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着毛驴转身,“连炤?”
目光落在他右手提着的酒葫芦上,“又出来给你师父打酒?”
连炤点了点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祁玉姐姐。”
祁玉懂他的意思,因为今儿不是赶集日,所以他没想到会遇到她。
“我来办点儿事。”
祁玉抬眼看向对街,那里是连炤经常去打酒的酒肆,“我送你去对面。”
连炤嘴角几不可见的翘了翘,“好。”
祁玉把一截袖子递到他面前,“抓住我的衣袖,跟在我后面。”
连炤点头,伸手抓住她的衣袖,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他很喜欢这种被她保护的感觉,一如六年前。
是的,他六年前便遇到过她。虽然那时他才三岁半,但他天生嗅觉灵敏,她身上的味道他只闻一遍便记住了。
只是,她不记得他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六年过去,他们都长大了,她不记得他也是正常。
只要他还记得她就好。
“到了,可要我陪你进去?”
耳边传来的声音清脆悦耳,连炤回过神,有些不舍的松开手,“我自己进去就好,谢谢祁玉姐姐。”
祁玉见酒肆的门槛不是很高,便道,“那你自己小心,注意门槛。”
连炤点点头,很善解人意,“祁玉姐姐若是还有事便去忙吧,不用留在这儿等我,我待会儿可以自己回去的。”
祁玉正想说无妨,我就在这儿等你,眼角余光却突然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当即咽下了口中的话,“那你待会儿小心着点儿。”
“嗯。”连炤跟她挥了挥手,转身进入酒肆。
祁玉牵着毛驴去追刚才那抹身影。
她追着那抹身影来到一个胡同口,正奇怪那身影怎么突然不见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便从胡同里伸出,把她拖了进去。
祁玉看着把她拖进胡同的人,一脸不明,“你干嘛呀?”
端木晔仍戴着帷帽,只是把面前的帷幔掀起,露出他的俊美容貌。
此时,他正一脸肃容的看着祁玉,“你怎么会认识那个孩子?”
祁玉皱了皱眉,“连炤怎么了?”
“连炤?那孩子的名字?”
见祁玉点头,端木晔抿了抿唇,把他这两日调查到的事告诉了她。
祁玉听完,顿时冷下了眉眼,“你是说,连炤那个婆婆很有可能就是那日想拐走心莲的老妪?”
端木晔点头,“没错,所以我刚才才会问你怎么会认识那孩子。”
“几月前……”祁玉把认识连炤的经过说了一遍。
端木晔听完眉头一皱,“连炤跟那个老太婆不是祖孙俩?”
第78章 带回连炤
祁玉摇头,“应该不是,那日我听到连炤叫她戚婆婆。”
端木晔又问,“那孩子经常去酒肆?”
祁玉点头,“帮他师父打酒。”
端木晔桃花眸一凝,“他还有个师父?”
“嗯,连炤几乎每次出来都是帮他师父打酒。”
这么说,那院子里还有第三个人。端木晔低眸思忖一会儿后,问她,“你的事办完了?”
“差不多了。”
“那便早些回去。”
他说完就要走。
祁玉见了,忙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咱们不去报官吗?”
端木晔的目光落在她抓住他的那只手上,她的手真小。
“报官做什么?”
祁玉瞪大眼睛,“让衙差去捉拿他们呀,那个戚婆婆敢在大街上行拐骗之事,可见其胆大包天,若不把她捉了,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受其害。”
“可我们并没有证据证明她是坏人,衙差不会信我们的片面之词。”
“怎么没有?心莲就是人证。”
“如果让陆姑娘出来做证,不但不能让戚婆婆认罪伏法,还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什么意思?”
“办案讲的是人证物证俱全,只陆姑娘的口述证词,并不能拿戚婆婆怎么样。”
见祁玉沉默不语,端木晔柔声道,“你先回去,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祁玉抬头看他,“你想怎么处理?”
端木晔上半身微微前倾,淡红薄唇凑近她的左耳。就在祁玉以为他要告诉她什么的时候,却只听温润嗓音吐出三个字——
“不可说。”
祁玉……手突然好痒!
申时正,祁玉骑着毛驴出了北城门。
等回到陆家村时,已是酉时末。
祁玉回到家把毛驴拴好后便去了南边找陆心莲。
彼时,陆心莲正挽高了裤脚站在一块田埂的缺口处,扎缺口。
祁玉找到她,把那天的事又详细询问了一遍。
待告别陆心莲后,她眉头紧锁。
听心莲的叙述,这个戚婆婆很有可能是个惯犯。
那连炤呢?他可知道戚婆婆的所作所为?又或者他也是参与者?
他口中的那个师父,又是个什么角色?
还有端木晔,他不去报官,又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因为心里想着这些事情,祁玉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日天刚亮,她便跑去了圆顶山,想要找端木晔问个清楚。
谁知到了圆顶山,阿丁却告诉她,端木晔和陆济昨夜一宿未归。
祁玉思量片刻后,决定去城里看看。
可偏偏她今日没有骑毛驴出来,只能步行去城里。
抬头望了一眼万里无云,阳光似火的天空,已经步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祁玉抬手擦了擦脸上冒出的细汗,又以手握拳,捶了捶有些发酸的双腿。
今日还真是奇怪,她走了这么久竟没能遇到一辆牛车或是骡车。
唉!早知道她该返回去把大驴骑出来的。
祁玉从空间里拿出水囊给自己灌了几口水后,便继续顶着日头一边往前走,一边留意身后可有车辆驶来,她好借搭一段路。
大概又走了一盏茶那么久,她终于听到了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却不是从身后传来的,而是从她正前方传来。
她抬右手挡在额前,微眯着杏眼望过去,就看到前方几丈外正有一辆马车越驶越近。
马车里,闭目养神的端木晔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悸。他睁开一双桃花眼,先是扫了一眼车里同样闭目养神的陆济和靠在车壁昏迷不醒的人,才掀开车幔看向车外……
看着越驶越近的马车,祁玉正在猜想车里面坐的会不会是端木晔他们,便见车夫“吁”了一声,拉紧缰绳就把马车停在了她身侧。
祁玉眼睛一亮,还不等她开口,车窗的帷幔便被人撩开,露出一张嘴角上翘的俊美容颜。
“小祁玉这是要去哪儿?”
祁玉抬手拭去滑到脸颊的汗水,“去城里找你。”
端木晔挑了挑眉,把头轻轻一偏,“上车。”
祁玉也不客气,搭着车夫的手臂就上了马车。
可当她掀开车幔看清楚车厢内的情景后,却是愣住了。
“连炤?”
早在停车时就睁开眼睛的陆济朝她点了点头,起身出了车厢。
祁玉看看去车夫身侧坐下的陆济,又看看车厢里好整以暇看着她的端木晔,顿了一瞬后,抬脚走进车厢内。
看了一眼靠在车壁双眼紧闭的连炤,祁玉看向端木晔,“他怎么了?”
端木晔的视线在她腰间停顿了一瞬,而后便从身侧拿出一个水囊扔给她。
“喝口水再说,这水囊我还没用过。”
这妮子,走这么远的路也不知道带点儿水在身上。
刚喝完水把水囊放进空间的祁玉……
她如果说不渴,他会不会相信?
祁玉拔开水囊塞子,仰头灌了两口水后,便眨着一双杏眼巴巴地看着端木晔。
端木晔嘴角几不可见的翘了翘,开始为她解惑,“别担心,他只是被我劈晕了。”
呃?
祁玉眨巴眨巴眼,“你为什么劈晕他?”
端木晔斜瞥了一眼昏迷的连炤,“昨夜子时,我与陆济夜探他们所住的院落……”
昨夜子时——
换上夜行衣的端木晔和陆济悄然潜进盯了几日的院落。
“少爷,左边屋里没人。”
陆济把左边两间房里都探查过后,来到端木晔跟前,低声禀报。
刚探过右边房屋的端木晔蹙眉思忖了一瞬,道,“去找找看有没有暗道,或者密室。”
“是。”
小半炷香后,陆济返回,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少爷,属下在左边第一间屋里找到一条暗道。”
随后,端木晔随陆济来到左边第一个房间,两人小心翼翼地进了暗道。
“啊——”
主仆俩刚进暗道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两人对视一眼后,陆济吹灭了手里的火折子。然后根据刚才那道声音的方位,悄然且快速的潜过去。
“啊——”
惨叫声还在继续,且越近越听得清楚。
“师父,连炤错了,求您放过连炤这一回,啊……”
“桀桀……连炤,为师是不是跟你说过,你最好不要欺骗为师,不然就把你扔进药缸里炼药?”
“师父,连炤真的知错了。”
“药师,还请饶了少主这一回……”
“哼,不给他一点教训,他不会长记性!”
“啊——”
第79章 连炤小可怜
已经贴近暗室门的端木晔,听着里面传出的惨叫声,眉头狠狠地皱起。
黑暗中陆济把声音压得极低的询问,“少爷?”接下来怎么做?
端木晔思忖一瞬后,在陆济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济听完,小声地说了一句“少爷千万小心。”便转身离开了暗道。
陆济走后,端木晔继续贴耳偷听——
“药师,少主已经痛晕过去了,您看?”
“哼!让他在这里好好地反省反省。”
随后便是暗室门打开的声音。
听到动静的端木晔,当即纵身一跃,便如壁虎一般地贴在了暗道顶上。
他屏住呼吸,朝下方看去。
正好看到一个罩着黑色斗篷的人从暗室里出来,戚婆婆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油灯跟在她身后。
两人都没有发现隐在他们头顶上端木晔,一路无言地出了暗道。
待听到暗道门打开又关上后,端木晔才猛地吐出一口气,松开手跳下来,打开面前的暗室门。
端木晔放轻脚步进入暗室,发现左右两边的壁角各有一盏点亮的油灯,把整间暗室照得一览无遗。
包括蜷缩在地的那团小小身影。
他走到那团身影面前蹲下,小心把手伸过去,探其脉搏。发现还有气儿后便不再管他,而是抬头开始观察暗室四周。
然后便发现左侧角有一道隐门。
端木晔起身走向隐门,手刚放在开门的机关上,身后便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小心,里面很危险。”
端木晔回头,看向那团已经坐起来的身影,声音清冽的问,“里面有什么?”
“咳咳……”连炤捂住胸口,一脸虚弱的吐出两个字,“药人。”
“药人?”端木晔一双桃花眸冷冽地盯着连炤。
“嗯,用禁术和邪药炼制的药人,咳咳——”
连炤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咳嗽也越来越急。
端木晔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扔给他,“这药可暂时缓解疼痛。”
“多谢。”连炤双手摸索着捡起药瓶。
待连炤服下药瓶里的药,端木晔问道,“你们抓了多少人来炼药?”
“之前有十个,全部死了。后来戚婆婆又陆续抓了七八个。”
服下药后,连炤终于感觉心口没那么痛了,他缓缓从地上爬起。
“那几个药人一直被泡在药缸里喂食各种毒药,已经逐渐失了神智。再过不久,就会变成一具具受人操控的傀儡。”
端木晔看着缓慢走近的连炤,“你想做什么?”
“帮你,顺便解救我自己。”
————
马车里,祁玉低头看着即便在昏迷中也是一脸痛苦的连炤。
“后来呢?”
端木晔顺着她的目光瞥了连炤一眼,“后来他带我进了里面的暗室,打算把泡在药缸里的几个药人救出来。
却没想到有三个药人已经神智全无,出了药缸后见人便杀,我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把这三人制服。
正好这时,陆济也带着衙差赶到,把戚婆婆和那个黑袍人一并抓获。”
祁玉听完,皱了皱眉头,她用手指了指连炤,“既如此,你为何要把他劈晕?”
端木晔双手环臂,“他被他那个师父种了苗疆虫蛊,若不把他劈晕,在蛊毒发作的时候他会生不如死。”
祁玉闻言一愣,“苗疆虫蛊?”
“嗯,他师父看到他和我一起走出暗道,睚眦欲裂。当即便催发了种在他体内的虫蛊。”
这哪是师父,分明是仇人!
祁玉还有好多疑问想问,然而圆顶山已经到了。
陆济付了车钱,把连炤抱下马车,跟在端木晔和祁玉身后上了圆顶山。
一炷香后,陈老伯一脸疲惫的从茅草屋里走出。
一直等候在屋外的祁玉见了,连忙上前,“陈老伯,连炤怎么样了?”
“幸好他体内的虫蛊才刚种下不久,可用银针杀之。放心,人已经无碍了。”
“多谢老伯。”祁玉面上露出喜色,越过陈老伯就进了屋里,“我进去看看他。”
同样站在屋外的端木晔瞧着她急切的样子,不爽的轻哼了一声。
屋内,连炤刚醒过来,正摸索着想要下床。
“小心……”祁玉一个箭步过去扶住他的手臂,“这里有张凳子,小心磕到脚。”
“祁玉姐姐?”连炤脸上又惊又喜,“真的是你?”
刚才听到她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在做梦。
“嗯。”祁玉把他扶坐在床沿,关心询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连炤摇头,面上是肉眼可见的开心,“祁玉姐姐,这里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是圆顶山,是神医陈老伯居住的地方。我……是这里的长客。”
连炤恍然点头,随后,他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抬手捂住胸口,支吾道,“我的身体……”
看着他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祁玉柔声道,“别担心,你体内的虫蛊陈老伯已经帮你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