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想着,脚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宋誉房间门前。
小巧的巴掌已经碰到冰冷的木板,时宴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回去罢。
就在抽手的那一刻,房门突然被打开――
时宴冷不丁被吓一大跳,转身的那一刹那,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用力搭在她的手腕上,时宴那一声惊呼声甚至还没来得及叫出口,整个人就被猛地拽进了屋!
“殿下――”
“这么晚不睡觉在外面瞎晃悠什么?”
吹过了屋外的冷风,进屋后方觉似乎暖和了不少。
可惜屋内甚至没有点灯,依旧满屋子黑暗,时宴却循着那道温和的嗓音准确无误地对上宋誉惺忪的眸子。
时宴觉得嗓子有点儿痒,屋内气温骤然升高,她浑身像是被炙烤那般燥热,极其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手指抓过修长的脖子,留下几道明显的红痕。
“睡不着,心里烦。”时宴如是说。
看不太清宋誉此刻的神情,只是屋内陷入一片沉寂,时宴移开眸子,咬住嘴唇,想他要是再不说话自己就回屋,别让两个人在大晚上干瞪眼,怪尴尬的。
良久,就在时宴刚要张口说话的时候,宋誉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又听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过来。”
什么?
时宴双眼充满迷惑,宋誉拉起她的手,紧接着随着他从容的脚步,时宴脚下慌乱被迫跟了上去。
“殿下!这、这不好!”
时宴还在挣扎,宋誉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脑袋,一手按住她的腰,语气跟他身前的衣服一样松松垮垮。
“睡吧,大晚上不睡觉你想干嘛?”
时宴脸倏地一红,被窝里残有他方才温暖的温度,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她紧张得甚至险些忘记要呼吸。
最后快要窒息的那一瞬间,她犹如溺水的鱼终于想起来要钻出被窝,小小的脑袋一下凑到宋誉面前。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看不见此刻宋誉是否睁眼,只觉得他或许真的累了,安静得像死去那般。
“我还是先回去吧。”
不然她真的会出问题,出大问题。
宋誉一把拦住她的腰,嗓音隐隐约约带着些许笑意。
“来来回回折腾你不嫌累?”
而后又拍了拍她的背后,像是哄小孩那样开导道:“别闹了,快睡。”
时宴沉默半晌,最终坐起身来,双手撑在宋誉两边,“殿下,时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确定要这样问?”
时宴一愣,耳旁传来一阵O@声,穿过时宴的腋下宋誉直接将人举起放到床的里边,自己则是走下床。
蓦地,只听火折子发出“刺啦”一声,眼睛像是被拉开了窗帘,有昏黄的光照进眸底。
时宴眨眨眼,只见宋誉一手拿住烛台,烛光打在他侧脸上,灯光柔和又跳跃,宋誉神色寡淡,眉目舒展,而肌理漂亮,令烛光下的他看起来好看得不像话。
宋誉施施然朝她走来,到了床边折腿坐下,正对着时宴,明亮的灯芯倒映在她那双明眸之中,宋誉眸子一沉,像是有暗流在翻涌。
时宴被他盯得心底发毛,忍不住身体往后稍稍一躲,结果被宋誉看去了这小动作。
红唇一勾,感到颇为有趣道:“你不是要问问题,此刻沉默着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需要我请你么?”
他这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时宴想问什么?只不过在装傻,只是时宴都逼上门来,他就只好奉陪到底。
时宴清清嗓子,问:“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成亲?”
宋誉手剧烈一抖,一滴热蜡溅到白皙的手背上。
“你想问这个?”
不可置信,他以为......
时宴点了点头,“倒不是我想逼婚,只是殿下给我个准确的时间好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可不想某一天早上睁眼突然被告知今天就得当新娘。”
“你有这种顾虑我能理解。”宋誉莞尔失笑,“你想什么时候?我让你决定。”
“那得看殿下何时有空,烦请抽空跟时宴成个亲了。”
“你这话怎么左右听着都觉得不对劲。”宋誉将烛台放到床头边的柜子上,自己上了床,说:“原本我是想等万佛节一过咱俩就成亲,不过现在似乎有点小插曲,你要是不怕当小寡妇明日我便着手安排。”
他躺在被子里,一手将时宴按下也躺在自己身边,又替她掖好被子防止冷气跑进来。
果然,宋誉已经蠢蠢欲动,这次主动出征,为的是赢取元景帝的欢心。
但时宴知道,宋誉不会死,他会从边关凯旋,然后对元景帝彻底失去信任,因为元景帝并没有如意料中的那样予兵权予信任,而是轻飘飘地赏了些金银布帛。
这无疑是当真所有人打宋誉的脸,同时也警告宋誉别以为他什么心思是皇帝不知道的。
“殿下当真要去边关?”
宋誉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
时宴嫌弃地往后一躲,细细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这人是小泰迪的转世吗?
“不想我去?”时宴抓紧身下的床单,“没,只是在想殿下为什么一定要去?若是......达不到殿下心中的期望,又该如何?”
宋誉捡起她一缕长长的青丝,在手指上缠绕好几圈,最后安慰道:“想什么呢,快睡觉,明日一早我还得进宫去。”
时宴敛神,“那我回房去睡。”
“别。”宋誉差点儿笑出声来,笑声被他压制下去,但嗓音里隐隐溢出笑意,“别走,方才你将我闹醒了,现在让我抱一会,不然我睡不着。”
刚才她几乎是蹑手蹑脚,根本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宋誉说她吵醒了他,时宴这回才想起觉得奇怪,怎么会是她闹醒的呢,宋誉又在坑她。
念及此,时宴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宋誉,宋誉依旧揽着她,她先是挣扎几下发现没用,这才收敛了反抗的劲儿平静下来。
二人谁也没再说话,渐渐地时宴也觉困意爬上眼皮。
感受到身边人身体放松下来,宋誉缓缓睁开眼,目光凝视于眼前人的背影。
他筹划了这么多年,其实也不是只为了让元景帝对他产生丝毫信任,他了解元景帝那个人,疑心重,不可能只因一次胜利解决一次眼前难题就对他高看两眼,所以他还备了另一手。
时宴总觉得后背凉凉的,似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在自己身上,就好像阳光照进波光粼粼的湖面,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
但困意袭来,她再也撑不住渐渐地陷入了梦乡。
宋誉脑袋往时宴身上靠近半分,像是一只失意落魄的小狗乞讨片刻关心和温暖,手上温热的触觉如此真实,他心跳加快,纵然认为平日就算动情他也依旧能冷静自恃,可在时宴面前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感情是个复杂的话题,自古以来有人为它书写华丽篇章有人为它生死不论,有的趋之若鹜有的避如洪水猛兽,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失魂落魄。
他认为自己向来是个无情之人,他恨龙椅上那个虚伪的男人,也看不起那个因为男人而落得悲惨下场的女人,。
可在时宴面前他又如此多情,究竟是什么时候种下的种子,感情的种子一旦萌发便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最初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曾试图让自己减少对时宴的依赖,但感情跟算术怎会一样呢?说减就减,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当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压制这段感情时,便只好看着它在心中肆意生长。
闻着少女身上淡淡的芳香,感受着柔软的细腰,温热的体温在他心中激起阵阵激流,瞬间又化作汹涌波涛,让他迎着狂风骤雨,久久无法宁静下来。
宋誉疲惫地合上眼,手指不自觉颤抖半分。
第98章 宋k又疯又颓
时宴原本以为自己会认床, 可没想到昨夜一觉睡得极香,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时身边冰冷,早已没了宋誉的余温, 屋外有干活的小丫鬟从前路过,吓得时宴几乎忘记了呼吸也要等她们离开,而后小心翼翼探出半颗脑袋, 观察周遭无人注意后这才蹑手蹑脚地踏出门槛。
她有贼心没贼胆, 破破烂烂的节操是她最后一张遮羞布。
宋誉确认要出征无疑,中午人一回来风风火火往自己屋内走去。
时宴刚给自己屋里的暖炉点上,手上热乎乎的,脸上扑腾了一层薄薄的灰, 看起来像只小花猫,就算发起火来只也会让人心生怜爱。
天冷,她刚想给宋誉房间的暖炉也点上,前脚刚踏进门槛, 后脚宋誉便走了进来, 二话不说将时宴搂在怀中死死不放。
“殿下, 你快要勒死我了!”
时宴费劲想推开身前之人,可宋誉如同一堵大山, 任时宴怎样挣扎都岿然不动。
他这人看起来清瘦又虚弱, 实在不曾想双臂竟如此有力,几乎要将时宴揉进血肉里那般,要不是时宴知道这人经常发疯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当真会认为宋誉想要自己的命。
“宋誉!你是疯了吗?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一股无名的怒火蹿至头顶, 时宴脑袋开始发昏, 眼前事物渐渐变得模糊,一气之下, 时宴顾不得其他张开嘴往宋誉胸膛狠狠咬了一口。
“你是属狗的?”宋誉倒抽了一口气,用力掰过她的下巴,胸腔溢出阵阵笑意。
“还不是因为――”
她话没说完,宋誉腰身微弯,对准她那张一张一合的嘴准确无误地覆了下去。
紧随其后的公玉泉适时退了下去。
宋誉垂笑问她:“因为什么?”
因方才激烈的摩擦,时宴嘴唇又红又润,眼里还有丝丝震惊没退去。
“因为你――”
宋誉改为搂住她的后脑勺,将人往自己面前一揽,又是毫不犹豫一声不响地覆了上去。
如果可以,时宴真想把这个人的舌头割了,反正他的嘴巴也不是用来说话的,留着也是白留着。
不知过了多久,宋誉终于放开她,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她几度要窒息而死,中途宋誉好心提醒她换气。
时宴当即愣在原地,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理论知识丰富了,实践起来仍是小白。
宋誉往她脑袋上不重不轻地敲了一记,“你是木鱼脑袋吗,怎么还没学会?”
此刻时宴凶狠地瞪了一眼面前这个罪魁祸首,宋誉神情愉悦,时宴似乎从未见他这么高兴过,连头发丝都似乎跟着沾光,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节告知他人宋誉此刻的心情有多欢快。
她没好气地问:“殿下今天吃错药了?”
“我高兴。”宋誉眼里攒满了笑意,星星点点像是夏季夜晚幕布下的满天繁星。
时宴一时间看晕乎,冷静下来也就没了方才那股气跟他接着犟。
“殿下要出发去边关了?何时回?”她扬起小小的脑袋,满脸无辜地问他。
宋誉捏捏她的脸,“待会就出发,过年可能有点来不及,上元佳节前回来陪你过节可好?”
现在离上元节还有两个多月,宋誉竟有在两个多月之内平定战乱击退异军的信心,打仗并不是一件美事,参军也非所谓美差,抛头颅洒热血,黄土白骨,一将功成万骨枯。
时宴握紧了拳头,点了点头:“好,我听殿下的。”
宋誉揉了揉她脑袋前的头发,“等我回来。”
他离开的这天下午,久久不曾放晴的天空竟然难得地有阳光劈开厚云,照在宋誉的银甲上,银光烁烁。
冬日的阳光和煦而柔和,不似夏日那般灼热刺眼,宋誉整个人浑身似有金光环绕。
他端坐于红马之上,头发高束,清风拂来,发丝飞舞,当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以往那个躲在冷宫中任人欺辱的少年当真一去不复返,光阴似箭,就好像只是一眨眼,他摇身一变就成了面前这个凛凛威风的少儿郎。
得知自己殿下要带兵出征了,府里的奴才丫鬟们纷纷挤在大门口伸长了脖子眺望,宋誉英姿飒爽,引得先前还在各种猜忌的下人们连声惊叹,眼中惊艳久久不去。
宋誉抓起缰绳,在马脖子上一甩,意气风发地朝着他蛰伏盼望了许多年的良机跑去。
君心何坚决,直到背影消失不见,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宋誉离开五天有余,原本他在时府上下人们不敢太过放肆,本以为他走后睿王府能热闹起来,没想到反而更冷清了。
时宴望向窗外,冬季连麻雀都回巢冬眠了,往日嫌麻雀太喧嚣,今日倒是怀念起它制造出的那几分生机。
她放下针线,想想学习女工已有半月,这段时间闲下来时就拿出赏赐的布料,跟着朱妈妈学了几招,想着等宋誉凯旋就能将亲手做的衣裳送给他当做礼物,只是她的手艺还过于生疏,缝出来的衣裳要么线头多要么版型差,白白浪费那么好的料子。
这天,谁也没想到冷清的睿王府竟然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尚书诸司侍郎李昊只身前来,甚至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宋誉出征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他此时来睿王府作甚?
到门口迎接他的正是时宴本人。
时宴见过这个李昊一回,先前被宦黛请到兴王府时,有名奴才为讨宋k欢心,恨不得当场折磨死宋誉,而那个时候一旁还站着一位身着官服却又冷眼相望的大人。
那人正是眼前的李昊。
时宴虽不知其来者何意,但比不怀好意,虚伪地笑了几下,问:“不知这位大人有何要事?我家殿下还未归来,竟还劳烦大人亲自来一趟。”
这个李昊对时宴一直没什么好感,先前三番五次劝解宋k万万不能掉进时宴的温柔陷阱里,只是怕什么来什么,宋k出身显贵却偏偏中了时宴什么蛊,几次因为时宴差点坏了大事。
李昊双手插在袖口里,侧脸对着她,眼里满是不耐烦。
“本官就是来找你的,兴王殿下有请,你跟我去还是不去?”
居然是宋k?她前段时间提心吊胆就怕宋k知道她回来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该如何应对,可等了许久日子就像平静的湖水,偶尔因宋誉嫌弃一丝丝涟漪以外,再无任何波澜。
她几乎要忘记这件事,没想到在今天他还是找上了门。
该来的躲不掉,时宴心短暂地一惊,随后问:“兴王找我?可有说何事?”
“你去不就知道了?本官可是亲自来接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时宴犹豫了两下,如今之计也只好跟李昊走一趟,“那请大人稍等片刻,奴婢跟府上管事说一声再......”
“不用麻烦了,兴王有令,一个管事的还不让你去不成?”
李昊表现得极其不耐烦,时宴思虑片刻,还是决定知会朱妈妈一声。
李昊气得脸都绿了,他从未见过这么大胆又不知趣的女人,一路上都板着脸,整个车厢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我过去当真是小瞧你了,不曾想你还有把兴王迷得神魂颠倒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