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她消失得实在离奇,至于那面铜镜,他零星有些印象,回忆起来不禁有了几分天方夜谭的猜测。
摄政王闻言拇指摩挲了下食指。
他们原本便是有求于摄政王,自然不会隐瞒,姜幼胭语气诚恳,“那面镜子许是什么法器,民女的消失便是它将我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法器?
“另一个世界?”虽然应了自己的猜测,却仍觉得荒诞,摄政王看向姜暮笙,姜暮笙轻轻颔首。
穿越的事情实在是离奇古怪,即便是在现代,大哥哥他们也说过这是用科学也不能解释的。
更何况是这里,若非她亲身经历也是不信的。
姜暮笙安抚地拍了拍姜幼胭紧握着的手背,轻轻点了点头。
姜幼胭抿了抿唇,对上哥哥鼓励的目光,轻声道,“是的,另一个世界。他们叫那是“现代”,那里与这儿的历史文化语言都不互通,人们的生活方式也截然不同。”
“那日我无知无觉地被铜镜吸了进去,意识昏沉间便到了现代,被好心人收养以家人相处,待了三月有余。”
现代,穿越,三月有余。
摄政王神情不变,手上却是轻轻转着拇指的玉扳指,只觉兴味。
“可知启动铜镜的方式?”摄政王问。
“民女不知。”姜幼胭杏眸清亮,明澈见底,并未隐瞒。
此番前来所求之事不仅仅是为了铜镜,更是为了万一学长哥哥是如她那般身穿过来。
是的,同姜暮笙一般她也想到了这点。
还需要求摄政王帮忙找寻学长哥哥。
因而穿越之事隐瞒不得。
可穿越玄之又玄,人心最经不起揣测,知道了天外有天,谁又知道对方会不会起了掌控世界的心思。
学长哥哥可是说了,他那时可是有中二的灭世思想。
更何况权侵朝野的摄政王呢?姜幼胭不了解他也不敢揣度。
穿越必须要告知对方,但铜镜启动的方式,她也的确不曾隐瞒,她的确是不知如何启动,血液触碰铜镜可启动是一种猜测,而学长哥哥先前更提到过自己睡着后便无知无觉地穿越了,自己穿回来时了没有什么流血事件。
这穿越到底需要什么契机她们谁也不知道。
姜幼胭睁着眼睛,明眸善睐,愈发无辜。
摄政王不置可否,不知是信了还是未信。
“王爷,可否烦请王爷帮民女寻一个人。”
“哦?”摄政王注视着他,凤眸微敛,眉心微蹙,眸光深沉。
“是民女的哥哥。”
这倒有意思了,摄政王瞥了温和含笑的姜暮笙,唇角勾唇,声音凉薄,“本王记得太师只有一子。”
姜幼胭对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语气坚定,“是民女在现代的哥哥,他极有可能也穿了过来,他与哥哥模样相似。”
又穿了过来,摄政王瞳孔微缩。
一时间陷入沉默。
摄政王敛眉,把玩着扳指,看不透神色。
“王爷。”
一盏茶已经喝近,门外传来声响。
“搬进来。”摄政王道。
“是。”
把铜镜搬来的人不敢妄动,铜镜依旧是灰尘厚布的模样。
半人高的梳妆台上连着的铜镜并不起眼,样式普通,上面的雕花雕工也不出挑,喜鹊缠枝的图案虽然寓意吉祥,却也常见。
摄政王撩眸看了眼姜幼胭。
姜幼胭低眉,“正是这面铜镜。”
摄政王想起那日前去教坊司寻姜幼胭时被忽略的奇特的被注视感,还有出门后遇到的那个满嘴胡言的灰袍道人。
还有那似是而非的判词:贵极煞极,求而不得。
呵。
摄政王拧眸,目光愈发冷了,“睚,把司弈请来。”
姜幼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摄政王的气质突然就变得暴戾了。
脑袋上有微凉的触感,姜幼胭抬头,姜暮笙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姜幼胭抿了抿唇,牵住了哥哥的衣角,姜暮笙莞尔。
不久,门外又有敲门声响起,却是一道阴冷的声音,“王爷。”
“进。”
“是。”那道声音应着便推门进来。
“司弈,过来看看这铜镜。”
“诺。”司弈抬眸目光直直落在了铜镜上。
依旧是不修边幅的打扮,神情淡漠之极,只一双眸子目光炯炯。
看到他长相的姜幼胭却是讶异不已,这人和先前那位司先生生得一模一样!
第178章 奇怪的双生下属
“司弈与司未是双生,精通术法。”姜暮笙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解释。
司弈看了铜镜一眼,目光突然发亮,两步并坐一步向铜镜走去,见上面灰尘极厚,又有裂痕,当下便拿着袖子擦拭起铜镜起来。
铜镜被擦拭干净后,边缘的花纹却是清晰了,边缘处还刻有杜鹃花,色泽暗红。
素来有花中西施美名寓意繁荣,又有啼血不详之意。
“这铜镜,奇妙,奇妙。”司弈眸光愈发亮了,围着铜镜转了许久,突然在姜幼胭惊诧的目光中抬手一口咬破了手指,细小的伤口血一涌而出,他却是抬手就把血抹了上去。
这番动作行云流水让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电光一闪间,姜幼胭徒然想到自己穿越那日的场景还有那场奇怪的梦,梦里,一滴血落在镜面上,像水面一样晕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向漩涡一样极速运转起来。
脑海中画面清晰得姜幼胭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来。
眼前的铜镜却没有任何反应。
司弈却是没有气馁,拿着那只还在流血的手指在镜面上画起了符文。
符文繁琐像字也像画。
“成了!”一声惊呵。
几人连忙看去,铜镜中的裂痕仿佛吸食鲜血的怪物,符文上的血液渐渐隐去,那些裂痕却是在消失不见。
须臾之间,铜镜就光滑平整了起来。而铜镜边缘的杜鹃花的色泽也浓郁了起来,色泽如血。
吓!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觉不会信这诡异之事,但破镜重圆之事当真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幻术。”司弈恍然,“是镜子上的障眼法,这些裂痕是为了遮挡铜镜伤的杜鹃花。”
“怎么说?”摄政王眉头拧紧,他向来不信鬼神,但眼前却切切实实。
“这花上的颜色不是寻常颜料,而是由蛊虫研磨而成,有致幻的效果。”
司弈虽然这么开口,眉头却仍是紧锁,目光紧盯着铜镜,神情困惑不已,似被难住。
那不修边幅的衣着斗显出了几分仙风道骨的神秘感来。
“致幻?”姜幼胭喃喃,而后摇头否定,“不是的,那些不是幻觉,铜镜的确带我穿越到了现代,我不可能会幻想出一个莫须有的世界来。”
“穿越?现代?”司弈惊异地望向姜幼胭,目光亮得惊人,口中喃喃“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说着便一抬手手伸进了衣襟掏出一本厚本子和一只毛笔来,黑色的毛笔尖在嘴巴里沾了沾就立刻笔走蛇龙起来。
嘴里还不忘催促,“你说铜镜带你穿越了?穿越是什么?现代是什么地方?莫须有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
若非姜暮笙将姜幼胭往后一拦,司弈便要冲了过来拉住了姜幼胭。
姜幼胭被他眼中的炙热吓了一跳。
“司弈!”摄政王冷斥。
“王爷?”仿佛被惊醒一般,司弈连忙正经了脸色,挺胸抬背。
“这面铜镜属下看不透!”
这句话说得何其理直气壮!
“属下能看透铜镜周边是蛊虫所遮盖,却看不透铜镜!铜镜另有玄机,但属下学浅,未能看出这是何术法,属下惭愧。”
认错也认得极快。
“王爷不若把铜镜交给属下,属下必定潜心研究,夜以继日,假以时日一定能推敲出其中秘辛,王爷,您就把铜镜交付给属下,属下一定会好好对它的!绝不会让它伤了痛了半分!属下万万离不开她!”
咚!
这一声响磕得摄政王牙疼,舌尖抵着腮,望着那猛得跪了下来,背挺得笔直,语气如泣如诉就差举手发誓的司弈。
司弈跪在了地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摄政王,一副请求托付的诚恳模样。
这越说越离谱,求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姜幼胭没见过这般脾性的人,盯了他好一会儿,只觉得佩服不已。
姜暮笙和摄政王却是习惯了他着“人来疯”的性子,对于自己专研的东西极微上心,穿衣打扮不拘束,行事更是看心情,但为人忠心,认错极快。
摄政王和姜暮笙相视,俱是抚额。
“把司未带过来!”
“是!”
一阵风起,不肖片刻,抱着碗筷一嘴油,满脸茫然的司未便被带了进来。
司未咬着青菜一脸茫然地环市室内众人,然后吸溜把青菜嚼巴嚼巴。
抱着碗走到司弈面前,侧过身子,蹲了下来,“哥,行了行了,别闹了,走吧,跟我回去。”
一边说话一边不忘往嘴里塞饭。
“幸好我夹了好多菜,吸溜。”
“你吃的什么?”
“哦,猪肉炒小青菜,红烧狮子头,红烧肉……”
“都是猪肉。凡猪肉久食,令人少子精,发宿病。豚肉久食,令人遍体筋肉碎痛乏气。”
“哦,”司未大口咬了一口狮子头,色泽红艳诱人,酱汁四溅。
“还有个鸡腿,我娘子做的,你吃吗?”
司弈盯着他的碗半天,咽了咽口水,还被呛了一下,“吃。”
司未低头,从碗里扒拉个鸡腿递给他,“鸡腿给你。”
司弈立马接过,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你跟王爷又要啥了?”司未一边咀嚼一边问。
司弈咬着肉,“那个铜镜,有蛊术,还有术法,不知道是什么法器,漂亮极了,我整个人都心旌荡漾。”
“上次那个风水盘你也是这么说的。”司未翻了个白眼。
姜幼胭看着那两人的互动早就嘴巴圆张。这两个人都好奇怪呀!
丢人!摄政王脸一黑再黑。
“司未!把他带回去!”摄政王闷声喝道。
铜镜的玄机没讨论出来,气氛却是给足了。
“噗嗤。”姜幼胭抿着唇,眉眼弯弯地笑了。
笑脸皎若白月,眸中如星子闪烁。
被看了笑话,摄政王脸更黑了,他转过身对着姜暮笙和姜幼胭道,“找人的事本王记下了,让人画了姜沐笙的像便在城中暗中寻探。”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太师那边已经交代好,明日不会有人拦你们。”
摄政王冷声说着话,姜幼胭却觉得没什么气势,语气里全是羞恼,好似一恼,说话的语速都会快了起来。
原本对这人冷漠的印象都消减了不少。
“谢谢王爷。”姜幼胭弯着唇又是一笑,颊边酒窝浅浅,又添了句,“王爷大恩。”
姜暮笙也笑,偏过头看着姜幼胭消息更深,“小促狭。”
嘿。姜幼胭吐舌,她本就是被娇宠大的,脾气性子都说不上太好,最擅长就是插科打诨蹬鼻子上脸,知道对方心好,就忍不住得寸进尺起来。
眼前这个和大哥哥生得极像的人,原本就有一分好感,现在更是有了三分。
第179章 晚来思君望君安
司弈被司未拽着往外走时,嘴里叼着半只鸡腿,虽然听出了摄政王的恼怒,眼里心里却是没忘记铜镜,呐呐求诉,“那铜镜!”
“好好研究!”摄政王冷着脸。
“谢王爷!”司弈立刻就笑了,连忙转过脸来叮嘱自己的弟弟,“明个记得搬我那去,小心着些,别磕着碰着了。”
司未一边避开他油乎乎的嘴,一边应了。他可是注意到了摄政王的冷面,连忙拽着哥哥告退,“王爷安,姜少爷安,小王妃安。”
这个称呼实在恼人。
姜幼胭鼓起来腮。
姜暮笙的笑意淡了几分。
而摄政王无知无觉,恍若未闻。
“小王妃?”司弈听见了,却是疑惑不已,而后打量姜幼胭,目光认真极了,他方才进来只草草扫了几眼,只记得是个模样精致的少女,但红颜粉黛皆虚相,还不及铜镜在他眼中貌美诱人。
此番一瞧却是下意识地定了眸子,目光在摄政王与她的身上流转,袖子里的手不断掐算着,宽大的袖口摆动,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
在姜幼胭几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司弈跟着不着调的司未统一了称呼,直道,“小王妃安。”
又是这不着调的称呼,虽然从哥哥那知道了自己被摄政王以未婚妻之名护在府上。
姜幼胭瞠目,这人真的也好不着调呀。
姜暮笙原本就淡了的笑这下已经没了笑脸,而且,他敛眉看向喜笑颜开的司弈,这人卜算的能力不差,他的话,胭胭和阿崎果然同父亲说的一般,是天定吗?
天定之人,宿命姻缘。
但,胭胭的命数……姜暮笙想起父亲说的阿崎与胭胭,此世间只得存一。
阿崎既是胭胭的生机,也是胭胭的劫数。
“咳咳,”姜暮笙这般想着,气息便有些急。
“哥哥!”姜幼胭连忙为他顺气。
摄政王也骤然看向他,眉宇间全是关切。
司未暗中掐了一把司弈,在他投过来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挤眉弄眼。
忘了,王爷还没搞定小王妃呢,小王妃的哥哥姜少爷也没同意呢!这下大发了,把人气着了!
司弈手下掐算更快,又缘就是有缘。
司未连忙拉着人离开,一边挤眉弄眼。
嘿,他要是有个这么软糯的妹妹,也要多藏几年呀。
那边两人互动没人理会。
姜暮笙掩唇轻咳平复了情绪,他伸手握紧了姜幼胭的手,又看向摄政王,安抚地笑了了笑,“王爷,我和胭胭也退下了。”
“嗯。”摄政王颔首,目送两人离开。
姜幼胭扶着姜暮笙小声地道着歉,“这个时间哥哥早该休息了的,是我不好,缠着哥哥过来。”
继而是青年含着笑安抚的语气,“胭胭的事便是哥哥的事,只是一时呛着了,并无大碍。”
“真的?”
“当然是真的,哥哥不会欺瞒胭胭。”
那两人的话渐渐远去。
摄政王走向了那面并不出彩的铜镜,目光凝视片刻。
他本不信神神鬼鬼之事,但姜幼胭和姜暮笙所言,司弈的卜算还有那日恍若不曾出现的灰袍道人……这些一一摆在他面前,倒是让他不得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