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单手提着她的一双鞋,然后上前,突然拦腰把她抱住。
天旋地转的感觉来得快,人像是溺水时被海浪侵袭,宋洇几乎是一瞬间抱紧了男人。
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
等稳住了身型,宋洇挣扎起来,高声询问:“傅晏你干嘛?”语气有些急。
他把她拦腰扛了起来。
不算高空,可没有鞋还依靠别人。
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宋洇拍他的后背,彻底忘了什么周家宋家,人在失重的情况下,遵从本心的可能性更大,只是纯然的恼怒。
可是这个人后背锻炼得跟铁一样,动都不动。
宋洇真的想不明白:明明这个人看起来精瘦,怎么这么硬。
“带你上去。”
说话不容拒绝,末梢带了几分促狭。
男人把她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提着鞋。
踏进庄园时管家默默低头,对于眼前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未曾多言。
宋洇不知道傅晏心中作何感想,也不知道管家对她有什么看法,但就是觉得羞耻。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女人莹润饱满的大腿被男人束缚,纤细的腰停在他的肩膀,散乱秀丽的长发随着男人步伐轻微地晃动。
宋洇二十四岁的人生头一回有这么一遭。
她整个人都被傅晏掌握了。
无处遁逃。
宋洇锤他,捏他。
可傅晏就是没有回应。
自知挣扎没用,宋洇妥协地小声咒骂:
“傅晏,你混蛋。”
父亲亲手教她的大小姐教养喂了狗,此刻宋洇真想咬他一口。
宋洇被傅晏放到了餐厅的位置上。
别墅的装饰温馨,桌子上燃烧了几簇烛火。
宋洇光脚坐在红木的椅子,眼睛瞪着傅晏。
“你怎么能把我……”她想质问,欲言又止。
傅晏淡声,居高临下看她:“怎样?”
宋洇气息弱了几分,还是瞪他,但明显比刚才气势软了,说:“怎么能把我扛起来。”
好丢人。
桌子下铺了纯羊毛地毯,但宋洇看了一眼就知道几位数。
价值连城的珍宝她不敢踩,只用脚尖点着。
傅晏平静质问:“你来之前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男人冷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但宋洇就是被他吓住了,想起来傅晏刚刚扛他的样子,有点疯。
这下,她连脚尖都不敢点在地毯上。
宋洇小声嘟囔:“才没。”
她有些怨气,闹了这么一通,成年人的理智消散大半,埋怨:“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她是被周家人逼着来找他的。
虽然周玉笙没有明说,但相处这么多年,宋洇也不笨,清楚周总一言一行其中的含义。
周玉笙还没跟她彻底撕破脸,在这一天来临前,宋洇必须捍卫、争取周氏所有有可能的利益,并且做好所谓的周公子的未婚妻。
真是令人厌烦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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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再度暧昧
◎我能帮你撑腰◎
别墅里静悄悄, 管家候在不远处还没上菜。
宋洇的声音虽小,但还是叫人听清楚了。
傅晏没说话,在女人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扯动嘴角,笑了笑。
晚饭备的菜还是以中式菜系为主, 李叔显然早有准备, 将菜式都备了大半,只差最后的几步。
“牛奶。”
傅晏将玻璃杯放到了宋洇的跟前, 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宋洇身上, 许久才移开, 关照:“舟车劳顿,安安神。”
宋洇不想动筷子。
“傅晏。”她缩在位置上, 突然抬手拉住了准备回位置坐下的男人。
傅晏愣了下, 垂眸看宋洇扯住他的手。
女人的手因为白,青紫的血管明显, 冷白色的手指很没有安全感地虚虚拽着他的衣角, 见他低了头,不大情愿地松开。
“可不可以帮我找双鞋?”
一袭黑裙的漂亮女人仰头看着她。
傅晏问她:“为什么要我给你找鞋?”
女人的脸一下子红了, 梗着脖子不说话。
傅晏却了然, 一顿,问:“怕我再抱你?”
他猜对了。
方才被他那样,宋洇心都要跳出来了。
虽然想要怪罪他,可是看到男人的脸,又霎时忘记了所有的气愤。
她想小声讲几句道理,可说不出口。
宋洇这下看都不看他了, 撇了脸去捧桌上的热牛奶, 装作有事的样子, 小口小口地喝下肚。
因为坐飞机要检查金属, 她连耳饰都没带,此刻戳了耳洞的耳朵尖子露了怯,泛着红。
傅晏叫李叔去拿了双棉拖,宋洇沉默着穿上才自在起来。
饭后,李叔带宋洇到客房休息。
宋洇住的那间是在别墅的主卧旁边,正好向阳。
装修风格宋洇很喜欢,简约温馨,巨大的窗子前有轻柔的白纱,又增添了几分少女的浪漫。
“宋小姐有什么需要可以喊我。”李叔笑眯眯的,穿着体面的米色马甲,手里捏着怀表。
“好的,辛苦李叔了。”宋洇轻声,瞄了眼在外头打电话的傅晏,稍稍松了口气。
他还真是。
上回在Nébuleuse rose一起吃饭,傅晏就是这样,轻描淡写地用余光看她,让宋洇吃饭都心里躁动。
今天也是这样。
宋洇在心里面痛斥傅晏的恶劣,但明面上没展露半分。
她花了些时间整理自己的行李,洗好澡,躺在铺好的床上突然收到傅晏的消息。
【FY:在忙?】
突然出现的消息。
宋洇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严正以待地回复。
【因因:没。】
【FY:明天带你去买鞋。】
宋洇的指尖一顿,想起来自己那双六千块的红底高跟鞋,现在已经在垃圾桶里好好躺着了。
这鞋罪孽深重,让她的主人一而再犯难。
【因因:不用,我来奥斯陆一共带了五双,有其他可以穿的。】
虽然坏掉的那双最贵,是其他几双的总价。
傅晏那边很久没回消息,宋洇想着他应该知难而退。
突然消息对话框里冒出来一条崭新的消息。
【FY:是不是周家那边又说了什么?】
平静的问句让宋洇心头一沉。
傅晏又补充。
【FY:在回来的车上,我和翻译聊事宜的时候,周家给你发消息了吧。】
宋洇心里一涩,觉得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她松了力气,整个人躺下,将手机锁屏,自己裹了被子在床上装尸体。
手机“滴滴滴”响起。
是有新消息。
宋洇半点不想看,她蜷缩成一个虾米的样子,在心里数了好几个数才敢去看。
不是傅晏的消息。
是明霞。
床上的女人蹙了眉,此刻未施粉黛,瞧着比白日里还要小上几岁,像是个刚踏入大学校园的少女,宋洇垂着眼,眼睫微颤,一副绵软好欺的样子。
【明霞:洇洇,有空接电话吗?】
宋洇手指一顿,回复。
【因因:有。】
宋洇理了衣着,穿上拖鞋走到窗边,拨通了电话。
“喂?是洇洇吗?”
许久没听到好友的声音,宋洇一时感慨:明霞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叫人一听见就舒服心软。
她记得刚来周氏药业实习时,就是明霞带她,是这一道声音一句句教她,带她度过实习期。
宋洇叹了口气,答:“是我。”
异国他乡的圆月下,宋洇穿着浅粉的吊带裙,细腰丰臀,玲珑的曲线被披散的长卷发半遮掩。
她垂着眼,樱色的唇没有涂润唇膏而微微干涩,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明霞稍怔,听出来宋洇的疲惫,但并没有改变想要询问的话语,“我听人说出国了?”
“嗯。”
明霞笑笑,语调轻柔,“那洇洇,你可得从免税店给我带些东西,我有好些东西想买,之前计划好了要出国,这两天公司忙,想买的东西一直买不了,等这段时间忙完了,估计又要下架。”
宋洇轻声:“行,明霞姐,你要什么发我就可以,我帮你带。”
“那再好不过了。”
宋洇勉强笑笑,抬眼看奥斯陆的月亮,圆满透亮,有繁星相伴。
别墅周遭的绿林被照耀得蒙上一层朦胧月色。
她大概能理出来明霞给她来电话的缘由。
不过是把她的最新动向汇报给周玉笙时,听了周总说她来挪威的事。
现下,又得了新的指令,来敲打她。
宋洇等着明霞跟她谈正事。
女人瞥了眼看梳妆镜中的自己,表情无悲无喜,竟有些悲哀。
如果没有在君晤会所和傅晏的重逢,也许宋洇会一直默默地做好周起樾未婚妻的本分,在周氏鞠躬尽瘁,又或是哪一天被周玉笙厌弃、淘汰掉。
但想来,不论哪一个可能,宋洇永远不会点破明霞是周玉笙亲信的事。
“你这次出国是和傅少一起吧?”明霞问她。
宋洇淡淡:“是,周总的意思。”
“洇洇,能拿到机会吗?”
宋洇反问:“什么机会?”
明霞愣愣,理所当然地解释:“周氏和嘉汇重新合作的机会啊,上次你不是猜到了吗?”
宋洇一时无语,缓缓打开了窗。
挪威一年六个月都在冬天,此刻更是最冷的时候。
宋洇抬眼看天,还好夜间晴,没有下雪,也没有风。
一副清冷的模样。
宋洇还是下了决心,问:“明霞姐,你告诉我吧,周总怎么跟你说的?”
明霞似乎没反应过来,失笑,掩饰性地询问:“洇洇,这和周总有什么关系。”
“你打电话给周总汇报了吧?”
紧跟的提问平静而认真。
寒气侵入开了暖气的房内,宋洇寻了件外套潦草披上。
语气疲倦:“明霞姐,你和我直说吧,周总什么意思,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猜他了,我怕猜错了,酿成错。”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安静。
风的声音呼啸。
明霞哑声:“你都知道啊,宋特助。”
她说的是她靠近她的意图。
宋洇站在窗前,明霞并未多言,只是说:“周总还是希望能回到从前的,”一顿,又笑说,“当然,能拿到嘉汇的合作更好。”
清月高悬于黑夜天空。
温柔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出来,意味深长:“最好是更为长久的合作。”
-
宋洇难以入睡,躺在陌生的客房里,觉得不适应。
明明跟明霞打那通电话前还好好的。
她好像又回到了家里刚破产时的模样。
宋家是名门,并不缺钱,宋清予名下的公司破产时宋洇去求了几位叔叔伯伯,可是人家说父亲和母亲是私奔的,早就不算宋家人了。
这很可笑。
宋洇被人称为“大小姐”,正是因为旁人把她当作名门宋氏年轻一代的千金小姐。
父亲崭露锋芒时,宋家也没有半点拿“定私情”说事的意思。
可是当父亲死去,财产流失,人情冷暖还是让宋洇吃尽了苦头。
没有父亲,没有Heinare小姐的帮助,宋洇就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再好的教育再那么大的缺口面前都显得无力。
她吃够了闭门羹。
周玉笙的狼子野心,宋洇又何尝不明白,他全然冷漠、全然利用,可对于当时的宋洇来讲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暂时的好终究是暂时的,周玉笙是个商人。商人重利,现在,他也要来向她索取帮她偿还债务的报酬。
要她去完成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宋洇仰着头看天花板,突然听到手机的震动。
她没看。
歇了许久,才去翻手机。
【FY:不回答了?睡了?】
然后是最新的一条。
【FY:晚安。】
宋洇扫了一眼上面的问话,有些难受地回了一个“没”。
她现在就像是个漏风的山谷,心上被人凿出巨洞。
宋洇想找个树洞宣泄自己的情绪,可是想来,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这样一个安全的地方。
宋洇以前依靠父亲,现在只能依靠自己。
她定定看着那个白色的头像,惆怅之余,鬼使神差。
【因因:傅晏,你说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句话打出来,想要发过去,但又顿住。
却最终还是点了发送。
任性一回。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但并没有发过来。
聊天消息框陷入了沉寂。
宋洇好不容易生长出来的零星勇气像是遇到了冬天的植物,冻蔫了,命不久矣。
她的心要被窒息。
他不回她。
宋洇躺在床上,身体里的血液都显示停滞的。
突然听到一声门响。
她猛地起身,猜到了是谁。
女人没有穿鞋,一袭粉色吊带跑到门前,才想起来整理仪容。
长发、长裙,还有脚上的白色棉拖。
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
可手搭上门把,又悻悻收回。
宋洇明白她和傅晏的差距,以前是云泥之别,现在也是云泥之别。
她以前多么高傲,那么现在的傅晏就是怎样的与她相隔甚远。
“我打算睡了。”宋洇沉默,站在门前,许久出声,语气清冷。
她已经熄灭了屋内的灯,里头雾蒙蒙一片,只有一点屋外的暖光从门缝里泄进来。
作证了她的话语。
清哑的男声冷肃,显然停了一阵,说:“那好,早点睡。”
宋洇蹲下身,看着门缝中间的人影顿在那里许久,然后缓步离开。
她像是淹死的鱼一样悲哀。
缩成小小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