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是将门后代,父母皆战死沙场,他幼年时,便被接进宫中养大。
不过那不是什么孩子,他比她还要大上两岁呢。
他们很多年再没有联系,当年的交情自然断了。
不过燕云走前,确实教过她很多东西,包括她的鞭法,以及从未在人前显露的枪法。
她确实不会用剑,因为燕云学的是家传枪法,同样不擅用剑,也没有教过她如何用剑。
“这样啊,那倒也正常。”
很少会有壮年的将领被留在京中,全都派去各地留守一方。
闻鹤知道他们近年没有联络之后,便不再提及这个人,而是接着说:“所以为什么要瞒着我?”
第99章 若你笑一笑,才叫勾魂夺魄
舒月盯着闻鹤,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种废话,她为什么要将自己擅长的事情告诉闻鹤?
当然得留一手,然后等待时机背刺他。
毕竟他们之间也是有仇的。
闻鹤从她脸上的诧异品出她心中的不齿。非但没有恼怒,还低声笑了起来:“毕竟你当初劫持我以此威胁府中下人的时候,仍旧在对我演戏。”
虽说他清楚舒月逃不出去,但当时的舒月应该想着此后天高任鸟飞,所以不该再隐瞒什么。
但那时候她拿剑的手都不稳,仍旧是弱不迎风的模样。
舒月皱起眉:“你是在帮我找补吗?”
当时她确实是故意装成那样,但绝对不是怀揣着什么好心思,她只是示敌以弱,避免那群废物太无用,她仍旧要留在闻鹤身边。
根据后来闻鹤对自己的态度,也能证明她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舒月舒眉展目,轻笑着,学着闻鹤的口吻对他说:“别把我当什么好人,我就是在骗你。”
“嗯。”他也不求舒月对自己的态度能有多好。反而因为舒月这副姿态笑了起来,“怎么又学我说话?”
他似乎提醒过舒月许多次,说自己不是好人,让她随时保持警惕。
“没必要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你也知道我和萧立祯的关系多差,他想要我的命,而我也已经有些不耐烦他的行径。”
“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没必要互相警惕吧?”
闻鹤这番话很鼓动舒月,但她警惕地看着他,仍旧不愿说话。
诚然,在知道两人有仇的时候她很高兴。但她还没忘记当初闻鹤做的事情呢。
她和萧立祯有仇,难道和他就没有了?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是舒月先藏住了自己的情绪,笑盈盈地回答他:“你说得对,所以能说说看,萧立祯都和你聊了什么吗?”
“你这还真是……”闻鹤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连装都不愿意装啊。”
舒月不解地看向他。
两人僵持片刻,又是闻鹤先做出让步,他无奈地说:“你不会以为自己是在示弱吧?”
不然呢?她不是已经放下身段了吗?
舒月虽然觉得闻鹤的话阴阳怪气,却清楚自己的想法似乎有点讨人嫌,只在心里牢骚一句,并未将它说出口。
“罢了,你先起床。”闻鹤还算了解她的性子,被如此对待不气不恼,甚至将捆住她的发带解开。
舒月被他拉着,从床上坐起来后,揉着自己被勒红的手腕:“所以能告诉我吗?”
闻鹤先把自己之前从私库里运出来的箱子打开。霎时间,珠光宝气似乎闪得人睁不开眼。
舒月不解地看向他,等他拿来一套轻薄的纱裙地递给自己时,她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为她准备的。
纱裙单薄却绣着金丝,嵌有宝石,一如既往的华贵,但又让人觉得不太正经。
舒月狐疑的打量闻鹤,心想他平时都在收集什么玩意,为什么手里会有这些东西?
先前那些衣服至少还能说句正常,但如今这件……
青楼女子才会穿这么暴露的玩意吧。
她冷下脸对闻鹤说:“起开,我不要,你去找别人穿去。”
“很好看,我想看你穿。”
金嵌红玉的臂钏,成套的脚链与头饰。
舒月见到这些的第一眼便是惊艳,然后想到了域外来的舞姬。
那些被献给父皇的舞姬打扮的妖娆奔放,而且长相与本地的女子有所不同,腰肢纤细,格外善舞。
父皇曾经有一段时间格外喜欢那种女人。甚至在她们有人冲撞伤到她之后,还要将人保下来。
不过父皇一直是喜新厌旧的性子,后来有人献上更美的女子,那人自然被她忽视,然后被嫉妒的嫔妃坑害至死。
舒月旁观那一切,除了父皇偏袒舞姬时委屈气愤片刻,便再没被那些事情勾动任何情绪。
她最讨厌那些以女色侍人的家伙,也讨厌父皇一贯纵情声色,沉溺在脂粉堆的行为。
所以见到这套衣服的时候,她便眉头紧拧,满脸抗拒。
闻鹤虽然知道她不喜欢,却没往深处想,只觉得舒月还是放不下自己先前的身份。
“你不会以为我将惩罚的事情忘在脑后了吧?你自己做出那么多事情,还想轻飘飘揭过去?”
虽说他一直表现得很平静,但被舒月骗了这么久,他不可能真的毫无怨言。
如今见舒月不情愿,他才更想看她换上这件衣服。
他打量着舒月,笑着询问:“你自己换上,还是我帮你?”
“您又不行事,何必折腾我呢?”舒月忍不住挤兑一句。
闻鹤脸上的笑容消失,冷声说:“看来你是想让我帮你换了?”
舒月知道没必要惹怒他,却还是忍不住嘴欠。毕竟她真的不理解闻鹤这种吃不到却非要折磨她的行为。
但闻鹤真的动怒之后,她又不得不妥协,在闻鹤的手快要落到自己身前时,她才讪讪开口:“不用,我自己来。”
指尖搭在领口,艰难地解开衣扣。
白皙的皮肉接触到空气,烛光的暖黄色打在上面,似乎依旧如玉。
但等舒月艰难地脱下衣服,小腹的疤痕还是露了出来。
她摸着自己的伤口,眼中又忍不住生恨。
不止是丑陋,更多是在自己身上留下烙印,永远都磨灭不掉的耻辱痕迹。
衣服被换上,闻鹤便打量她几眼:“我的眼光还不错。”
夸赞过后,他摇头说:“知道你不喜欢,但也不用哭丧着一张脸吧?”
舒月忍着不适,转动着脚踝上的链子,她讨厌这种禁锢感。
她语气极差地对闻鹤说:“不然呢?难道你还想我笑盈盈讨好你?”
闻鹤没有否认,而是盯着她的嘴唇说:“若你笑一笑,才叫勾魂夺魄。”
夜色早深,月亮似乎隐进云雾中,桌上的烛火被熄灭,房里传来异响。
在外面干站着等候闻鹤吩咐的众多下人知道自己今天等不来对自己的安排,才四散开来,找地方休息。
没人窥见屋里的响动,以及舒月逐渐迷离的眸色。
包括与她近在咫尺的闻鹤。
第100章 花活倒是不少
时间飞速流逝,太阳都快从东边升起。
舒月哑着嗓子,仍不忘挤兑闻鹤:“您不行事,花活倒是不少。”
天光照进来时,闻鹤能看到她长发披散,面色发白,嘴唇却红肿破皮。
她胳膊上仍有被臂钏硌出来的红痕,地上是不经意丢下去的金簪,以及早已散落成珠的玉串。
闻鹤倒是不气不恼,低头吻她:“承蒙您夸赞,那我自当好好表现。”
“我们时间还多,大可以来日方长。”
舒月还想嗤笑,但她实在太累,已经没力气再说些什么。
冲着闻鹤翻了个白眼之后,她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闻鹤简单把屋子里的乱象收拾一下后,暂时离开了这里。
――
舒月又困又乏,一觉睡到天黑,醒来时仍旧觉得浑身不舒服,还想接着睡到天荒地老。
她已经很多天没能好好睡觉,舟车劳顿回京之后又被闻鹤折腾这么久,没累死都算她运气好。
舒月揉着犯疼的太阳穴,低声呼喊:“晚照……”
话刚说出口,她才想起来晚照跟那些受伤的暗卫一起离开,现在不在自己的身边,应该也不在京城。
之前她觉得暗卫伤重离去,将晚照一并带走是件好事。
但知道一切都是闻鹤的算计后,她不得不怀疑,闻鹤仍旧看晚照不顺眼,才借机把她丢开。
至于这人还能不能回到她身边,舒月都不敢确定了。
这人还真是狗啊。
舒月难受的厉害,却不知道府中有谁可以使唤,又不想让旁人窥见自己如今的模样,便只能努力从床上爬起来。
她在屋里没找到合适的衣服,只能穿上昨日的旧衣,随便将自己的头发绾起来后,走出门去找人。
好在闻鹤虽然早在离开,却不是毫无安排,她刚出门,就有一直等候的下人迎上来:“舒姑娘,您要用膳吗?”
舒月确实是饿了,她点头说:“传膳吧。”
她看着自己穿在身上的衣服,皱眉说:“在那之前,先给我找套衣服换上,伺候我梳洗。”
没人知道舒月什么时候能醒来,闻鹤又叮嘱过不许打扰。
饭菜做好又凉透,热过后端来,味道不算太好。
舒月最近过得实在是糙,再加上饿得厉害,看见饭菜便端起碗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饿劲儿总算消失,舒月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人在哪里,又端起之前的腔调,挺直腰杆,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闻鹤不出所料地没有留下那些墙头草。如今在府上伺候的都是昨天刚买来的下人。
传话太监作为皇上心腹,知道的事情自然不少,买人时挑的都是嘴严且不知道舒月公主样貌的人。
在一旁为她布菜的侍女见她狼吞虎咽过后,端起架子,便觉得是闻鹤将乡野村妇调教得不错。
舒月没错过她眼中的轻蔑,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身边总是换人,确实有许多不得用的时候。若是晚照在,也轮不到她跑来碍眼了。
吃过饭后,她冷声询问:“府上如今还剩多少人?将名册拿来给我。”
侍女说:“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舒月抬眼看向她:“闻鹤没嘱咐过你?”
“也是,他要忙的事情不少,未必会留意这种事情。”
而且就算想到她可能遇到这种局面,估计也抱着让她自己解决的打算,不会伸出援手。
他似乎热衷于让自己处理很多事情,包括杀人,包括整治内宅。
感觉像是要将她养得能够独当一面一般。
突然想到这里,舒月面露错愕,眨眨眼,藏好自己的情绪之后,才起身朝门外走去。
她站在青石小径上,任由微风拂面,欣赏桃李盛开,一个令她难以接受的想法在心底挥之不散。
闻鹤真的想培养自己?但他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侍女跟在她身后不声不响,瞧着舒月迈步朝外面走去,才出声询问:“你要去哪?”
舒月随口询问:“蔓娘还在府中吗?”
“蔓娘是谁?”侍女面露不解。
她刚来府上才一天,自然对任何东西都一概不知。
舒月不悦地皱起眉,没再说话,回想着蔓娘先前的住所,直接找了过去。
蔓娘所住的院子里种着些蔬菜,如今已经冒出绿芽,昔日曾跟过舒月的侍女正为它们浇水。
舒月皱起眉,扭头询问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女:“府中之前的下人不是都被清走了吗?她怎么还在这里。”
侍女面露不解,心想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舒月从她的表情中猜出她的回答,无语地回过头,看向已经停下手头事情的侍女,直接询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
侍女自然记得舒月,但她并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只知道昨天府中发生些动荡,但蔓娘不让她出去打听,她自然不能知道当时都发生些什么。
屋外的响动惊扰了正躲在屋里烦闷的蔓娘,她推开门走出来后,瞧见赶过来的舒月,面露尴尬。
昨天她目睹李远被赶出去后,就躲回自己的住所,希望能逃过一劫。
说来还要感谢舒月,拜她所赐,她的住所实在是太偏僻荒凉。所以清理府中下人的时候,还真疏漏了这里。
但留下来未必是件好事。
她警惕地看着舒月,柔声询问:“您是来找我的吗?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看看你还在不在。”舒月的态度也还算温和,似乎只是过来探访旧友。
她打量着蔓娘,随后又看向比在她身边时老实许多的侍女,心想没见到侍女磋磨蔓娘,还真是有些可惜。
但能将对她满心恨意的侍女驯得听话,这人确实有些本事,也有些运气在身。
舒月走到蔓娘跟前,随口询问:“我离京这段时间,你过得不错吧。”
蔓娘低下头,不敢直视舒月的眼睛:“说笑了。”
“我感觉你和李远眉来眼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应该有所发展。”她慢条斯理地说出这番话,看上去格外关心蔓娘的情况,“你有情他有意,那我也该成人之美,将你送过去。”
“也不知你的卖身契还在闻鹤手里吗,等他回来我问问。到时候一并送去李远手中,也算还你个自由身。”
她这话说得漂亮,但蔓娘却听出一身冷汗,她连忙拒绝:“不用了。”
第101章 怎么磋磨成这副模样
舒月脸上的笑意越发真切:“不过李远如今似乎又住去公主府,那里毕竟是萧雅惠的地盘,我若将东西送去,也该送给她这个真正的主人家手中,总不能太过逾越。”
蔓娘没想到舒月如此心狠,咬牙切齿地想要瞪向她。但片刻后,她又藏好自己的情绪,哀怨地看着舒月:“您说笑了,李公子是探花郎,是公主的准夫婿,我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看不一定。”
舒月对他们两人的关系真不在意,她主要还是想膈应萧雅惠。
不过也不知道萧雅惠现在有没有回到公主府,她昨天刚被自己弄伤,可能会留在皇宫修养一段时间。
也是因此,昨晚被赶出去后,李远才敢回到公主府暂住。
蔓娘瞧见舒月一副真的要将她送走的模样,不由担心起来,她柔声劝说:“舒姑娘,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你若是不喜欢我,我可以躲得远远的,绝不打扰你和闻大人。”
她眼眶里泪珠滚动,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来:“奴家一介弱女子,只是想在这世上求得安身之所,我从未想与你争过什么,你又何苦非要将我置身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