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宣一下掉进冰窟窿,他云淡风轻道:“这是咱们的孩子又不是他的,你管他喜欢什么?”
正院一大家子都在,小五小七一声不吭缩在陈姨妈边上吃糖,春桃站在桌子旁边预备着随时伺候陈姨妈。
段圆圆进门先叫了一声爹,然后到陈姨妈跟前叫了声娘挨着她坐。
小五小七赶紧站起来跑过去跟宁文博问好,接着再问陈姨妈,问完了最后才到段圆圆这甜甜儿地叫嫂子。
春桃是婢妾,她没福参与这种繁琐的礼仪,只能端着茶在旁边当隐形人。
宁老爷不咸不淡地扫了段圆圆一眼,等菜上齐了,他就叫来段裕问他什么时候来的,什么都来了半个多月了啊?这孩子也是怎么不跟我说说呢?
宁老爷说完又谈起水陆道场的事,他转头冲着宁宣笑:“咱们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没事做什么水陆道场,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来的鬼?”
你不就是鬼?
段圆圆看他对着段裕阴阳怪气也动气了。
她很想像杨三太太一样站起来把桌子掀了,可段家不是杨家,段裕自己受两句倒没什么,横竖当个屁放了就是,他拉拉大姐的手,段圆圆看他担忧的样子只能忍气吞声。
几个人边吃饭边说话,段圆圆看宁老爷只吃菜不夹肉,多闻点儿肉味就忍不住低头喝茶,她眼珠子转了一圈笑了。
段圆圆扭头跟吩咐丫头给宁老爷夹肉,口里说着爹在乡下辛苦了,媳妇和表哥没能跟着去乡下陪你吃糠咽菜想着就难受,现在回来了也让儿媳妇替表哥尽些孝心。
陈姨妈低着头发笑,宁宣也装没看见。
宁文博自从吃了那一麻袋糖,肠胃就常出毛病,他看了几个大夫大夫都说是富贵病,说他大鱼大肉吃多了,宁文博想着自己还没活够呢,在乡下愣是一口肉没吃,这么长久不吃肉,他回来看见肉菜跟屎似的,闻着香吃着臭,多吃两块就犯恶心。
可儿媳妇给的他不吃好像自己多老妖怪专门给儿媳妇找不痛快似的,宁文博这么想着捏着鼻子把一碗耙鸡脚牛踝骨都啃得干干净净,结果还不到下桌子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他得意地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叫唤,跟陈姨妈和宁宣哼哼:“你们找的好姑娘,这是不毒死我不罢休!”
段圆圆躲在表哥背后不说话,悄悄冲地上的宁文博做了个鬼脸,她怀疑宁文博更年期到了,疯子也没这么吓人的。
干脆让表哥把他弄到乡下去算了。
宁文博在地上看见段圆圆的鬼脸说话更狠毒了,一会儿说从她进门家里就接连出事是丧门星,一会儿说她惦记宁家财产把男人缠得只有她肚子里一个种,以后生了孩子宁家就得改头换面姓了段。
说着宁老爷扫了一眼段裕,慢悠悠道:“现在是兄弟来,你们走着瞧,以后准得连猫端耗子都得长在咱们家。”
这噼里啪啦一大通话说得全场鸦雀无声。
婆子丫头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都悄悄往外钻了好几步,胆大些的都拔腿跑回屋跪在菩萨跟前念经,希望主子爷赶紧把自己忘了。
唯有一个春桃,扭着腰在桌子边捏着药包震惊得回不过神。
她单听马婆子说这东西会让人慢慢断子绝孙,眼看着半包都吃完了那头还没动静,春桃还纳闷儿呢,她怀疑这东西多半没什么用,一狠心往馒头里撒了小半包下去,宁文博回来她就搂着人亲亲爱爱的哄人吃了。
春桃狐疑地想,难不成他竟然是被自己药坏了?
多半是啊,春桃又惊又喜,看来自己明年就能做新娘子了。她呲溜一声蹿过去把宁文博扶起来哄:“老爷别气坏了身子,妾扶你回屋歇歇,给你做碗素汤顺顺气,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吧?”
段裕听得鬼火冒,拦着人都不让动说要找大夫过来。段圆圆在家连鸡都不敢杀,还能毒死这老东西?他姐要真能狠得下手娘在家也不会整天求神拜佛了。
段圆圆拉拉段裕的袖子不让他说话,宁文博毕竟是宁宣亲爹,段裕还靠着宁宣念书,表哥眼看着也不会由得宁文博胡闹,何必去惹他?
段裕还不够做他一盘菜的。
宁宣看着表妹的动作心里也不好受,这要是传回段家,以后他还怎么登门?
宁文博说完也有点儿后怕,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最近老觉得心烦,吃不下喝不动,一静下来就浑身不舒坦,胸口也沉甸甸的,打骂人发泄出来倒要好受些。
陈姨妈心里乱糟糟的,怔怔地捏着帕子想宁文博该不会被她喂坏了吧?
先头宁文博回乡没带丫头婆子,春桃药喂不了,她就专心让人在乡下伺候他吃饭,尤其是香菜和花麻辣椒,她研究过了,这些东西克人,都很容易让鬼神附身。
陈姨妈想,宁文博一定是被她给克了,才让鬼神夺去了他的神智。
她真有些怕被有门道的大夫瞧出点什么。
宁宣深吸一口气,看着在地上撒泼的亲爹,浑身都是硬的,血都不会流了。他亲自蹲下去把亲爹扶在椅子上坐着端着茶给他漱口,冷淡地问他要不要叫衙门过来验一验,要是衙门查出来真是段圆圆下了毒,那他也无话可说。
宁文博跳起来不让,大夫衙门的人一来他不就露馅了么?
他含糊道:“算了,家丑不可外扬,我先回屋躺躺。”说完,没事人一样爬起来溜到屋子里喝茶去了。
段圆圆怕段裕忍不住直接跟宁文博动手,拉着他说要去给家里收拾东西,连拖带拽地把人拉离了战场。
眨眼家里散了个干净,也不知道宁宣跟宁老爷说了什么,反正之后几天宁老爷都没出来找事。
段圆圆还听说宁老爷偷摸叫了个大夫进来,大夫看了会儿只是嘱咐他肠胃不好要忌嘴,每天慢慢训练着吃点儿肉菜,不然以后得缩兜缩成小老头子,行走瞧着跟虾子差不多。
宁老爷一个磕巴没打,回头就让厨房每天给他炖一只鸽子慢慢习惯吃肉。
段裕这回知道大姐过的是什么日子了,趁着宁宣不在,他就偷偷把杜嬷嬷叫过去说:“我看大姐在宁家过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就是他们家富可敌国我都不想让大姐来,要不咱们把大姐带回家算了。”
杜嬷嬷听得发笑,这孩子怎么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啊,出嫁的姑娘哪能动不动就回家啊,杜嬷嬷问他:“先不说孩子能不能带走,你能保证姑娘回家能找到比现在这个更好的人嫁吗?”
段裕想了想道:“大不了我把姐留家里养一辈子呗。”
“你愿意养,你以后成了亲你媳妇儿愿意养?你媳妇愿意养,你儿女谈婚论嫁的时候媒婆说你家有个老姑子不知怎么一直嫁不出去,你儿女怎么想?”杜嬷嬷轻轻叹了一声道:“别说傻话了,宁大姑娘的坟都在水沟边上没动,你想你姐以后也这样?”
那个坟段裕瞧过,小小的一个土包儿连砖都砌,上头风吹日晒下头尸骨还泡在水里,年年宁宣都得派人偷摸过去重新垒土。
段裕彻底不说话了,可他不甘心啊,难不成就让大姐一直这么委屈?
杜嬷嬷想着姑爷的脸笑:“等着瞧吧。你姐夫不像你是个傻小子,他可不是吃素的,你要是真为你姐好,以后这话千万别提了。”
宁文博躺在床上一会儿说这里不舒服一会儿说那里不舒服,陈姨妈懒得伺候她,直接找了两个丫头进门陪着他折腾。
宁文博还想把段圆圆叫过来让训话,让她别老占着爷们儿,好歹让宁宣出去松快松快。
陈姨妈在外头捏着剪刀,捂着脸哭着对赵嬷嬷说:“干脆我跟他一起死了算了,这老东西越来越吓人,我真怕圆圆跟珠儿一样没了。”
哪有公公插手儿媳妇房里事的?太荒唐了。
赵嬷嬷看她哭得一抽一抽的也跟着一起哭。
爷们儿就是家里的天,他想压哪儿就能压哪儿,谁能压过他?
宁文博看陈姨妈当真反对宁宣纳妾,眼珠子一转就把心思放段裕身上去了。
段家就这一根苗,小小年纪就是秀才公,要不是他段圆圆能在宁家摆这么大的谱?
要是没有就好了,宁文博躺在小圆枕头上吸溜着鸡汤笑,他听说这么大了都没开过荤,真不像话,哪有爷们儿这个年纪了都没女人的?
第二天他就把段裕叫过来道歉,慈爱地说叔叔那天是喝多了说的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段裕想看他究竟要作什么妖,坐在凳子上光听他说也没搭话。
宁文博乐呵呵地让人领了两个丫头进来,一个叫如花一个叫似玉。
如花似玉长得不说貌若天仙,怎么看也能算小美人坯子,两个人都十六岁上下,戴着小银簪子腰身细得一把就能捏住。
作者有话说:
我看晚上十二点前能不能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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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二更来了
段裕眼睛都直了, 接着他就听宁文博贴心地给他打算:“叔叔看着你长这么大身边也没个知冷热的,这两个丫头都是我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好姑娘,原本是打算给你姐夫备着, 你们是兄弟家,他有你姐伺候我好歹能放心些, 这两个留在你跟前我就再没什么可操心的。”
如花似玉都是宁文博从青楼里买出来还没开|苞的黄花|大闺女, 跟着|老鸨学了一身手段,一个黄毛小子落在她们姐们手里, 宁文博已经能想象到他猴急的画面。
小孩子多哄哄他, 再给两个漂亮丫头受用, 闹不好跟他比亲爹还亲。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太贴心了,比他娘老子对他还还上心啊!
段裕肚皮都要笑破, 想着宁宣这老白菜梆子,在外头做事板板正正的,估计连姿势都不会几个,结果爹是这么个货色?
宁家到底怎么攒下家业的?难不成是靠拉皮条?看这龟儿子熟练的劲儿!
他皱着眉大声嚷嚷:“我收着那表哥怎么办?你先问问表哥,表哥要是说不要我才同意?”
宁文博以为他想要丫头, 只是碍着宁宣面子不敢要,他的儿子他清楚,不会这么随便把自己的东西送人。
他巴不得他们反目成仇,立马就把宁宣从外头叫回来。
小子愁眉苦脸地跑到衙门站着, 半天都没敢跑进去叫人。
宁宣同僚一看宁家的车子就凑过去问怎么回事,小子支支吾吾地说老爷身子骨不太好了。
同僚家里也有娘老子, 娘老子病了下头人可不是这么个脸色, 多半屋子里有人作妖。他心里忍不住发笑, 连声叫小子在门上等着, 跑进去就喊:“宁宣你爹要死了, 叫你回去奔丧呢!”
这话一出衙门没人不信,都当宁老爷要没了,宁家丧事多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这么想着一个两个都放下手里的活拍着他肩膀说兄弟先回去瞧瞧老人家,别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宁宣忙得脚不沾地,也怕落下个不孝的名声,只能把手上佛东西交给同僚,自己打着马跑过来。
结果是他爹要给段裕送姑娘玩。
宁宣脸直接黑成锅底,觉得自己有点晕。
段家把这儿子看成眼珠子,这么大岁数了都没给他定亲,指望他中举找个门第好些的媳妇。
干干净净的人在宁家住几天就破了纯阳之身,他丈母娘能直接拿着锅铲敲得人眼冒金星。
宁宣坐在椅子上,头上都是跑出来的汗。
如花似玉瞧着进来的这个模样更好,都从段裕身上转了心思,扭着腰跑过来给宁宣敬茶。
宁宣直接连茶带碗砸了一地,眼神沉得吓人。
如花似玉吓了一跳,知道这少爷不是什么好惹的,立马规矩了许多,两个人又盼着跟着段裕。
宁宣捏捏眉心道:“既然是爹给儿备着的人给裕哥儿说出去也不好听。”
“那就是你要了?”宁文博看得直乐,把人拉过来悄悄装模作样道:“傻孩子你喜欢就带走,我是你爹,总归是向着你的,家里有什么以后不都是你的?”
说完他清清喉咙对段裕说对不住啊,叔叔明儿再给你几个好的,这两个你哥哥不肯让啊。
段裕盯着两个妖妖娆娆的丫头脸色登时变了,对着宁怒目而视,然后就往大姐院子里跑。
宁宣追上去拉着人解释。
宁老爷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最后段裕不高兴地跑了,他低头喝茶装傻,心里乐开了花。
看吧,还以为多牢不可破的关系,两个丫头就搅和没了。
他这傻儿子以为自己在帮人,殊不知人家只恨他夺人之爱,哪有男人不爱姑娘的?
如花似玉眨眼就被宁宣交给了刘怀义,他就没往段圆圆跟前领,也不让家里跟段圆圆说。
刘怀义搓搓手直接把如花似玉带到前院关起来了。
没事儿就拖一个人进去,假装打得皮开肉绽给如花似玉看,吓得两个姑娘要不得。
刘怀义坐在椅子上眯着眼对瑟瑟发抖的两个丫头说:“你们要是敢动邪心,刚刚怎么打他们我就怎么打你们,咱们几个爷们都是大老粗可不会怜香惜玉。”
丢下这句话他抬腿就跑了。
接着就有两个婆子在门口说她们可怜,大少爷就是个活阎王,还不如他爹宁老爷疼人,给这个给那个,做他的人才是享福呢。
如花似玉吃这么一吓,饭菜都没吃一口,听着两个婆子说宁老爷怎么好只是掉眼泪,想着自己要是能回去伺候老爷就好了。
虽然年纪大点儿可不打人啊。
第二天送饭的再过来,如花似玉就端着酒菜出去,小意温柔地哄着守门的两个嬷嬷吃了一肚皮。
嬷嬷酒量浅没一会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如花似玉推了两人一下,看人没醒都笑了,她们看宁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松松垮垮的不像个样子,以后落在她们姐妹身上非好好治理下宁家家风不可。
接着,两人就蹑手蹑脚地飞出前院直往宁老爷屋子里摸。
宁宣也没拦着人,他还很好心地让人在路上说了两句老爷的屋子在哪,只是恰好被两个姑娘听在耳朵里。
宁文博心里烦闷,身上跟歇不下来似的,一静下来血就要沸腾,实在没办法入睡,他让人拿了一壶金华酒躺在后院的小书房小酌。
一壶酒下去他迷迷糊糊的躺在长椅子上想,说到底这家现在他最大,自己要干什么不成?
宁文博颇有些多年孙子熬成爹的痛快。
要是儿子不听他的向着婆娘,他就撤了他跟陈氏再生一个,男人四十一支花,生个儿子顶呱呱!
就是现在他还有些拿不住陈氏的身子骨还能不能生。
如花似玉心里也奇怪,怎么一路上都不见人拦着她们啊?如花说:“别想了,富贵人家都这样,越富贵越乱得跟臭水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