虞去哪儿了，肩上就被笔冠轻轻一拍。
温凉的，带着难以言喻的、腐朽晦暗的香气的气息自耳侧传来。
陆望云起初毫无所觉，反应过来后，直慌得心口一颤。
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心道，我就说吧，起点男主有一只好嗓子，太能迷惑人了！
“小师姐？”
江少虞不解，刚才他那么大个人站在院中，陆望云看不见就算了，怎么此时他出声说话，她又要捂住耳朵？
难道是对我有所怀疑？
或是想进室内查看？
“啊！师弟，你怎么突然到这儿了？”
陆望云后退半步，脊背抵着窗台，单手背着伸进窗内，胡乱摸索自己带来的礼物。
江少虞见状，睡眼微眯，面上忽然带了点儿奇怪的笑意。
“小师姐，你在找什么？”
他轻声问，声音既飘渺又沉重，形如鬼魅。
第34章 第 34 章
小公主不仅很脆弱, 还很敏感，很有边界感。
是一直如此，还是因为惨遭灭门而性情大变呢？
陆望云略一思索，直白道, “在找给你带的礼物啊, 刚才扔桌上了。”
江少虞笑意转淡, 抬眼望进窗内, 果然见被陆望云越推越远的两份红纸包装的礼盒。
他微微叹息。
“小师姐，你这样不好拿。可否让某代劳？”
说罢，江少虞不着痕迹地上前两步, 在离陆望云两寸远的地方停下。
他俯身弯腰，一手隔着袖子，握住陆望云四处摸索的右手，一手伸平, 勾起桌上的两份礼盒。
江少虞的动作幅度不大, 看似亲密, 却极有距离感。
他用来系发的红色发带，却略微调皮, 自黑色长卷发中垂落, 不经意间擦过陆望云颈侧的小辫子, 在垂至陆望云后肩处, 和陆望云的发带勾连缠绵。
奇怪的阴冷腐朽香味更重了。
像是从江少虞骨骼血肉深处散发出的一样。
陆望云下意识屏息, 圆眼微睁，小扇形的双眼皮挤成线状，只眼尾一处的痕迹格外显眼。
真奇怪, 江少虞周身萦绕的灵力，明明还残留有不少魔力, 我竟然不觉得的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