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从已经跟随了他多年,若是换在其他军营里头也算上独当一面的人物,所以让他整顿人马行军,他是放心的。
“将军!”可是季从急道:“可是就算是您一个人回去也无济于事啊,而且现在并未有圣旨,到时候若是陛下责怪又该怎么办?
”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江泊的声音也变得急切起来:“季从,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江泊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勒紧马缰,只听得“驾”的一声,已经纵马往前头狂奔而去。
他怎么不知道现在一个人回去并不能起到多大作用。
但是知道她有危险,他却是一分一秒也等不了了。
哪怕是离她近一点,哪怕是能多打听到她的一个消息,也是好的啊。
关心则乱,他已经没有空去思考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太后,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害怕,是不是在等着他回去救他?
马蹄飞扬,是不要命地往前奔。
“将军,将军……”只留下季从冲着雪地里喊。
可是将军哪里还会回答他?留给他的只不过是雪地里的一串马蹄印罢了。
还很快就被风雪掩埋了。
将军……就这么走了?
季从都还没回过神来,他认识将军这么多年,跟在他身边南征北战,这是将军做得最冒失的一次。
果然,将军实在是太心系天下了。
季从这般想着,对将军的崇拜不由得更深了一层。
**
“太后,太后……”
朝云殿内,葡萄藤已经爬上了架子,迎春花开得灿烂又喜人。
小丫头春芽穿着一袭鹅黄上的裙子,脸上挂着笑容,从外头急匆匆地来。
“怎么了?”
屋内的穆清朝正拖着一只腮,在那里捡铜子儿玩儿。
她实在是太无聊了。
却见春芽冲进来,扑到她的膝盖上:“太好了,太好了,王爷回来了。”
“王爷……回来了。”穆清朝手中的铜子儿忽然滑落,砸出“啪嗒”一声响。
“是呀边疆传来的消息,王爷整军回京,估摸着时间还有三五日就到金陵城了。
太好了,只要王爷一回来,还管它什么清河郡王,浑河郡王的,偷偷就赶跑了,也就不用再把您叫出去了。”
春芽实在太高兴了,担忧了几个月的事情总算是有了希望,她对江泊有着绝对的信任。
“奴婢就知道,王爷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一定不会不管太后您的。”
其实对于穆清朝和江泊的事,春芽并不知道多少,但是她能感受到,那位王爷对太后不一般。
别的不说,就是上次二小姐出征,王爷可是二话不说便将二小姐安排进军营了。
春芽私底下觉得,太后就合该配这样一个人。
可是此刻穆清朝却一时失了神,耳朵里只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半晌,她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王爷,是陛下召回来的吗?是已经破了北齐,还是领了圣旨?”
“这个……”
春芽却是愣住了。
“这个奴婢倒是不知,前段时间奴婢到处去打听,倒也没听说陛下往边疆去了什么圣旨。”
“嗨……”
春芽说到此处却不在意地笑了一声。
“管他什么呢,只要回来了,不就好了么?王爷办事稳妥,他既然回来,自然是没问题的。”
没问题吗?
可是穆清朝怎么心里总是没底呢?
这几日总是做噩梦,醒来就慌得不行。
从前没有过这样害怕的感觉,就算是前世深陷诏狱也不曾。
总感觉前头有什么大事等着自己,一件自己都无法招架的大事。
第175章 要了命了
这一整天,穆清朝心头都是惶惶的。
晚上睡觉也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好似有冷风灌进来。
是睡前春芽没有关窗吗?
穆清朝正疑惑间,忽然听到耳边一道熟悉的声音。
“太后……”
穆清朝“噌”地一下坐了起来,一回头,看见黑暗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王爷?”她有些不确定地喊。
她颤抖着手,伸出手去摸面前的人,期待着又害怕,她怕这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直到指尖触碰到了那一点的温热。
穆清朝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王爷你回来了?”
“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回来了?”
“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只听黑暗中江泊说话间似乎都有些嘶哑。
穆清朝终于忍不住了,一整个人扑在了他的怀里。
“你怎么才回来啊?”一开口便是责怪的话。
江泊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即才将怀中的人回抱住。
“对不起,对不起……”他道。
“是我回来迟了,我的太后一定吓坏了吧?”
那么多的北齐大军兵临城下,要她的性命,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和她相处久了,江泊几乎已经忘了她从前是如何算计别人,又是如何杀人不眨眼,他只觉得她就是一个小姑娘啊。
是一个缠着他,要抱要亲的小妖精。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穆清朝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他的颈窝。
一句话,让江泊心疼不已。
他又何曾不想她呢?
边疆的风刮在脸上又冷又疼,每一刻都是在生死间挣扎,他是被美人把骨头磨软了,再没了从前的硬气。
熬不过的时候就想想她,想她坐在他怀中把玩他头发的样子,想她笑得促狭逗自己的样子。
他说:“是我不好,都是我的不好。”
随即又道:“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离开你,快了,快了,还差最后一步了,就差这一步,我就可以把你长久留在身边了。”
穆清朝听到江泊的话,忽然想起之前沈暮迟说。
江泊离开之事曾在他的跟前求了一个赏赐,他想要她……
等欣喜过后,穆清朝才想起来,江泊回来的时候不对。
“你怎么会现在回来?”她问。
“不是说还有三五日才能到金陵么?”
“是我提前回来的。”
江泊说着,看着她的脸忽而皱了皱眉。
“太后怎么瘦了这么多?”他的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脸:“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么?”
“还有……门外的守卫是怎么回事?”
他来的时候看见朝云殿外站着许多人,恨不能里三层外三层将里头围个水泄不通。
好在他的轻功尚好,只要不是练家子,寻常的侍卫极难发现。
穆清朝听他这般一说起,却还没来得及解释,只紧张地遮过自己的脸。
“我是不是很丑啊?”
“啊呀,我都没梳妆打扮呢。”
从前,她为了见他每晚都将自己精心打扮一番,穿最好看的衣裳,化最精致的妆容。
她打小便是爱美的,自从遇上的江泊更是恨不能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
可是她今日却只穿了一件中衣,素面朝天。
她这段时间被关在朝云殿内,连镜子也懒得照了,此刻才急急忙忙地翻身下床找了镜子来照。
“哎呀,都怪你,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丑死了都。”
“胡说,是好看的。”
江泊走到她的跟前,将她拿着镜子的手按了下去。
“你骗我!”
“没有……”
“太后在我心头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什么时候学会了油腔滑调?说吧,是不是军营里的小妖精教的?”
她又开始了胡搅蛮缠。
他这辈子遇上的妖精唯她一人。
“真的。”他说:“太后还不明白么?我心悦你,不光光是贪恋你年轻时候的容貌,我想娶你,想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哪怕将来你白发苍苍容颜不在,我依然心悦你。”
他总是能说出那些熨贴的话来安抚穆清朝,衬穆清朝的那些小性儿是多么地无理取闹。
可是穆清朝似乎总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总有那么多的不安。
她从小好看,多的是男子冲着她的容貌而来。
她早已经习惯了男人们看见她的第一眼惊艳。
她纵身一跃,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两只脚缠着他的腰际。
她只穿了一件中衣,在床榻间捂出来的热气,还能透过单薄的意料传递给对方,逼仄的屋内回荡着她独特的女儿香。
偏偏这样的气氛下,她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
一把抓过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撑在身后,一双狐狸眼盯着他:“你说你不喜欢哀家的容貌?你喜欢什么?”
杀人嗜血的手段么?
“心疼你孤苦无人依,欣赏你坚韧又勇敢,喜欢自己先动的心。”
江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认真得不含任何一丝杂质。
一句话,让穆清朝彻底破了防。
那握着他衣领的手软了软。
这个大直男啊,到底是去哪儿捡了这么多的情话。
偏偏她好吃这一套。
行走的春药……
“王爷啊,怎么办?哀家真的爱死你了。”穆清朝索性两只手去缠他的脖子。
她整个重量挂在江泊的身上,江泊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前一个不稳,堪堪用两只手撑在了她身侧的桌子上。
“呵呵……”
他忽然间笑了一声,有暖暖的热气落在穆清朝的脖子上,让人觉得痒酥酥的。
“你笑什么?”穆清朝问。
“我笑啊,我说了谎,到底是这勾人的本事要了我的命……”
这一晚,两个人温存了许久。
江泊告诉穆清朝,北齐这一手走得并不如何高明。
一半的兵马都被主战场牵制,不过是被打得急了眼,一看到有人开国门,就急急忙忙打算转移战场。
这一手,也不过唬唬南明那些酒囊饭袋的大臣们。
但其实,当他们想要逼和开始,就已经落了下风。
江泊来之前已经查探过了,北齐加上清河郡王孤注一掷的全部军马,也不过十万左右。
他带了五万兵马从金陵出发,除去在战场上死伤的,再加上兵困马乏死去的,还有三万有余。
对上这十五万自然是不能够。
但是江泊是擅长用奇兵的。
他的名声本就吓人,到时候只需将声势做足就足够将北齐吓破胆了。
声势上赢了便已经赢了一半。
然后再开城门,城中他还有旧部二十余万,里应外合,瓮中作弊,北齐气数将尽。
第176章 杀啊!
江泊到底是江泊,那些将大臣们吓得手足无措,几乎无解的难题,在他手上却能转败为胜。
他们说,江泊在,江山在这句话所言非虚。
其实穆清朝也没想到,他们分别了这么长时间,好容易久别重逢,她竟然……听他讲了大半夜的军事。
虽然其中还有许多是她听不懂的,但是她就是觉得,他说这些的样子……真好看。
脑袋怎么这么痒啊?
糟糕,是要长恋爱脑了。
**
是夜,金陵城外,清河郡王正在营帐里,他的对面坐的是北齐的九皇子——拓跋成。
此刻,拓跋成的面色显然是不好的。
“怎么回事?”
兴师问罪的口吻让清河郡王的心下一颤。
“你不是告诉本王,只要出兵南下,金陵的那群草包官员一定会马上投降的吗?”
“这……”
一时间,清河郡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殿下,据我所知,那些大臣们早就已经被吓破胆了,不肯降的,是当今圣上。”
说到此处,清河郡王顿了顿。
“说实话,殿下,如今的圣上即位不足三年,我退守清河郡的时候,他还尚未出生,所以……并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秉性。”
“你不知?”
拓跋成听到这话,一只手“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沈君山,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当初在父皇面前保证得好好的,现在在本殿面前说你不知?
合着,你你将本殿,将整个北齐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殿下!”
清河郡王垂着头,脸上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底却将面前的皇子骂了个遍。
借兵北齐,偏偏要这么一个皇子做主帅,他算是个什么玩意儿?想当年自己带兵打仗的时候,这个黄口小儿只怕还未出生。
“殿下不是想要围魏救赵吗?现在,江泊已经回来了,殿下的目的不是已成了吗?”
“江泊回来了……”
拓跋成一说起江泊脸上便出现了一抹惶恐的神色。
“你说江泊回来了,他会不会……”
“放心吧,殿下。”清河郡王知道他所担心的是什么。
“江泊手中不过三万兵马,轻易不会与咱们发生正面冲突,这个时候撤兵是最好的选择,退守北齐。
虽然没有拿下南明的太后,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至少北齐无碍了。”
听到清河郡王这般说,拓跋成也算松了口气。
“眼下,也就只能这样了。”
他是个爱惜自己性命的人,脸面什么的,根本不算什么。
与江泊几次交手,他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无论如何,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和江泊对上第二次了。
“杀呀……”
然而第二天,天未破晓,拓跋成便听到了一阵喊杀之声。
大地震动,是地震了吗?
拓跋成惊慌失措地起身去看。
一撩开营帐,登时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
只见那远处,尘土蔽日,喊杀震天,战鼓轰鸣,号角冲锋,惊得层林震动,鸟兽惊飞……
那笙棋攒动,依稀间,可以看到一个“江”字。
江家军,是江家军啊……
是江泊回来了!
那来势汹汹的样子让拓跋成几乎吓软了腿。
怎么会这么快?
他慌忙地在身上套了一件衣服,都还没穿戴整齐,就慌忙地爬上了自己的马。
“走,快走……”
一片慌乱中,拓跋成又看到了清河郡王这个老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