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时宴偏不让他如意,眼前渐渐恢复清明,后脑那阵要命的痛也淡了下去。
她琥珀般明亮的眸子坚定且自信。
“不会,睿王并非意气用事之人,他可能会伤心,但绝不是在打仗的时候伤心,兴王与睿王势同水火,怎会连这一点都不明白?”
宋k冷哼一声,有名为嫉妒的火团烧得他五脏六腑生疼。
“你倒是相信他。”
随后袖口一甩,走到门口时冷冷吩咐:“你在这好生待着,不要乱动,本王晚点来看你。”
她在房间左右探视,除了里面还有一间卧房,根本没有能出逃的出口。
显然宋k敢将她一人锁在里头,就料定她跑不出去。
门从外被上了锁,她一人待在屋内,身旁有一个大的书架,书架上放着各种她看不懂的书卷。
她突然想起先前在崇林时,崇林县令贪污腐败一事中宋k也脱不了干系,既如此,宋k既然有了这一次,必定会有无数次。
欲壑难填,欲望就像一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
既然将她锁在书房,那何不趁这个机会找找能让宋k伏案的其他证据?
她上翻下翻,突然手按到一个空格,那是一处机关,书柜后方的墙壁缓缓朝两侧打开。
时宴心中又惊又喜,按捺下紧张害怕的心,小心翼翼地往那处未知的暗室走去。
初进去时整个人置身于黑暗之中,她喉咙一动,险些动了要折身而返的念头。
忽然!道道刺眼的光霎时驱散黑暗!
饶是平时再怎么遇事不惊,此刻时宴也被吓了一大跳。
只是让她感到惊恐的却又是另一件事――
这只是一间十分狭小的空间,几乎只能容纳下一张小床,一张桌子,两处成人落脚之地。
时宴站在房间中央,三面墙壁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画像!几十成百双眼睛似乎在深情地看着某人!
她僵在原地,脚底就像与地板融为一体,感受着一股冷意自脚底蹿至脑门。
恶寒,浓烈的挥之不去的恶寒!
那是无数个她。
无数个她被刻在墙上!
时宴从未收到过这么大的视觉冲击,在灯亮起等她抬头的那一刻,眼睛就像要胀开那样。
这里面气温阴凉,她的背脊却冷汗直流,后背将层层衣服浸湿。
这些壁画算不上完美,它的画工极为粗糙,那一点点刻印下的线条歪歪扭扭,却因画上人物神态饱满生动而几乎已臻不可复制的惊人高峰。
画上的“她”神情此般深情,时宴却从不稳的线条看出壁画后藏匿的怨气和疯癫。
她僵硬地移动步子,双手遏制不住地颤抖想要去碰面前的墙,心理防线却在还没碰到墙壁上就已崩溃。
太可怕了,她浑身发憷,牙关抑制不住地打颤,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画下整墙壁的她,又“无意间”让她撞破,目睹无数个连她都感到陌生的自己,这与心理扭曲的变态有什么区别?
疯子,都是疯子啊。
她想跑,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脚下却如同灌铅般沉重。
“宴宴。”
宋k赫然出现在门口。
背着光,时宴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隐约分辨得清他高大的身形,还有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闪烁着的危险的光芒。
“不是叫你老老实实待着不要乱动,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第100章 又一个疯子【小修】
时宴后退了两步, 腰上忽然抵到身后的桌边,她死死盯住缓慢靠近的男人,明白自己已无路可逃。
“本王提醒过你要你听话的, 宴宴。”
闻言,时宴强迫自己冷静,内心规划待会应如何从宋k手里逃出, 亦或是该如何安抚好宋k突然跳脱的情绪。
宋k语气愈发幽怨, “你知不知道这里耗费了本王多少心血?看你的表情似乎一点都不感动,本王很伤心。”
感动?时宴脸上划过一丝讥讽,她怎么感动?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敢动!
“不要告诉我兴王过去曾日夜盯着我的画像,怎么?您不觉得吓人么?”
宋k手指忽然抚摸上壁画上的她, 漆黑沉重的瞳孔忽然柔软下来。
他神色真诚地看向时宴,说:“吓人?宴宴的容色在本王心中无人能及,怎么会觉得你吓人呢?”
两旁璧上挂着一排烛台,烛台上火光平稳地烧着。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洒下两片浓重的阴影, 挡住头顶的光, 也遮住了眼眸里复杂的情绪。
这样看起来时宴的眼瞳颜色很深, 与她对视时总令人觉得对方真是无比真诚,不容一点谎言的杂质。
宋k最是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 像是充满怜悯, 他这一路走来太过顺遂,永远站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从来只有他可怜别人的份,无法接受有人来可怜他, 将他放在低一等位置看待。
“别这样看着本王!” 他一把抓住时宴的手腕, 时宴吃痛皱起眉嘶地一声抽了口气。
宋k从身后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这一幅幅全是她的壁画, 眉宇间的锋利忽然柔和了许多,只是那突然温柔的语气就像一条刚醒的毒蛇在她耳边吐着蛇信子。
时宴浑身忍不住在轻微地颤抖,宋k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慢悠悠地说:“你这双眼睛应该仔细看看这些画,这上面每一笔都是本王亲自刻画,你可知本王当时是以什么心情刻下这满墙壁壁画的?宴宴,你当真心狠,那日你从山上掉下去的时候本王找了你许久却连尸体都找不到,本王心中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发誓若再次见到你一定也让你尝尝本王这些天受过的苦,可奇怪的是真见了你那股气莫名地就消了,宴宴你倒好,回来这么久也没想到要来见本王一面,还同本王说那些伤人的话,你就不曾想过本王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痛?”
时宴两手被他反扣在身后,想挣扎却反倒被他抓得越紧,几乎要将她手腕的骨头捏碎那般用力,她痛得眼眶一热,嘴上却仍是说不出宋k想听的软话。
“原来兴王也有心?那可真是稀奇了,怎么没有干脆痛死你?”
“宴宴想本王死?”宋k忽然放开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跑开,她的双肩被人按住,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宋k居高临下,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俯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带危险的笑。
“可惜,你什么要求本王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一点本王不应,在宋誉死之前本王定会活得好好的,到时候本王若是对你兴趣仍在,同样允你一生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时宴享受不起,但兴王当真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奴婢么?”她语气软了几分,没了方才的僵硬和冷漠,又恢复成宋k记忆中的那个容色从容平和的时宴。
宋k高兴了,便想靠近时宴去亲近她。
时宴眼里藏不住不耐烦,别过脸避开他的气息,道:“那兴王放奴婢离去可好?奴婢同府上的管事只说出来一会,时间若是长了,怕管事的担心。”
宋k黑眸沉了沉,他早该想到时宴说不出什么好话,她就是匹驯不服了的野马,骨子里刻着的桀骜不驯不允许她在宋k的强势面前低头认输。
宋k咬紧牙关,恨恨地望着她,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不领他的情。
究竟是出于面子上过不去,还是有掺杂几分真心,谁也说不清。
“你还是想走?因为宋誉?可宋誉那人有什么好?本王已经对你足够好,你就是不知道领情。”
他生起气来,连同面部肌肉抽搐,额头青筋鼓起,那只宽厚的大手几乎要生生掐断时宴的脖子。
时宴难受得紧,她甚至怀疑自己真的是被宋誉弄死的,而不是被同样身为变态的宋k掐死的吗?
她痛得受不了,小脸涨得通红,眼前开始发黑,脚下似乎忽然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就像虚浮在空中那样,耳鸣得厉害,眼角逼出两行生理性的泪水。
宋k被她这副模样吓到,连忙松开手,他一松手,时宴便立马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等再次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她动了动身体,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有人隔着手帕替她把脉,熟悉的场景浮上心头,时宴心神一晃,想抓住替她把脉的那只手,可意识如此清晰,身体却根本不容她控制。
她在内心大喊,实际上却连嘴皮都没动一下。
那人离开后,时宴总算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如魂魄归位那样,艰难地坐起身。
旁边的男子正在小憩,时宴起身的动静不算大,却仍旧惊醒了他。
“宴宴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点?”宋k满是懊恼地凑到她床边,“对不起,你瞧本王这脾气,一没控制住又伤了你,宴宴,你别走,以后莫要说那些话激本王好不好?本王真不是有意要这样对你。”
“方才那人是谁?”时宴刚开口,却发现声音如此嘶哑。
“谁?宴宴你做梦了,除了本王方才没有人进来过。”
怎么会......
时宴满腹狐疑地皱起眉,她分明感受到有人拿起她的手温柔小心地替她把脉,又似乎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难道都是错觉,是她在做梦,鬼压床了?
宋k笑嘻嘻地贴上来,想伸手去抱她,时宴胃里翻涌,猛地往后一躲,吼道:“你别碰我!”
“行行行,不碰你,饿不饿?本王特意吩咐厨房炖了汤给你补补营养,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宋誉平日里怎么照顾你的,都不给你饭吃么?”
他端过桌子上的浓汤,试了试温度,觉得刚好,体贴地给时宴喂去。
时宴现在根本没心情吃东西,别过脸毫不客气道:“兴王玩也该玩够了,若是还是觉得无聊何不找您其他红颜知己,戏耍时宴一个奴才算什么?”
还以为宋k又会大发雷霆,没想到这回非但没生气反倒还耐着性子哄她,可时宴根本不吃他打一巴掌再给颗糖这一套,任宋k如何哄都始终不改心中所念――
“我不会待在这里,兴王殿下您行行好放过我吧!”
宦黛走进屋时,正好撞上宋k怒气冲冲地将碗啪地一声丢在桌上,走在门口停了下来,焦躁不耐烦地对她说:“你来照顾她!只要别让人死了,她要闹要吵都别理她!”
宦黛以为时宴的不识好歹终于让宋k失去耐性,心中大喜,刚想着怎么羞辱时宴才好泄心头之恨,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时宴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朝她阴冷一笑。
那晚任由时宴如何摔瓶子摔罐子,将屋里头价值连城的宝贝砸了个稀巴烂,搞得房间一片狼藉不忍直视来宣泄心中的愤怒。
宦黛气得脸都白了。
这些可都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宝贝,时宴将它们当做市井上三五文钱就能买到的破烂吗?
“贱丫头,你别不识好歹!殿下对你多看两眼你却蹬鼻子上脸了是吧?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罢就对时宴来粗的。
时宴扔高兴了,心情畅快得很,就是情绪稍微一激动时后脑勺就开始作痛,痛到有些受不了,脚下发软眼前发黑。
她单手撑在桌子上,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你家殿下说只要我不寻死其他的可都随我,宦黛姑娘连你主子的话都不听了?蹬鼻子上脸的是谁啊?如此看来不是我,理应是你啊。”
宦黛面色一僵,又说不过时宴,气得直咬牙。
“牙尖嘴利,你如今就N瑟吧,看我怎么教训你!”
“宦黛!”宋k不合时宜的声音响彻在宦黛身后,宦黛此刻脸色真若白纸一般,毫无血色可言。
“你要教训谁?”
宋k脸色很不好,周遭似乎散发着飒飒冷气,他眉头紧缩,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目光犀利如一把刀片锁定在宦黛身上。
宦黛知道那是宋k心情极差的表现。
可......可她有什么错?!她只是看不惯时宴这种卑贱之人糟蹋殿下的真心啊!
有人十几年如一日地陪伴在他的身边却得不到他一丝真心,有人却短短几月让他疯了着了魔一样!
“殿下!时宴她根本不喜欢您!她心里眼里根本没有您一丝位置!您何必如此――”
“啪――!!”
宦黛倒在地上,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宋k。
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像是看不见源头的热泉,怎么也阻断不了它滑落。
“来人!宦黛以下犯上,给本王拖出去!”
“殿下!”宦黛撕心裂肺地吼道:“殿下平日素来极有分寸,宦黛只以为殿下无心儿女□□,怎么一到一个心里根本没有您的人身上就昏了头,分不清孰是真心孰是假意了呢!”
被一个下人这般指责,宋k面上挂不住彩,暴怒:“来人!都死了吗?!还不把她拖下去!”
时宴望着眼前如此可笑的一幕,始终未说一句话,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
屋内只剩下两人,宋k恨她恨得牙痒痒,时宴却满脸风轻云淡地望着他。
气氛一下子僵持不下,室内瞬间就像陷入冰窟一样冷。
宋k率先开了口,目光幽幽地朝她逼近:“宦黛以下犯上,杖责三十,她因为你受了罚,宴宴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愧疚?”
时宴收起那看戏的表情,目光宁静地平视宋k。
“她怎是因我受了罚?她是因为太爱兴王,兴王享受着她的爱又践踏她的爱罢了,时宴为什么要愧疚?该愧疚的应该是兴王不是么?”
“那你呢?你浑身上下透露着对本王的鄙视和厌弃,可你不也是仗着本王对你的偏爱践踏本王让本王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么!”
他抓起时宴的手,时宴握紧袖口里藏住的锋利的瓷片,“啪”地一声用力将其打开。
“别碰我!我跟你说不通!”
宋k恼了,那只被她甩开的手,手背还在发红,她看起来娇滴滴的一个小女子,手上这一道劲儿还真不小,可身体上再怎么疼,也疼不过被她生生撕开又生生踩踏的心。
他何时变成这样了?他怎么变得这么卑微了?
宋k仿佛置身于火海,整个人被烧得灼烈。
痛,好痛,可还是执拗地将面前这个罪魁祸首抱在怀里,用力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
“宴宴,你忘了当初是你先来招惹本王的么?三心二意果然是你的天性,不过没事,本王可以不在意,等宋誉死了,等你彻底成为本王的人,本王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你现在喜欢谁就喜欢谁吧,只不过你记着,有句老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耐心有限,就算喜欢你,但也不能容忍你骑在本王头上耍威风,懂了吗?”
第101章 计划出逃【小修】
时宴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 心知此时已经无法通过简单地讲道理来让他冷静下来。
窗外的树叶在轻轻摇曳,其他树枝早就光秃秃的一片,只有庭外里几棵香樟树还傲然屹立于寒风冷气之中。
手上的冰冷并没有安抚她的心情, 分明是那么些微熟悉的脸,却感受不到熟悉的心跳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