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抬眸,眼底浸润泪珠,不解,“容与,坐在那个位置上没人是干净的,你为什么非要害他呀?他可能是你父亲……”
谢容与温和纠正,“我的父亲是谢岐山,我只认他一个父亲。”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林若还是不理解,她急切说:“姜矜的大伯也不一定清白呀,你揭露别人不好吗?”
谢容与望着她,眼底却没有笑意,“母亲,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很明白,但我以为您心底应该清楚。”
“自父亲死后五年,林若清远赴国外不知所踪 ,好像完全忘记您这个好姐姐,以至于您重病卧床都拿不出钱来治疗 ,只能依靠姜矜。”他淡淡一笑 ,问:“您觉得他为什么逃的这么远呢?”
“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林若脸色瞬间苍白,手指紧紧攥着,指甲狠狠掐着掌心肉。
谢容与幽幽叹息 ,“这世上最倒霉的人莫过于谢岐山,娶了个不清不楚的妻子 ,生了个不清不楚的儿子 ,最后死的也不清不楚,真可悲啊。”
林若哽咽 ,“你这么惦念谢大哥,但他对你也不好啊。”
谢岐山对谢容与确实不大好 ,不说非打即骂,但他们之间确实没多少父子温情 ,冷淡疏离连陌生人也不如。
年少时候谢容与也不懂父亲冷淡的原因,现在终于明白,谁会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孽种赋予父子温情呢?
仔细想来 ,半生过去,他竟然没遇上几个正常人。
还好有姜矜。
第47章 在拉斯维加斯重逢
一夜过去, 大雪终于停了。
姜矜走在长滩庄园林荫步道,四周满铺着银白雪花, 阳关折射其上, 光芒耀眼。
老塔斯利特请姜矜到书房谈事情。
考验过去,现在开始真正的合作。
姜矜当然不会用京旭集团10%的股份换姜堰,没有人值得这个价。
老塔利斯特也想要的也不是这个10%的股份, 那只是唬人的。
先抛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条件,而后再抛出一个稍高但能完成的条件,那第二份条件便令人容易接受。
塔利斯特家族真正想要的是借姜家的生意洗白, 脱离黑色交易, 挣干干净净的钱,可以在堂堂正正在美国上流社会立足,再不用做达官显贵的枪手, 而是自己成为掌舵者。
之所以选择姜家, 是因为姜家具有丰富的洗白经验。
不提姜家本身的洗白之路,姜松延的三房便是姜家洗白的产物。
老塔利斯特说:“我们也想像姜家那样选出自己的塔利斯特州长,想过安定光明的生活。”
姜矜道:“正好我有一个生意缺个合作伙伴,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可以。”老塔利斯特面容和缓。
姜矜打开文件袋,递出一份文件给他。
这是姜矜本来要跟姜松延合作的生意,为了赎回姜堰,事急从权, 她现在只能跟塔利斯特家族做这个生意。
做生意的地点在伦敦和墨西哥一个是洗黑钱的天堂,一个是做黑色交易的天堂。
只有姜家,才能给出这么简洁又有效的洗白途径。
老塔利斯特还没有看完文件,他手边的座机响起来, 他拿起听筒, 讲电话。
姜矜站起身, 礼貌避开。
她走到书房外,一片银装素裹中,有个小男孩蹲在雪地里团雪球。
小男孩是老塔利斯特长子桑尼的遗腹子。
姜矜朝他走过去,用暖热的手指摸了摸他脸颊,用语调柔软的英语跟他讲话,“我陪你玩,好吗?”
谢容与走到长滩庄园庭院,一眼就看到陪小男孩玩耍的姜矜。
她梳着蓬松鱼骨辫,软白色针织毛衣,修身牛仔裤,踩着一双马丁靴,蹲在雪地上,娇小一团。
谢容与走进一点,才发现她用口红在雪团上画画,画得是小男孩的小像。
小男孩哇哇叫,很惊奇。
姜矜正全神贯注画画,没留意到有人靠近。
姜家的家庭教育要求子女必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姜矜学过一段时间的雕塑和油画。
她的画画水平,在大师眼里是丢人现眼的水平,但糊弄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孩儿,还是绰绰有余。
望着小男孩惊奇漂亮的眼睛,姜矜生出一种谈几十亿的生意都没有的成就感。
她把自己的口红递给他,“你也可以的。”
小男孩儿郑重点头,下一刻,使劲把她的口红掰成两半。
姜矜:……
沉默两秒,她夸奖说:“宝宝好厉害哦,竟然知道它不能吃!真棒!”
耳后传来男人清润的低笑声,姜矜觉得这声音有电耳熟,她回眼看见身后。
茫茫雪地里,凝神温柔望着她的男人。
他穿着深驼色大衣,一张脸清隽又英挺,静静望着她,长身玉立。
异国他乡,十四个时区,万里之遥,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他,像梦境一样。
姜矜在雪地上蹲的太久,站起来,腿有些发麻,她手撑着雪地,慢吞吞起来,腿僵硬得不能挪动。
她镇定自若道:“好巧啊。”
谢容与笑了笑,走到她近前,而后蹲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她的小腿,替她按摩酸痛的小腿肌肉。
他的声音伴随着柔和的风到达她耳边,“矜矜,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
姜矜跟谢容与没有多余寒暄,小腿酸痛缓解后,她便挑开帘子,抱着安东尼走进屋。
谢容与顿了顿,跟着她走进来。
见姜矜抱着安东进来,老塔利斯特有些诧异,而后笑起来,“安东尼,过来。”他示意汤姆去接过孩子。
安东尼抱着姜矜不撒手,“喜欢她!”
姜矜笑着说:“没事儿,这样我们一样可以谈。”
这时候,谢容与也走进书房,他平静跟老塔利斯特对视一眼,老塔利斯塔收回视线,道:“Leo。”
姜矜一点不意外他们认识,如果他们不认识,谢容与不可能轻车熟路找到长滩庄园,又全须全尾进了这个贼窝。
接下来,老塔利斯特出奇好说话,竟然没有对姜矜的项目提出任何异议,他们顺利定下签合同的时间。
谈完,姜矜跟谢容与一起走出长滩庄园。
谢容与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一直没说话。
姜矜也沉默无言。
姜矜的车子停在门口,站在车子旁的除了有保镖,还有另外一个熟人。
孟逾的目光在望见姜矜身边的谢容与时,微微一暗,而后,他若无其事向姜矜走过来。
姜矜见到他也很诧异,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航线复航了?你怎么过来了?”
孟逾淡淡一笑,“蹭了私人飞机,还没复航。”
至于为什么过来。
他眸光微暗。
她离婚了,他还不过来陪她,之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矜矜,你在柏悦下榻,对吗?”孟逾若无其事问。
姜矜抬眸,笑起来,“是的,你要跟我一起住?”
孟逾点头,“董事会有点事跟你商量,住在一起比较方便。”
跟孟逾简单说了几句,姜矜想起还站在她身后的谢容与。
她转过身,微笑道:“谢总,今天劳烦您了,我们先回去了。”
谢容与一直看着姜矜跟孟逾的互动,闻言,他温和说:“姜堰已经出狱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姜矜挑眉,“你把他弄出来的?”
刚刚谈判完毕,塔利斯特家族应该没那么快把姜堰从牢里放出来。
谢容与轻轻颔首,含笑,“他在四季酒店,要去吗?”
姜矜回望孟逾,“三哥,我去看看堰堰,你先回酒店休息。”
孟逾长途飞行,应该还没来得及休息,衬衫领子有些褶皱。
姜矜随手替他整理下,温和说:“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她的手指纤细柔软,灵巧替他整理好衣领,细腻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喉结,呼吸变得微微紊乱。
孟逾喉结微滚,点头,“好。”
姜矜含笑应了,“嗯。”
谢容与长身玉立,站在不远处,一直望着。
看他们亲密如夫妻,看她这么体贴周到替另外一个男人整理领口。
看另外一个男人因为她随意的动作而意乱情迷。
姜矜跟孟逾告别,而后上了谢容与的车,她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上车后,她又认真跟谢容与道谢,“多谢您提前救出姜堰。”
怪不得老塔利斯特这么好说话,因为他唯一拿捏姜矜的筹码已经没了,所以只好死死抓住跟姜矜合作的这唯一一个机会。
谢容与侧眸望向姜矜,淡淡道:“不客气。”
姜矜轻点下头,移开目光,垂眸玩手机。
谢容与嗓音清凉如玉,“既然要道谢,是不是该请我吃饭?”
姜矜还没回应,他又慢悠悠说:“不用另找其他时间,今天晚上就挺好。”
姜矜垂眸,“今天晚上我有约了。”
她知道他刚刚应该听见了,她晚上要跟孟逾一起吃饭。
不过很奇怪的一点是,孟逾从始至终没跟谢容与打招呼。
谢容与轻笑,看着她,眸光深邃,“我不介意我们三个人一起吃。”
姜矜唇角抽动一下,没说好还是不好,而是轻描淡写转移话题,“可以打个电话吗?”
交待的事情有点多,不适合打字。
“可以。”
姜矜打电话给酒店管家,“再准备一个总统套房,就在我的隔壁,他应该在四十分钟以后入住,记得提前放好热水准备好食物,他喜欢高支棉床品,不吃洋葱和香菜……”姜矜对酒店管家细细交待孟逾的喜好。
谢容与没有移开视线,一直看着她,耐着性子听她为其他男人安排生活。
“好周到。”直到姜矜通完电话,他才不冷不热说。
谢容与感觉自己的耐性已经快到极限。
姜矜说:“三哥万里迢迢过来看我,周到一点是应该的。”
谢容与轻笑,眼底没有笑意,“矜矜,我也是特意来看你的,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体贴?”
姜矜抿唇,说:“我们快要离婚了,再对你这么体贴,我怕你会有什么想法,觉得我在纠缠你。”
她说:“虽然之前我蛮中意你的,但既然要离婚了,我也就不拖泥带水。”
心脏被她的话割得生疼,谢容与再也装不出云淡风轻的从容,他盯着她,沉声,“谁说我们要离婚?你要离婚?”
姜矜淡淡瞥他,“疗养院小院里,不是你一直在提离婚吗?我是满足你的心愿。”
谢容与略有些急切解释,“矜矜,我没有想离婚,我只是担心林若清的事情会影响到你和姜家,离婚协议我没有签,我们没有离婚……不要离婚,好吗?”
他第一次这么没有调理讲话,说完,他仔细看着姜矜的反应。
姜矜没什么反应,她只是疲倦。
她温声说:“你觉得是假离婚,但我觉得是真离婚。从疗养院离开的那个晚上,我就已经想好要跟你离婚了。”
她平静说:“你说离婚只是你迷惑别人、保护姜家的手段,是你的良苦用心。谢先生,我很感谢你的良苦用心,但你的良苦用心没跟我商量过,所以离婚这件事,我当真了。”
谢容与有些颓靡靠在椅背上,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姜矜。
他想过她会失态跟他争吵,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哄她。
但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她根本用不到他哄,甚至,她根本用不到他。
他的计策万无一失,唯一的失败点就是,他从始至终都瞒着姜矜,他提出离婚的那个晚上,他让她伤心了。
第48章 她轻轻弯唇
抵达四季酒店, 谢容与又恢复从前的从容不迫,仿佛之前的失态仓促只是梦一场。
姜矜抬眼多看了他两眼, 而后又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下车时, 谢容与亲自为她开车门,姜矜留意到他的无名指,直到今天, 他还戴着婚戒。
姜矜敛眸,没多说什么。
姜堰在总统套房接受治疗,医生为他打针补充消炎水和葡萄糖。
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在牢里承受各种折磨, 每一寸皮肤都有青紫痕迹, 他眼神黯淡无光,仿佛被牢狱生活磨灭了精神。
听到门开的声音,意兴阑珊看过去。
姜堰:!
“姐姐!”他开始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姜矜疾步走过去, 轻轻抱住他, 没有苛责什么,温柔道:“堰堰受委屈了。”
姜堰使劲把自己埋到她柔软馨香的怀里,委屈道:“姐姐,你再晚来一点,我的清白就保不住了!呜呜……”
姜矜:……
姜堰肿着眼眶,委屈巴巴说:“知道我这么丢人,我爸一定会打死我的, 他一定急坏了,你得给我说好话……”
她轻轻抚摸他头颅,闻言,动作一顿, “好。”
见姜堰哭得差不多, 她说:“给大伯母打个电话吧她很挂念你, 一直放不下心。”
姜堰睁着双红彤彤的狗狗眼,不乐意道:“要不是她整天说你坏话,我怎么会被诓骗到贼窝里,都是她的错。”
姜矜淡淡道:“被别人骗了挟持起来,是你愚蠢,关你母亲什么事?你被关起来,最关心你的就是你母亲,去打电话报平安,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姜矜是i丽艳的长相,眼尾狭长,眼珠莹润通透,笑起来的时候如桃花艳艳,但一旦冷下脸,多年身居高位积攒的威压,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姜堰被她眼神吓到,忙忙道:“好好好……,我马上就打电话。”
姜堰是皮外伤,加上有些伤口感染,问题不大,姜矜陪了他一会儿,就走出房间。
谢容与一直站在门口等她。
刚刚房内发生什么,他也尽收眼底。
“整个姜家,最关心姜堰的就是你跟姜大夫人了。”他温声说。
姜矜不邀功,说:“我哪里比得上大伯母?天底下最爱孩子的就是母亲。”
“唔,我的母亲倒是例外。”谢容与笑意不达眼底,眼神有几分落寞,道:“林若清出事,她还要以断绝母子关系做要挟,逼我救他呢。”
这种事情,姜矜没办法劝他。
她做不到说林若坏话。
谢容与似乎被这件事搞得心力憔悴,眉眼染上淡淡倦意。
姜矜想起来他也是万里迢迢到这里来得,国内事情一大堆,他应该几天都没好好休息。
她说:“去休息休息吧,别太累了。”
这是她对他说得第一句关怀的话。
谢容与垂眸,轻轻勾住她柔软细腻的手指,“矜矜,没有你在,我睡不着,可以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