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额头渗出冷汗:“我哪敢不瞒你。”
缟素被大风吹起,高高朝空中扬去,灵堂已经布置好,「舒月公主」身死的消息也被传了出去。
淑贵妃故意不上旁地,抢过舒月手中的面纱,想要重新给苏燕眠戴上。
舒月知道自己仍旧不能暴露身份,没有制止她的行为,闻鹤却说:“别戴了,赝品就是赝品,难道还想当真?”
第136章 不要信口开河
等她维持弯腰的动作僵在半空,闻鹤似笑非笑地说:“毕竟是亲侄女,你就算将人杀了,也总该让她入祖坟吧?”
淑贵妃的手抖了抖,她很快恢复平静,看向闻鹤,平淡地说:“九千岁不要信口开河,她死了我自然也难受。”
“我在宫中的人手大部分都已经被扔去了其它行宫,最近又不上朝,对后宫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他停顿片刻,给她留出遐想的空间,随后才接着说,“你猜是谁把这件事告诉我的?”
还不等淑贵妃有反应,舒月先流出冷汗。
当然是她与萧佑的那封信。
在那之前,闻鹤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她瞪着闻鹤,见他面无波澜,还要接着往下说,连忙用眼神哀求他,希望他别把自己供出来。
萧佑的死活姑且不论,若是淑贵妃知道她还能打听到这种消息,怕是又会找人针对她。虽说舒月觉得淑贵妃这人没什么可怕的,但她讨厌麻烦。
闻鹤注意到舒月的不安,却没有理会。
他只是欣赏着淑贵妃阴晴不定的面色,任由她猜想许久,最后忍无可忍地询问:“能告诉我这人是谁吗?”
“你心底应该有数,就不需要我再说了吧?”
闻鹤这话说出口,舒月松了口气,而淑贵妃的脸色则是变得更差。
太阳已经缓缓西移,又有人过来为苏燕眠吊唁。
面纱已经被淑贵妃捏皱,她看着径直走来的女人,忍不住出声打断她向前的脚步:“丽妃今日来得倒是挺早。”
丽妃冲她笑笑:“毕竟我也是认识舒月公主的,突然听到这个喜讯……”
停顿片刻,她才捂住自己的嘴,笑盈盈地改口:“这个噩耗,当然得亲自来送一送她。”
任谁都能看出她有多高兴,但舒月对这个女人并无印象。
除了淑贵妃之外,如今后宫中更多是萧立祯的女人,他们大多数久以妾氏的身份久居后宅,舒月怎么可能和他们有所接触?
或许是苏燕眠惹的人吧。
舒月没有把问题都归于自身的习惯,轻松揭过这个话题后,便带着闻鹤去角落待着,以免影响他们装模作样。
后宫的女人断断续续来了,又过许久她才见到萧立祯的面。
他仍旧穿着那一身明晃晃的皇袍,端着架子,看上去还算有点气势。
可能是龙椅坐久了吧,舒月觉得他比先前更像个皇帝了。
想到这一点,她的心情不太好。
萧立祯惺惺作态地说了几句,连一滴眼泪都没流,就将余下的事情全都扔给淑贵妃。
他甚至在灵堂里选妃似的看遍过来的人,点了个妃子的名,似乎要她一同离去。
至于离去后会发生什么,自然是人尽皆知。
直到这时,带着舒月一直呆在角落的闻鹤才忍不住咳嗽几声,引起萧立祯的注意。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甚至和淑贵妃打个照面。
原以为萧立祯之前无视他,是因为他近日的告假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但看现在这个架势,他很可能是真的把他抛在脑后了。
闻鹤心底哂笑,主动走过去说:“皇上,微臣还有些事情要和你说呢。”
萧立祯当即冷下脸,却还是没有直接驳了他的面子。
不过两人也没走远,只是出了灵堂。
闻鹤走的时候没有把舒月带上,但她却在闻鹤动身的时候主动跟在他身后,一起暴露在人前。
他走后,她自然成了屋里最受关注的人。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被皇上点到名的最先恼怒,冷哼过后,愤愤不平地说:“九千岁是什么意思,送了个年轻女人过来,打算讨好皇上?”
她眼高于顶,压根不把舒月看在眼里:“小丫头片子而已,有什么出挑的地方?也就身材看着凑合。”
有人主动开了话茬,便有憋不住的人参和进来:“还带着面具呢,遮遮掩掩的,也不知长成什么模样。”
“那个谁。”有人嫌弃地喊她,“把面具摘了让我们看看模样。”
屋里只有淑贵妃知道舒月的身份,但她巴不得舒月在这群家伙手上受气,怎么可能帮她说话。
只是她知道闻鹤将人带进来肯定另有目的,也不敢做落井下石的事情。
她稳稳当当站在最前面,装作满是哀伤地盯着棺材,打算在旁看好戏。
舒月当然知道每个人都是有多面性的,高楼起时人人吹捧,落魄时被人踩几脚都是常事。
但她已经很久没被后宫中的女人这般轻视,撞见她们这副模样,没有生气的想法,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红唇上扬,哪怕看不见全脸,也能品出几分美人神韵。
也是因此,这些人更加恼怒。
舒月不知道她们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也不打算对她们做些什么。
她只是看向站在一旁装作无事的淑贵妃,冷声说:“苏妍,后宫应该归你管吧?管一下这些人。”
淑贵妃阴冷的视线落到她身上,舒月却不觉得害怕,而是冷声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把事情闹大,也可以放任不管。”
任谁都看得出舒月和淑贵妃的关系不一般,就算淑贵妃没给出回应,刚才开口的那些人也都老实安静下来。
舒月见状,才满意地点点头。
她朝着淑贵妃走去,站在她身旁盯着苏燕眠毫不遮掩的长相,轻声说:“这才对劲嘛,总是想看我丢脸可不太好。如果我被惹怒了,到时候肯定会拖你下水。”
“有句老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啊。”她压着声音对她说:“你又何必期待那点无趣的乐趣。”
嘲讽过后,她看向被扔在地上的面纱。
纯白色的薄纱被淑贵妃攥了许久,早已被汗水浸湿,就算落到地上,也扭曲成一团,沾上灰尘后,更是惹人嫌弃。
哪怕苏燕眠终于以真容示人,这些女人都站得靠后,根本没人凑上来观察,更不会将这件事闹大。
这样可就不够热闹了。
舒月没想多久,就回头打量起赶过来的众人。
就算萧立祯再贪图美色,当上皇帝也没到一年,后宫女人的数量不可能胜过他父皇在的时候。
如今赶过来的只有几十人,在察觉到她与淑贵妃的关系不一般之后,全都安静如鸡,不敢冒头。
舒月询问过淑贵妃,将这些人的位份几下后,点了刚才最先跳出来要针对她的妃子:“来我这里。”
第137章 事情真的大条了
妃子不敢不听舒月的命令,磨磨蹭蹭走过来,小脸已经吓得煞白:“您有什么吩咐?”
舒月的手落在她的后脑勺上,用力强迫她低下头,和棺材中的人对视:“只是觉得你们虽然声称来给舒月公主吊唁,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不太礼貌。”
“舒……你!”淑贵妃没有绷住,面容有些狰狞,“你真的要这样做?”
舒月冲她笑起来:“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她脸色忽然阴沉下来,一字一顿地对她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不是吗?”
后宫中的嫔妃大多都是生面孔,根本不认识舒月的长相,对躺在棺材里的人也不了解。
他们看着剑拔弩张的模样,觉得两边都不敢得罪。但还是激起了一些人的好奇心,让他们偷偷朝棺材这边瞥几眼。
舒月公主经常大摇大摆地出宫游玩,这么多人里还真有些记得她长相的人。
她沉不住气,看到苏燕眠的尸体后忍不住惊呼,慌张地后退几步。
动弹时难免碰到身旁人,闹得她身边人仰马翻,倒了好几位。
舒月寻声看过去,走过去将人扶起来,明知故问地询问:“这是怎么了?”
她颤声向舒月道谢,然后慌张地说:“棺材里,棺材里……”
大概是受惊过度,说话时磕磕绊绊,反反复复只会念叨这一句词。
“棺材里怎么了?总不能是死人复活,坐了起来。”
这话一出,众人看向棺材的眼神变得不对,像是下一刻尸体真的能动弹,从里面爬出来一般。
舒月没想到这群人这么能想,无奈的扶额后,只能打断磕磕绊绊说话的人,冷声质问:“你到底怎么了?好好回答,不然大家就要以为你中邪了。”
到时候,她在宫中可就寸步难行。
妃子也意识到这点,很快平静下来:“棺材里的舒月公主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刚回来的皇上就出声打断:“是什么?”
萧立祯脸上杀人的意图实在太明显,妃子来不及思考旁地,连忙闭上嘴,把事情都积压在心底,绝口不再提起。
舒月不悦地皱起眉,视线落在跟在萧立祯身后的闻鹤身上。
他一脸风轻云淡,食指搭在嘴唇上,冲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舒月瞬间安静下来,朝着角落走去。
萧立祯看到这幕有些诧异,向闻鹤投去赞赏的视线后,低声说:“爱卿倒是了不得,我这侄女,可是最桀骜不驯的。”
当初把舒月扔过去的时候,他就是抱着舒月惹怒闻鹤。然后被他百般折辱,最后处理掉的心思。
没想到两人居然相处融洽,这让他愈发后悔当初的行径。
早知道就自己暗搓搓地处理好了。
闻鹤没有理会萧立祯的话,而是走到了舒月身边:“不需要你挑事,这件事很快会传出去。”
舒月没想到他居然还会主动向自己解释,心底那点不满很快散去,低声询问:“你留有后手,不需要我多此一举?”
闻鹤垂落在腿旁的手动了动,强压下搂住她的冲动,低声说:“越来越聪明了。”
舒月觉得这不算夸赞,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只要有脑子就该想到这点。
他能夸自己,只能说明他一直把自己当蠢货对待。
所以她没好气地瞪了闻鹤一眼,再也没和他说话。
萧立祯只是过来看几眼,就离开了。
而他走后,这些为了赶到他面前争妍斗艳,才过来的女人自然也全都离去。
舒月看着仅剩的寥寥几人,终究还是没憋住,主动询问闻鹤:“我们什么时候走?”
她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
“着什么急。”闻鹤已经又走到无人关注的角度,这下总算能如愿搂住她,如往常般在她耳畔吹热气,“这次,我们可得在皇宫里多住几天。”
“我和皇上商讨了一会儿,怕你不适应,接下来我们就接着住在琉玉宫,如何?”
他们如今就在琉玉宫里。
明明舒月不害怕苏燕眠,也不相信鬼神之说。但舒月觉得白幡被风高高扬起的时候,她身上的温度也一起被带走了。
闻鹤……是打算将她派上用场了吗?
虽然猜不到他想拿自己做什么,但舒月很清楚,她留在宫中,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有破局的办法吗?
舒月盯着闻鹤想了许久,等灵堂里的人都走光,只剩两个宫人还在烧纸的时候,抓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后,轻声说:“如果打算做什么事情,记得和我商量商量。”
闻鹤离她太近,双眸倒映着她的眉眼,他似乎眼含笑意,深情款款,却没有答应下舒月的话。
舒月心底一沉,清楚事情真的大条了。
苏燕眠的身份像是蒲公英般随风传到所有人耳中,舒月经常能听到有人谈论。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她懒得在上面费工夫。
不过就算如此,她的灵堂还立在琉玉宫里,纸钱和吹拉弹唱,葬礼上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舒月住在这里,实在无法安稳入睡,几天下来,就熬出了黑眼圈。
闻鹤自然注意到她的焦躁不安,但他却始终不愿透露分毫住宫中的缘由。
夜里,他吹灭蜡烛后,走到床边,借月光打量躺在床上,蜷缩成团的舒月。
“睡不安稳吗?”他低声询问。
舒月在心底叫嚷:谁能在不间断的丧乐中安然入睡?何况她脑袋上还悬挂着迟迟不肯落下的处决铡刀。
但面对闻鹤,她只低声回答:“尚可。”
他抚摸着舒月的脸颊,在她耳畔说:“这里明明是你住了数年的地方,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
是啊,这里明明是她睡了五六年的地方,怎么还不如闻府更让人安心呢?
舒月找不出答案。
她只是掀开被子邀请闻鹤:“赶紧睡觉吧,我在这闲的无事,你每天可忙的厉害。”
来到宫中后,闻鹤的病似乎瞬间痊愈,又恢复每天早出晚归,很难见到人影的情况。
舒月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之前确实猜对了,闻鹤是在装病,借机达成自己一些目的,顺便折腾她几天。
熟悉的草药味伴随着闻鹤上床将她拥入怀中的举动,随他的体温一起被舒月察觉到。
第138章 定是有人悄悄地误导你,对吗?
但现在,她已经懒得去想闻鹤是否有隐疾了,她只想快点逃走。
闻鹤环住她的腰,体温略凉的手绕过衣服,直接钻了进去。
舒月强忍下来,再次重申:“睡觉吧。”
“你似乎很喜欢用这件事搪塞我。”他低声说,“这么不喜欢和我彻夜长谈吗?”
舒月实在没忍住,冷笑出声后询问:“谈什么?我想和你谈的事情可太多了,但你愿意和我谈吗?”
她想问闻鹤的事情何止一两件,但她就算问起,也只会遭受他的搪塞,久而久之,她自然变得识趣。
闻鹤揉着她的腰,轻声说:“怎么会不愿意呢?”
“我之前只是太累了,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没办法和你解释清楚而已。若你好奇什么,可以直接问我,我都会给你解答的。”
舒月不信,却还是忍不住询问:“那你为什么要将我留在琉玉宫中?”
“因为有趣。”
夜色中,舒月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觉得他绝对在笑,那种戏弄她产生的、玩味的笑。
忍无可忍,她直接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然后高声质问:“耍我很好玩吗?”
“是很有趣。”他咳嗽几声,才压下声音里的笑意,“我都说了解释起来很费力气,当然得慢慢讲,不要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