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欣赏着她这副欲哭未哭的模样,有些遗憾地想。若是她能学到她三分演技,在闻鹤面前应该就是不会总被戳穿。
一想到闻鹤昨日又说她演技太差,舒月就忍不住牙痒痒。
“我这不是想成人之美吗?你也不用摆出一副我要害你的模样,眼泪收一收,等以后对着李远哭吧。”
装柔弱应该对能心疼自己的人装,像是她连眼泪都得攒着,到闻鹤面前哭才能有点效果。
她虽然演技好,但脑子实在差。
对她哭有什么用?她要是真能美到我见犹怜的程度,早早该被送进宫享用,何至于送给各太监。
她嗤笑着说:“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是否还留在这,见你真在,我便安心了。”
能安心地处置你了。
蔓娘心底恶寒,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照顾她的侍女放下手里的水瓢,走到了舒月身边,朝着她跪下磕头:“舒姑娘,主子,我真的知道错了,您让我再回到您身边伺候吧,我以后再也不会背叛您了。”
舒月这时才将注意力放回到她身上,看着很快将额头磕重,脸上沾满灰尘的侍女,她诧异地看向蔓娘:“你这是做了什么?怎么将人吓成这样。”
为了能从她身边离开,侍女还真是拼了命。
不提这头磕得多香,光是这个行为就算得上孤注一掷。
若是今天她不将人带走,以后她面对蔓娘,绝对是更恶劣的报复。
蔓娘没想到这种时候,贴身照顾她的侍女会临阵反戈,她咬牙说:“这倒是得问您了,我一直好吃好喝伺候着她,谁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
她审视着舒月,脸上是再也藏不住的恶意:“说起来,这人曾经跟在您身边不短时间,可能是受了谁的命令,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舒月笑了笑,傲慢地说:“我才不屑做出这些鬼蜮伎俩。”
她确实不擅长,但侍女内心究竟是怎样打算,便无人能猜出来了。
她跪在舒月脚边,不停地磕头,很快额头被磕出血,血痕流淌过眼睛、脸颊,最终滴落在地上,看着有些骇人。
跟在舒月身后,昨日刚到府上的侍女仍旧停留在门口,越发看不懂这里的局面,却隐隐意识到,舒月绝对不是什么善茬,或许自己之前小瞧了她。
不过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惹得舒月不满,倒是没太多恐慌。
舒月没再和蔓娘聊什么,她等到侍女磕得都要昏过去,才轻笑着说:“行了,你这副模样是要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虐待你了呢,先起来吧。”
轻飘飘一句话,似乎要将这件事揭过去,侍女仍旧跪在地上,满脸惶恐地哀求她:“您救救奴婢吧,求您让奴婢回到您身边,哪怕是当个倒夜香的下人也行。”
舒月面色不改,摇头叹息道:“蔓娘,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好好的姑娘怎么落到你手中,就被磋磨成这副模样?”
她还以为是侍女磋磨蔓娘,没想到回府一看,与她所想截然相反。
这还真是……
舒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侍女一眼。
蠢货。
蔓娘仍旧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也跪倒在舒月脚边:“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舒月听着两人唱了一场大戏,心情却算不上好。
跟在她身后侍女的态度也代表府中其余人的态度,现在她根本指挥不动他们,装腔作势还好,真做出点什么,绝对要露馅。
虽说按照闻鹤的意思,杀几个人立威就能将事情处理妥当。但舒月没那么大的杀心,便将她们暂时搁置。
让人和她回一趟主院,一同品茶聊天说地,等到闻鹤回来,她才起身迎上去。
刚见面,舒月忍不住说了句近乎撒娇的牢骚话:“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闻鹤看了眼还没彻底落山的夕阳,还有被渲染成金色的黄昏,轻笑着说:“那我明日再早些回来?”
舒月拉住他的手往里走:“倒也不用,只是今天有点事情需要麻烦你。”
将人带到蔓娘身前,她嬉笑着说:“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将蔓娘给忘记了?昨日李远走得急,居然没把她给带上,我们现在送去也来得及吧?”
闻鹤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蔓娘,但实在懒得理会这人,等舒月先开口后,他才皱眉说:“这种事情不用对我说,你自己处理就好。”
虽然蔓娘是林家塞给他的人,但如今他和林家早就撕破脸,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小厨娘的归宿。
若是能博得美人一笑,倒也不算亏。
闻鹤摸了摸舒月的脑袋:“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的府上,你大可以将自己当做女主人。”
舒月笑着说:“那多失礼。”
其实她也习惯自己在府上的自由,今日被下人疏离冷待的时候还有些不适。但她不愿承认,也不是很想接受闻鹤这番好意。
蔓娘没想到闻鹤对舒月的态度还是这般,听到他们真打算将自己送去李远那里,连忙从座位上起身,扑通一下跪倒在闻鹤面前。
第102章 真舍得?
“闻大人,闻老爷,求您不要将我送走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对她做,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污蔑我。”
蔓娘哭哭啼啼地替自己辩解:“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府上之后一直谨言慎行,从未招惹过任何人,更无意与舒姑娘争宠,您可以去调查一番,自然能见到我的清白。”
眼看蔓娘又要摆出泪眼朦胧的模样,和闻鹤并肩站着的舒月突然想起他昨日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他确实很喜欢自己柔弱讨好的模样,偏好这一口。
她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搭在闻鹤掌心的指尖微微用力,略长的指尖掐了过去,便瞧见他下意识皱起眉,然后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他低下头,在舒月耳边询问:“怎么了?”
舒月没有说话,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蔓娘,看她仍旧哭诉的模样。
这人大概真是水做的人,哭了这么久还不见消停,舌灿如莲都快要将事情说出花来。
舒月盯着盯着,又忍不住走神,心想闻鹤是不是很喜欢蔓娘这副模样。
林家毕竟和他有数十年的交情,说不定特别了解闻鹤的口味,说不定蔓娘是他们精挑细选之后,才送过来的人。
虽然长相平平无奇,但说不定闻鹤就好这一口呢?
闻鹤才不知道舒月脑子里的想法,他只觉得舒月似乎心情不好。
捏着她的手摆弄一会儿,见她仍旧不愿说话,他才将视线落在蔓娘身上。
“你闭嘴。”闻鹤皱眉呵斥,“跑到我面前嚷些什么废话,听着就令人烦。”
他高喊一声,下人便跑了进来。
“将人拖走,别让她再出现在我眼前。”
舒月没想到闻鹤对蔓娘的态度这么冷酷,诧异地看向他。
闻鹤难得没有领悟舒月的意思,及时喊停要将蔓娘拖走的下人:“等会儿。”
下人停在原地,蔓娘期许地看向闻鹤。
舒月再次抬头看向他,眼中的神色越发复杂。
闻鹤才不在意众人各不相同的表情,冷声吩咐下人:“差点忘了,你直接将人送去舒柔公主府,交给李远吧,没必要再留在我这里。”
蔓娘脸上刚升起的希冀瞬间消失,她面色铁青,心底忍不住牢骚,闻鹤果然是个不解风情的死太监。
也不知舒月到底怎么将人蛊惑,让他围着她团团转,活像是个哈巴狗。
舒月眉头微挑,等下人将蔓娘拖出去之后,才轻笑着对他说:“真舍得?”
闻鹤仍旧皱眉,不解地说:“不然呢,难道还要将人留在身边碍自己的眼?”
“你不觉得她哭起来的模样还挺好看吗?”
那种眼泪欲落不落的模样,她是真的觉得惹人怜,可惜自己看了半天,都快要将蔓娘那张脸看吐,还是学不出那副模样。
“不觉得。”闻鹤声音略冷。
舒月斜睨着闻鹤,面带笑容,装作随意的调侃:“你不是说自己最喜欢这副模样吗?”
他想了许久,才想起舒月指的是他昨日逗弄她时说的话。
闻鹤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一回事吗?你未免也太看轻自己。”
“我指的泪眼朦胧,是说你放下傲气,低下头,而不是什么玩意在我面前哭哭啼啼,都叫我心动。”
“大多时候,我只会觉得心烦。”
闻鹤最不耐烦那些哭哭啼啼的戏码,也懒得陪人演戏,好在他凶名在外,大多人在他面前连声都不敢支。
能使出这种戏码的,大多是林家送来的女子。
他摇了摇头:“我没你想的那么滥情。”
舒月抿嘴笑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透过大开的房门,看向外面将黑的天色,轻声说:“你觉得蔓娘能活下来吗?”
他的态度冷淡,似乎真的对此毫不在意:“我不在乎。”
舒月笑弯了眉眼,轻声说:“我不知道萧雅惠能不能活下来,自然也不知道李远能不能活下来,更不知被送走的她能不能活下来。”
三个人相辅相成,绝不可能全都活下来。
若萧雅惠活下来绝不会放过他们,而就算她没活下来,李远也未必会善待蔓娘。
“很有意思的局面。”舒月低声感慨。
她扒着闻鹤的胳膊,半边身子都贴在他身上,咯咯笑了起来:“我发现我现在越来越喜欢看这种狗咬狗的局面了。”
让他们自己闹起来,远比她当初直接上门打更解气。毕竟她好端端一个人,才不想和他们沾边。
闻鹤也知道这出好戏的关键在于萧雅惠,他冷声说:“舒柔公主已经醒来,只是大发脾气不愿见人,连太医都被赶出来了。”
舒月略微惋惜,她知道自己没下死手,正常来说萧雅惠不会出事。但她寄希望于宫中有人早已看她不顺眼,在这件事上抱着坑她害萧雅惠的打算,了结她的性命。
可惜,事情并没有如她所愿。
“算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少接下来她还能看场好戏。
舒月安慰自己一句后,便说:“府中又换了一批人,用着怪不顺手。”
看着闻鹤没有什么变化的面色,她才试探地说:“晚照如今人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
闻鹤垂眸看向她,面色似乎有些不愉:“怎么先挂念上她了?”
他回来时笑脸相迎是为了利用,而晚照远隔数十里,却仍能让她挂念,这待遇还真是不可相提并论。
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与跪在地上那个没什么两样,她怎么总要挂念那种玩意?
舒月不知他在气恼什么,看向他无辜地说:“晚照用起来顺手,旁人不太听话。”
“那就换,一个不行换十个,总能筛选出合适的人。”闻鹤满含怒意说完这句话后,神色很快平静下来,冷声对她说,“我会让人将晚照带回来的,再有三两天吧。”
“好,多谢。”舒月又冲他笑了起来。
闻鹤看她这副模样,心底越发无奈,有事相求时便笑脸相迎,无事时却又换了另一幅面孔。
自己似乎宠过了劲儿,应该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不然事后吃亏的绝对是他。
舒月不知闻鹤心中所想,她将视线落到了屋里另一人身上。
蔓娘虽然走了,但照顾她的侍女却没被一起送走,她毕竟破了相。若是送去公主府,难免让人觉得他们是在示威,不太合适。
侍女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倒在地,妄求舒月能高抬贵手。
第103章 还累着呢,你轻些折腾
侍女虽然瑟缩,心中却没有太多畏惧,她觉得自己先前的行径应该能讨得舒月欢心。
就算她不打算将自己调回身边,应该也会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蔓娘带她其实也没有她口中那么差,只是她们最开始的相处就是东风压倒西风,她搭上李远之后,没少让她吃苦头。
她将那么多污水泼到蔓娘身上,主要是为了讨好舒月。毕竟谁都知道她格外不喜欢蔓娘这个突然到来的厨娘。
侍女额头贴在地上,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舒月也懒得去猜测她的想法。
她只知道这人又一次背主了。
她似乎总是很擅长出卖自己的主子,讨好更强势的一方。
当初在闻鹤那里出卖她,而今在她面前将蔓娘出卖,许久未见,这一点倒是不曾改变。
她盯着侍女回想一番曾经,便说:“既然你说蔓娘磋磨你不愿留在她身边,那就重新回到人伢子手中,让他们为你另谋新主吧。”
侍女猛地仰头看向舒月,那张沾满了血与灰的脸上满是震惊。
被送回去的下人自然是受主人嫌弃的人,这种人就算回到人伢子手中,也不受待见。
他们不会和钱过不去,肯定会努力推销,将她塞给下一户人家。
但她今日被送走,消息肯定传遍,那些人家肯定不愿意接手麻烦,她若离去,绝对不会有好去处的。
或许不会死,但日子绝对很困苦。
舒月懒得和她多说,冷声吩咐在旁候着的下人:“送走吧。”
这时候蔓娘已经被送去公主府,萧雅惠也还没回。
虽说公主府上的人都因为萧雅惠的态度,不太看得上这个准驸马爷。但公主不在,他确实是府上话语权最大的人。
若是他打算善待蔓娘,旁人一时半会儿倒是不会做出什么举动。
哪怕他不将蔓娘留在府中,给些钱送走,对她来说也是好去处。
但舒月打算将蔓娘送过去的时候,就没想过这种途径。
她当初被李远的伪装骗了过去,但如今早已知道他的德行。
像是他那样自私自利,只顾着向利益看齐的人,绝对不会在这种紧要时刻,为了个女人冒任何风险。
侍女被拖走后,屋里再没有外人,舒月看向远方,低声询问:“你觉得如今的公主府,会是怎样热闹的景象?”
“好奇?”闻鹤一抬手,就有人走了进来,仍旧是黑衣蒙面的人,和先前那些突然出现的暗卫同样的打扮。
他冷声吩咐:“去看看。”
“是。”
不知是多少号的暗卫看了舒月一眼,便再次消失。
舒月盯着他消失的地方,低声询问:“你那些暗卫不都受伤疗养去了吗?怎么身边还有。”
闻鹤不解地扫视着她,摇了摇头,略显失望。
他没说话,舒月觉得有些尴尬,她抿嘴咽下继续询问的想法,心想如闻鹤这种人,肯定不可能把底牌告诉她。
她刚才确实有点不走脑子,高估了自己在闻鹤心中的地位。
接下来舒月没再说话,和闻鹤一同用膳后,便回屋歇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