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东汝人!
想要快速激发东汝与北阆的矛盾,他至少也该是东汝将领,或是高官子弟,亦或是...
少年一看便是千娇万宠下长大的,且受不得什么苦,自不会是军中将领。
他要么是权贵之子,要么就是天潢贵胄。
魏姩正想如何开口试探时,便见少年不耐烦的挪动了身子,往后靠了靠,露出腰间悬着的玉佩,玉佩是镂空的,云海围绕着一个小水滴。
魏姩眼神微沉。
她见过这个标志。
太子前些日子让人给她送的书中,有北阆各世家门阀,也有其他各国权贵摘要,而这个玉佩图案,是东汝皇室的标志。
魏姩心中不由泛苦,还真是最坏的可能!
若东汝皇子死在奉京城,尸身被阆军的绳结捆绑,可想而知会带来怎样的麻烦。
虽然她不知道西雩为何没有在抓到人就动手,但不管因为什么,幸亏人还活着!
魏姩抱着应该不会有比这更坏的结果的心态,问道:“我叫魏姩,你叫什么啊?”
但问完后,她就知道自己问的有些蠢。
这种情况下,东汝皇子再傻也不会直接报自己的名讳。
“苏寻,寻找的寻。”少年深深叹口了气,美丽的眼睛里盛着一点点希冀。
希望他那帮愚笨的使臣可以快点找到他!
而魏姩此时根本不在意他说的是哪个寻,她听见‘苏’字时,就重重闭上了眼。
还真有这么蠢的人,她想。
东汝储君,东方苏。
就算是假名,东汝人敢取苏这个字的,除了太子不做他想。
他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
所以,东汝陛下到底是怎么放心把他这么...单纯的太子放出来的!
但不管人是怎么到这里的,她都绝不能让他出事!
魏姩双手被捆着,即便她知道如何解也费了不少功夫,摸索到现在才算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
“你被抓了快一日了,不想办法出去么?”
魏姩边低头解脚上的绳索,边问道。
少年,也就是自称苏寻的,东汝太子东方苏翻了个白眼儿道:“被捆成这样,我能想什么办法,把它咬开吗?就算能咬开就能逃出去了吗,是能把门踹开还是把墙捅开?”
“不过我生来就运气好,遇到什么事都能化危为安,这一次应该也能出去。”
魏姩默默地咬咬牙:“....”
要不是他是东汝太子,她真的不想救他!
“过来。”魏姩解开脚上的绳结,站起身道。
东方苏:“我这样怎么过来,过来不...”
他边说边瞪向魏姩,看到木栅栏边站着的人和那一堆绳索时,他眼睛都瞪直了:“不是...你,你怎么解开的?”
魏姩盯着他:“你要不要解?”
东方苏怔愣了一瞬后,飞快的往魏姩这边蛄蛹:“要要要。”
等那帮蠢货来救他,他怕是尸体都干了!
魏姩手穿过木栅栏给东方苏解了绳子,才抬头望向那扇小窗。
若把木条拆了,她是能钻出去的。
但东方苏...
她收回视线,上下打量着东方苏。
东方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这么看我作甚?”
魏姩不想理他,又看向小窗。
就算他们能从这里出去,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
她连半吊子都算不上,至于东汝小太子...
瞧他那样怕也指望不上。
若是费尽心思逃出去还是落到了西雩人手上,白费功夫不说,恐怕还得受翻苦。
这次是西雩人笃定她和东汝小太子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才会放松守备,若被抓到,下一次就没那么好逃了。
魏姩微微蹙着眉,也不知道十八去哪里了。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鸟叫声。
魏姩默默地数了数,与前些日子十八告诉她的信号一致。
她眼睛一亮,刚要回应便想到也不知门外是何情景,万一引来了西雩人就得不偿失了。
她想了想后抬手往发间摸去,这一摸她才发现簪子已经被拆走,只剩两个不能用来作为利器的珠花,但此时对她而言珠花也够了!
魏姩将珠花取下,从小窗中扔了出去。
扔了一个不见回应,便又将剩下的一个扔出去。
东方苏也听见了那几声鸟叫,虽然他不懂,但从魏姩的反应他能够明白应该是外头有人来救她了,于是殷勤的拆下自己的玉佩递过去:“姐姐,这个大,够响。”
这样他也算出了力,她应该可以顺便将他也救走。
魏姩听着那句姐姐唇角微微一抽,看他递来玉佩更是不忍直视,她偏过头取下耳铛扔出去,道:“我会救你。”
东方苏得到保证,终于放了心,笑弯了一双眼:“谢谢姐姐。”
就在这时,窗户外突然攀上一只手,紧接着一张脸隔着木条缓缓出现,将东方苏的吓的瞪大了眼。
要不是青天白日,他还以为见鬼了!
“姑娘?”
魏姩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慢慢地落了下来:“十八。”
“是我姑娘。”兔十八也松了口气:“这帮西雩人可真会找地方,这间破院子有好多个房间。”
“姑娘你往后退一点,我把这堵墙拆了。”
魏姩动了动唇,想说拆窗户就行,但她看了眼东方苏后,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很快,兔十八就将墙拆了一个洞,一时间尘土飞扬,将里头二人呛的咳了好几声。
“十八,将他也带走。”兔十八应了声,飞快进来将木栅栏劈开:“姑娘我们快出去,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来人的。”
魏姩自然明白,也不多耽搁,拽着东方苏从洞口钻出去;钻出去后,她便发现这是一个极大的院子,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并不简单。
“姑娘走这边。”
兔十八在前头引路,走了几步回头看向魏姩,轻声解释道:“姑娘,在茶楼我没有出去,不是不想救姑娘,而是另有缘由。”
魏姩当然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遂顺着她的话问:“所以是为什么呢?”
兔十八便飞快道:“他们袭击姑娘时我认出他们是西雩人,且发现暗中还隐藏着好几个高手,当时附近没有我们的人,仅凭我一人之力,无法保证能将姑娘从他们手中安然无恙的抢出来。”
“而且前段时间,殿下捉了一个西雩很重要的探子,他们劫走姑娘就是想与殿下换人,这些年我与西雩人交过很多次手,对他们也算了解,在他们同殿下谈判前姑娘都是安全的。”
“且当时的情况我出去只会打草惊蛇,若是失去了姑娘的踪迹,到时候再想找到姑娘就很难了,所以我就暗中跟着他们到了这里,且沿路留了特殊印记,齐姑娘发现姑娘失踪定会报案,届时自会惊动殿下,殿下,宋大人和其他暗卫都认得印记,他们会立刻明白是西雩人带走了姑娘,殿下自会猜到西雩人的目的,届时我便能和殿下里应外合,将姑娘救出去。”
魏姩听完有些许讶异,不由道:“那么短的时间,你便想了这么多?”
兔十八一直都表现的直爽粗暴,没成想反应竟也如此快。
“嗐,跟西雩人打交道打多了,本能反应。”兔十八道:“且殿下教过,我们不能跟普通暗卫一样,指哪打哪,我们得学会自己思考,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最佳的应对方法,遇到事一味的靠蛮力是不成的。”
魏姩对这话很认可。
果然,太子很有做老师的天赋!
“那要是我方才晕着,没有回应你呢?”
兔十八:“无妨啊,我只剩那一个院子没有查了,顶多再多翻几次窗。”
“西雩人一向自大,他们的守卫都在最外头,觉得这院子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所以里头的防卫就会松懈很多,不怕被他们发现。”
魏姩想了想,的确如此。
他们觉着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东汝太子也是个肩不能抗的,他们身上又都无利器,所以笃定他们解不开绳索,逃不出去。
“人跑了!追!”
此时,西雩人已经发现他们逃了,正在四处搜查。
兔十八带着二人藏到一个破屋里,将一个信号弹递给魏姩后,指了指方向:“我已经摸清了这里的路线,那边的守卫最薄弱,等时机到了,我们便在那处突围。”
东方苏终于有机会开口了:“等什么时机?”
兔十八没应,只贴在窗边一直盯着外头,没过多久,她眼睛一亮:“时机到了,跑。”
魏姩抬眸看了眼附近上空散发的烟雾,心中大约有了底,拉着东方苏便同兔十八往一处院门跑去。
东方苏被她拽的一个踉跄,刚喊了声姐姐就被魏姩打断:“闭嘴,逃命!”
“姑娘,我拦着人,你们跑,记得拉信号弹。”
兔十八说完便迎上院外的西雩守卫,魏姩死死拽着东方苏,生怕他不小心撞到了哪个刀口上。
兔十八出手狠辣,几乎是招招致命,毕竟高手并不是随处可见,出任务的一般不会来守门,很快便倒了一地尸身,但他们已经拉了信号,这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魏姩捡了两把弯刀,递了把给东方苏:“拿得稳吗?”
东方苏:“......”
他似是被激到了,气冲冲的接过刀:“我会武功!”
魏姩闻言颇有些意外。
他会武功,她怎么没看出来。
“只是会的不多而已。”
大敌当前,魏姩没跟他掰扯他到底会多少武功,拉了信号弹后,就拽着人往兔十八指的方向跑。
兔十八拦住了身后追来的所有人,东方苏回头担忧道:“她不会有事吧。”
魏姩头也未回,跑的飞快:“我们留下她才会有事。”
没有他们做拖累,十八自然能脱身。
东方苏喔了声,看向拉着他拼命奔跑的女子,突然道:“你们北阆女子都这么吸引人吗?”
魏姩闻言,想到他方才关心兔十八的话,遂道:“怎么,喜欢?”
东方苏脸颊一红,她说话怎如此直白!
不过,他喜欢。
“嗯,喜欢。”
魏姩刚想说那恐怕不成,太子不会放人,便见院墙跃出一个西雩人,提着刀朝东方苏砍来。
“小心!”魏姩一把将东方苏拽到身后,躲过了那致命一击,随后西雩人又攻了上来,东方苏确实如他所说,会武功,且会的不多,他被魏姩救下后,义无反顾的挡在她身前与西雩人过了两招,但也只有两招。
这个西雩人的目标是东方苏。
魏姩看了眼他手中的属于北阆的兵器,便明白对方的目的。
她绝不能让东汝太子死在这里!
魏姩捏紧弯刀,在那人砍向东方苏时,她抓住时机一把推开他,将手中的弯刀扎进那人心口。
西雩人的刀也在同时落在她的肩上,但所幸她早有准备,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半跪在地,躲过了大半力道,所以伤的并不深,但落在人眼里,就是她被这一刀压了下去。
褚曣穿过转角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一瞬,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般,整个人僵硬了一息才提气飞快朝魏姩跃去。
“姐姐!”
东方苏被魏姩推倒在地上,等转过头时,魏姩身上染着鲜血,半跪在地,他惊呼一声忙扑过去,只是还没有碰到魏姩,便被一道力道甩开:“滚开!”
褚曣冷着脸将魏姩揽在怀里,动作迅速的撕下袖口的布条,缠在魏姩肩上为她止血。
魏姩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怔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殿下。”
褚曣没应声,黑着脸拦腰将她抱起便疾步往外走,魏姩大约猜到了什么,忙道:“殿下,殿下,我没事。”
褚曣脚步一顿,低头看向她。
魏姩遂反倒安抚着太子,轻声道:“殿下,伤口不深。”
“血是西雩人溅到我身上的,我没事。”
褚曣眼里这才有了别的神色,他将魏姩放下,让所有人转过身去,才拉下她的衣襟查看伤势,如魏姩所说,那看起来凶狠的一刀,只留下一道不深的口子。
褚曣将她的衣襟拉好,一把将她拥进怀中。
那短短的几息中,他的心中被杀戮包裹,他只恨不得提刀踏破西雩,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直到她说,她没事,他的理智才缓缓回笼。
太子那一瞬的失态,让魏姩感觉有什么东西将她的心填的满满当当,好似再也装不下任何。
她轻轻抬手回抱着他,唇边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想,她大概做不到了。
一年约满后,她做不到与他划清干系,再无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