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同你耍嘴皮子,你也大可不必这样猜忌我,猜来猜去最终一个不真不假的结果能让你更快乐吗?”
“怎么不能!我想到你日后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我心中无比快意!”宦黛几乎嘶吼道,随后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时宴利落地给她倒了杯温水,被宦黛一掌打开,“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时宴:……
“怜悯之情多么珍贵,我怎么会给一个白班厌恶我的人?”
她走到门口左右看了两圈,昨天看守的人已经被宋k撤了,确认无人监听后才坐回桌前。
过了这么久也渴了,轻抿一口温茶,压低声音继续说:“你对这儿熟,又了解宋k的品性和习惯,能否挑个时间将我送出府去?”
宦黛一愣,昨夜她不是没有想过时宴的要求,反复想了一夜,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时宴一定是来设计她的。
不可能有人面对眼前的荣华富贵而弃之不顾。
兴王有什么不好?
他不爱她,就算陪了他这么多年,无论自己做得多么好,殿下对她的态度也若即若离。
怎么会有人想主动离开呢?
而时宴再次说出这个要求后,她神情严肃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当真这样想?”
这个交易对宦黛来说怎样都不亏,殿下只是暂时被她用心机迷住了心,若是能让时宴从此消失,那殿下又会只看她的。
“当真。”
片刻过后,宦黛终于卸下心中防备,答应了时宴的请求。
只是最后,她仍旧不甘心地问:“他想纳你为妾这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时宴“嗯”了一句,点头:“听说了。”
“那为什么……”
她大概明白宦黛想问什么。
陷入爱情中的女人大多是盲目的,自古以来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何况像她们这种在浩渺大地毫不起眼的几颗沙粒,一旦碰到情,就陷入一个奇怪的循环。
清醒地挣扎,再麻木地沦陷,最后告诉自己,这只是误会,这都是有原因的,都是外界有人暂时迷了那人的眼睛,一定是爱我的。
“宦黛,你信不信今日宋k娶我,只是因为我让他产生了危机感,因为我不爱他,他手里没有我的把柄,若我同你一样爱他爱到让自己卑微遍体鳞伤,今日他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即去,也不会想娶我。”
宦黛沉默了许久,那双乌亮的眼里失去了往日的嚣张与光芒,良久后她哂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便又甘心了一些。”
“姑娘,大夫来了。”小丫鬟走进房间禀报。
闻声时宴迅速扭头往一看!
大夫单拎一个药箱,身穿黑色圆领袍,是个面目和善气质稳重的中年男子。
时宴不可置信,“你确定这就是昨日替我瞧病的大夫?”
确实还是那股淡淡的中药味,可怎么会……难道自己真的做梦了?
“回姑娘,没错的,昨日的大夫也是奴婢去请的,正是这位不会有错的。”
时宴绕开身将宦黛扶到床上,对那人说:“麻烦大夫了。”
他恭敬欠身,时宴死死盯住他,直到看人从药箱中掏出一块帕子放在宦黛手上这才打消了她心中最后的坚持。
也罢,莲衣既然说要走,那便是走了。
她就是做了个梦,突然梦见了过去的场景而已。
晚饭的时候宋k又来了一趟,听说他今日不常在府中,每次回来也只待那么一小会,奔着时宴那边过来,让府上的下人都纷纷猜测这女子的来历。
――听说是睿王的人,就一丫鬟,没什么背景。
――没有这么简单,殿下怎么会看上一名丫鬟,还是别人家的。
――可怜宦黛,这么多年什么名份没捞着,还白被人抢了风头。
宋k神色看起来有几分沉重,但他不说时宴也懒得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吃完饭,他就似乎又有急事一般走了。
临走前拍了拍时宴的脑袋,“难得你这么听话,本王都舍不得走了。”
时宴一听,那还了得,瞬间严肃起来。
“我要休息了,您还是快走吧。”
“怎么吃饭就要睡了?你把自己当猪了吗? ”宋k难得变成一个正常人,恋恋不舍地抚摸着时宴的脑袋。
时宴躲开他的触碰,“吃饭睡觉人之常情,我累了自然就要休息。”
“那本王看着你睡。”
“不用!”时宴几乎是推着他将他赶出门。
宋k在门外站了一会才离去,听着门外脚步声刚消失,宦黛便走了进来。
“我找到了些东西,应该能帮到你。”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大约两个指头大,时宴拿起看了看,听宦黛说:“这些是先前殿下办事的时候从市井里搜罗过来的,放在茶水里,化了之后无色无味,一粒就能让一个五大三粗男子昏倒半日,但切忌同酒饮用。”
她按住时宴的手,眼里闪过两丝意味不明的情愫。
“我只是帮你离开这里,只有这样殿下才会重新看到我,但你答应我,不能伤他。”
“……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时宴将药严严实实地收进腰包里,点头道:“放心吧,我记下了。”
次日宋k果然又来陪她吃午饭,只不过这次,他并非一人前来。
与之一同的,还有端王宋倘。
“呀呀呀,好久不见了,我的…准嫂嫂。”
宋倘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嘴脸,笑起来眼睛似乎还在闪烁着精明的光茫,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让他看起来又人畜无害。
可爱与精明两种相对的感觉同为一体,便总让时宴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绝不可能像他表面这样,只是一堆扶不起来的烂泥
时宴眨眨眼,脸上写着几个明显的大字――
“谁是你嫂嫂?”
等宋k坐下后,宋倘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
双手撑着下巴,笑嘻嘻道:“四哥真把嫂嫂当成金丝雀养了?嫂嫂一个人无不无聊?要不要本王待你出去玩玩散散心?”
宋k无声横了他一眼,宋倘立马收住笑,讪讪喝茶不说话。
原本给宋k准备的那本茶因为宋倘的突然到来,打乱了时宴原本的计划,宋k瞥了她一眼,将杯子从她手里夺过,作势就要仰头喝下。
时宴急了。
宋倘还在这,她的计划不就暴露了么?
“殿下!”时宴迅速叫住他。
手搭在那只他握杯的手腕上,宋倘咳了两声,示意她还有外人在此。
“怎么了?”
第102章 监视
“这杯我喝过, 殿下还是换一杯喝吧。”
说罢赶紧倒了一杯新茶递给宋k。
宋k不着痕迹地扫过她手里的那杯茶,她手一抖,那杯旧茶碰翻在地, 桌上地上洒了一摊水渍。
她连忙掏出帕子想去擦,宋k忽然攥住她的手,时宴心脏突突突地跳, 但表面上仍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镇定自若,不解地同他对视。
“怎么了殿下,有什么事要跟时宴说么?”
宋k盯着她看了好几眼,良久后才松开她的手, “没事,以后小心点,别烫了手。”
“啧啧啧,四哥如此怜香惜玉, 我在一旁倒有些影响二位了。”
宋k哂笑:“你早有这点觉悟该多好?”
宋倘撇撇嘴, 毫不客气抓起筷子准备吃饭。
“你们聊, 我吃饭。”
“宦黛呢?你不是点名要她陪你解闷,如今她人跑哪去了?”
少了宋倘这个碎嘴巴, 饭桌上三人瞬间陷入了沉默。
时宴无趣地扒了几口饭, 看起来食欲恹恹,宋k扫过她一眼,冷不防开口,打破此刻的僵局。
时宴回道:“我叫她先回去休息了, ……她的伤势很重, 我不想跟一个快死了的人说话。”
“但本王怎么听人说她并不在屋内。”
时宴心肉一颤,莞尔一笑:“是么?约莫是有点私事, 姑娘家不总有那么几天么?殿下若实在想见她晚上去找她不就是了?”
宋k挺住手,侧过头看向她眸光不明。
“本王没这个闲工夫。”
……你没这个闲工夫还每顿都来找我吃饭。
时宴在心中小声吐槽,她自然不敢当着宋k的面明说,接着宋k话题又一转:“听说你给她找了大夫?”
虽然知道这府上每一个人,每一个细微的角落都是宋k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宋k的眼,可当他问出这句话时后背还是禁不住一凉。
“是。”时宴眨眨眼,老实道:“用的您这两日给的珠宝抵扣的药费。”
“开销方面跟下人说就是了,这点小钱用不着你自己来。”
“是啊是啊,我四哥对女人可舍得花钱了。”宋倘又忍不住插嘴。
宋k往他脑袋上猛敲了一记,以示警告,宋倘吃痛大叫一声,这下终于长记性乖乖吃饭不再乱说话。
宋k先前是个性情顽劣挥金如土之人,他向来随心所欲,肆意惯了,对看不惯的阻拦自己的人向来手段惨虐,铲除异己毫不犹豫,而对那些稍有兴趣的女子,就算只勾搭上他一天两天也能得一年半年甚至更多的钱财。
他对女人从不仁慈,也不吝啬犒赏她们。
只是时宴面无表情,这事对她来说犹如羽毛挠痒痒那般,连眉头都不动半分,宋k眸子沉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宋倘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转,最后也只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她没问宋倘为何会突然跑到兴王府,更没问他难道是嫌自己府上饭菜不好吃,特地来她这蹭一顿饭。
用过午饭后,宋k才对她说:“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最近本王没什么时间陪你,七弟是本王信得过的人,你有什么要求跟他提,他办不到就拧了他的脑袋。”
宋倘:?
时宴讪讪发笑,表面还是谢过宋k,可心里在想,宋k这不是派人来监视自己吧?
她再次扫过一眼宋倘,这人满脸怨气,不过他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饱餐一顿后懒洋洋地单手撑在桌上,手指缠绕头发玩得不亦乐乎。
宋k又跟她左右扯了两句,无非就是睡得如何吃得如何,身体如何这等琐碎的问题,而后叫宋倘陪自己一同离开。
宋倘朝她呲牙咧嘴笑:“准嫂嫂,稍等我片刻。”
时宴心中一阵恶寒,同时对这个称呼很不满,不过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宋倘便已消失在门口。
二人刚走,她借着探病的理由来到宦黛的房间。
宦黛刚受重罚,虽有在用药,但好得并没有那么快。
出去跑了一遭,刚一进屋她便按着胸口剧烈咳嗽,整张脸毫无血色可言。
时宴拍了拍她的后背将人扶着坐了下来,稳好气息后宦黛抓紧她的手,容色紧张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府外有马车等你,是我过去的亲信,信得过。”
时宴按住她的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情况有变,宋倘也过来了,我不好下手。”
“端王殿下?”宦黛愣了一下,时宴从她脸上抓到几分异样,追问:“怎么了?你知道些什么?方才他们来我不好过问,我只知道宋倘与宋k关系不错,但为何他会突然过来?宋k看起来遇到了些麻烦,他刚把宋倘叫过去似乎在商议什么,你可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宦黛想了想,长叹摇头:“殿下平日使过的手段太多了,要一件件拎出来说根本说不完,端王殿下平日也会来找殿下聊天喝酒,可他那没心没肺贪图享乐的性子除了吃喝玩乐,恐怕什么事都不会往心里去,我也实在不知他与殿下之间能商讨何事。”
时宴松开宦黛的手在桌前坐了下来,脑子飞速运转,一叠叠纷杂信息从眼前掠过,试图整理出某个被她忽略的点。
她对宋倘掌握的信息不多,只知道宋倘原先是一名武将,也是金戈铁马,三步杀一人,也曾赫赫战功,戎马战场,岂是今天这番不成气候的纨绔模样?
“宦黛,你可知宋倘为何突然丢弃兵权不要,甘愿做一个有名无实的散漫王爷?”
宦黛惊恐地瞪圆美目望向她,“主子间这种事你也敢拿出来探讨?怕不是不要命了,别说我不知道,但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我今日只答应你替你逃出这兴王府,但你若还有其他大逆不道的想法,我劝你早日死心,也别连累了我!”
“你……”时宴气结,又觉得一阵头疼,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她看宦黛表情不像是骗她,是真不知情,遂放弃从宦黛嘴里得到实情这一念头,宽慰她道:“好吧,我就是随便问问,我听端王往日的风光,实在好奇怎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还能怎样,你脑子是不是白长了?他与殿下同出一胞,可也知道比不过殿下,索性就不白费力气,免得落人口舌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
话音刚落,似乎听见屋外宋倘唤她的声音,时宴叮嘱宦黛好好休息,自己则是走出房间,应道:“端王殿下叫我?”
宋k和宋倘视线一起扫来,宋倘笑呵呵道:“哎呦才一会就不见你人影,还以为你跑哪去了。”
宋k紧抿薄唇,脸色十分难看,他这人掌控欲太强,约莫是怕时宴跑掉,可时宴是人,就算她长了翅膀也难飞出戒备森严的兴王府,当看到时宴从宦黛屋里出来后,神色这才放松一些。
“奴婢想来看看宦黛的伤势,这丫头果真特殊时期,都提不起什么劲来,所以不便多加打扰就出来了。”
她自然也知道宋k不是傻子,就算他性子怪异为所欲为一生,但此人狠决,也并非池中之物任人摆布,表面乖巧懂事地同宋k对视一眼,实则饶是这种天寒季节,也早已紧张得出了一手心汗。
“殿下……不会怪时宴乱跑吧?”她清清嗓子,柔声问。
宋k淡笑,眼神却如鹰隼一般锐利可怖。
当着宋倘的面,径直将时宴一把拉入怀中,时宴被迫使抬头,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触觉――
是他的手指。
时宴眼帘一颤,下意识屏住呼吸,但那股勒喉的痛觉并没有如期而来。
原来是脖子上不知何时粘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花瓣,她神情太过专注,竟然没有发现这点清凉何时粘上的。
宋k将花瓣摘下,又替她拉拢衣领,将领口处的细绳打了个结,
“在想什么?脖子上沾了东西都不曾发觉。”
时宴无论是个多么耿直的人,也不敢直接说她在想该怎么逃离宋k的身边,垂眸款款微笑:“没什么,就是屋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觉得心旷神怡,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宋k手一紧,那两根细绳被他紧紧勒住,“难道之前心情都不好吗?”
时宴控制不住咳嗽,小巧的鼻尖不只是被冻红了还是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