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惯喜欢热闹,崇尚无拘无束。他承认,自己将她困在后宫,也的确有些不君子。
沈若汐点头如捣蒜,一双眸子更是晶亮。
她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呀。
哪儿有热闹,她就喜欢往那儿凑。
她只在现世见过如此炫灿的烟花,不成想,在千年之后的时空里,也有同样美丽的事物。
沈若汐的手被帝王握在掌中,在漫天烟火的炫灿光辉里,沈若汐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她明明来自现世,可又好像与目前这具身子十分契合,完全融入了这个角色之中。
兰逾白就站在帝王与淑妃身后,寸步不离。
汪直试图提醒他,可兰逾白毫无反应。
他的想法很简单,这里是宫外,他要寸步不离的保护皇上与淑妃。
汪直:“……”
兰侍卫武艺高强,可惜,没有一点眼力劲啊。
如此良辰美景的时刻,兰侍卫就不能稍稍远离皇上与娘娘几步?
同一时间,朱雀街一隅,萧文硕的脸色冷沉到可以滴出水来。今晚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如此,他还遭受了穿越以来最大的创伤。
程十鸢为了一个沈澈,将他贬低的一文不值。
尉迟胥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救走了沈澈与程十鸢。
萧文硕自命不凡的美梦,仿佛被人击碎了。
“主子,当真要行刺皇上?就怕……皇上会追究到底啊。”心腹有些后怕,方才茶楼的死伤惨状,还历历在目。
萧文硕咽不下这口气,在他看来,这些古人皆是腐朽落败的产物,尉迟胥是这个世界的龙傲天,也可不及他这个千年之后的现世人。他站在自以为是的高度,仿佛可以藐视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
自负的人,总会自以为是。
他将自己视作操控者。
所以,一旦事情朝着相反的方向去发展,便会激碎萧文硕的自负。
“伪装成姜相所为!让死士去刺杀,一旦被抓获,一口咬定姜相那个老匹夫才是幕后黑手!”萧文硕不甘呐。
若是今晚能直接杀了尉迟胥,岂不是更好?!
“是,主子。”
***
其实,这是尉迟胥第一次认真观察烟花。
他从前的一切精力都用在了保命和大业上,一天掰成三天用。
若非为了满足小狐狸,他不会静心赏景。
此刻看来,今晚外出一趟,收获颇丰。
此情此景,的确甚美。
他侧过脸,看向身侧少女:“好看么?”
沈若汐一双水眸滴流打转,眼底映着七彩微光,熠熠生辉:“好看是好看,但不及皇上分毫。”
尉迟胥薄唇一扯:“……”呵,油腔滑调!果然是渣女。
沈若汐被男人盯得不自在。
【狗子什么意思啊?】
【是我的情话还不够动人么?】
【那就再用情话攻击他一波。】
沈若汐再接再厉,今晚算她欠了狗子一个人情了,说几句好话哄哄他,也是应该的。
“皇上的龙目真威风。”
“被皇上这样看着,臣妾腿脚发软。”
尉迟胥:“……!”
他是人,又不是麒麟!哪有那么可怖的眼睛!
尉迟胥淡淡启齿:“你不要说话了。”
沈若汐不解:“臣妾哪里说错了么?臣妾一般不说假话。”
尉迟胥:“……”
兰逾白将帝王与淑妃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一头问号。虽说,他已观摩过数册话本,但对男女的相处之道,还是不甚了解。
淑妃娘娘明明在夸皇上,为何皇上好似不太高兴?
就在这时,天际烟花忽的猛烈炸响,而就在震耳欲聋的一刻,尉迟胥眼梢神色一凛,瞬间煞气凌然,空出的那只手已经摁在了腰间软剑的剑柄上。
帝王这个动作一做出,时刻关注帝王与淑妃安危的兰逾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拔剑。
一个呼吸之后,众御前侍卫纷纷拔剑。
正要攻击过来的黑衣杀手:“……”
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还没杀过去,怎么帝王就提前知晓了?!
要知道,一旦错过最佳进攻时机,刺杀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然,这个时刻再退缩几乎不可能了。
皇上难得出宫,又无扈从跟随,今夜若是不逮住机会,下回再想取皇上的项上人头,更是难上加难。
杀戮再度拉开帷幕。
沈若汐被搂住了后腰,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尉迟胥,有那么一瞬,她差点忽略了反派龙傲天的人设。
倘若,尉迟胥不是为了沈家的兵权,才对她格外不同的话,她大概会稍稍心动一下。
这头苍狼,其实,很容易惹女子喜欢。
【狗子愈发像迷人的老祖宗了呢。】
【他这个样子,可真伟岸!】
尉迟胥:“……”
她到底是指尉迟家的老祖宗?还是沈家的老祖宗?
他的太/祖/最后得了失心疯,谈不上有多迷人。
沈家的老祖宗,是一个巾帼女子,更是与他豪不相似。
所以……
那个所谓的迷人的家伙,到底是谁?
醋意来得毫无道理。
不过,尉迟胥又被“伟岸”二字激发了强大的潜力,直接拔出腰间软剑,看架势,是要亲自应敌。
见状,兰逾白打起了万二分的精神。
他是皇上的御前侍卫统领,如何能让皇上自己拔剑自保?!
但凡让皇上稍微动筋伤骨,都是他的不称职。
“打起精神护驾!”兰逾白高喝一声。
“是,大人!”众侍卫齐齐应下。
汪直给自己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待着,这种时候,他只要不添乱就行。
尉迟胥的动作太快,他臂力又强,沈若汐被他的长臂圈着,根本无法看清面前发生的一切,很快就开始头昏目眩。
【不行了,遭不住呀】
【狗子威猛,是我柔弱!】
尉迟胥百忙之中,眼梢余光瞥了一眼怀中人,年轻帝王清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怕就抱紧了,用力抱。”
沈若汐:“……”我谢谢你的提醒啊。
近处是刀光剑影,远处天际七彩烟花肆意绽放,沈若汐听话的抱紧了帝王精瘦的腰肢。
【这样够用力了吧。】
【呜呜呜,幸好狗子生了一副好腰。】
【狗子是今晚最倩的崽儿。】
尉迟胥手中软剑刚划过一刺客的脖颈,但划了一半,愣是生生顿住。
那刺客以为自己即将一命呜呼,却发现还没丧命,但更恐怖的事出现了,他脖颈的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明明没死,但已经被判死刑,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的过程,才是最为可怖的。
尉迟胥无心恋战。
崽儿……?
此前暗中唤他宝宝,现在又是崽儿?
她把他当做什么了?
还是说,这又是另外一种爱称?
兰逾白尽可能的守在帝王与淑妃身侧,给足了他二人“谈情说爱”的时机。不过,兰逾白时不时瞥向帝王与淑妃时,实在很想劝说一句——
当真要如此么?
回宫再亲密,难道来不及了?
很快,形势就被兰逾白掌控:“一个不留!全部诛杀!”不可留后患。
至于幕后黑手是谁,甚至都不必去彻查。
无论是宫廷密道,萧文硕此人,还是后宫的奸/情,皇上皆了如指掌。
之所以放纵这些事,皆有皇上的计划。
哼,区区几个奸佞,还能影响了皇上谈情说爱了不成?!
兰逾白面无表情的鄙夷着闹出今晚这一出的始作俑者。
大抵是方才过于专注,兰逾白未经大脑,脱口而出:“皇上、娘娘,现在可以谈情说爱了。”
汪直:“……”他真的老了,不然怎么会幻听?兰侍卫方才说了什么?
沈若汐:“……”小兰这是怎么了?正经人哪会整日谈情说爱?
尉迟胥:“……兰侍卫,你若是困乏,明日可以调职。”
兰逾白也哑然,他收剑之际,面无表情,假装自己方才什么都没说:“皇上,死士处理的差不多了。”
***
同一时间,萧文硕气急败坏。
今晚经受连番挫败打击,已激发了他内心难以启齿的好胜欲。
“什么?近百人都挨近不了皇上的身?!都是饭桶么?!”
“加派人手!”
“继续!”
这一刻,萧文硕仿佛赌徒附体,押注越大,就越是不甘心,于是,就一直加重赌注。
他今晚投入了大量人力、财力、精力,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很快,杀手再度出发。
而与此同时,尉迟胥与沈若汐等人刚要准备回宫,见危机再度出现,兰逾白第一个拔剑,忽然愧疚不已。
是他大意了。
只要还没回宫,就存在着危机。
他是御前侍卫统领,如何能提议皇上谈情说爱?
幸好皇上英明,不是那种浪荡子。
这一次,杀手数量远比方才还要多。
兰逾白有些愤然了,还有完没完?!
他看向尉迟胥:“皇上,臣在。”
尉迟胥:“……朕看见了,聒噪。”
兰逾白一噎:“……”
他素来话少,哪里聒噪了?
方才平息的打斗,再次一触即发,只不过,这次的攻击更是猛烈,对方人手也增多了一倍之多。
沈若汐将将才站稳,后腰被尉迟胥又一次勒紧,她忍不住暗自大骂:【萧文硕,我问候你祖宗!】
尉迟胥唇角轻轻一扬,竟觉得这种骂法甚是可爱。
用不了多久,他就带她去冀州,去问候萧氏祖宗!
打斗持续半晌,黑衣人也持续增加,就像是一波又一波的蝗虫,无穷无尽。
兰逾白开始出现力不从心之感,但他始终将注意力放在帝王与淑妃身上。
“皇上,小心!”
一根箭矢从黑暗处急射过来。
因着是暗箭,又因烟火已经燃歇,这箭矢射到尉迟胥面前时,兰逾白才察觉到。
已经为时已晚。
兰逾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皇上!”
尉迟胥一手护着沈若汐,腾出的另外一只手在应敌,所以,他避让这根箭矢之时,还是擦伤了手臂。
玄衣锦袍一角破损,里面的雪色中衣很快就染上鲜血。
尉迟胥本人倒是无所谓,倒是兰逾白与汪直二人大惊失色,近乎咆哮。
沈若汐还是第一次看见兰逾白如此失控。
【小兰真的护主啊。】
【狗子……受伤了,呜呜呜……我心疼。】
【最见不得好看的人遭罪了。】
【幸好,没伤了脸。】
尉迟胥:“……”他前一刻还以为小狐狸终于有了良心,下一瞬,他又察觉到,小狐狸喜欢的只是自己的皮囊。
“无妨,休得大惊小怪!”尉迟胥怒斥兰逾白。
眼下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打斗更加激烈,兰逾白明显感觉到吃力,他愤然咬牙,拿出当年在边关打战的架势,当初不管有多难,他都陪着皇上走过来了,如今也定能渡过难关。
而就在这关键之时,远处有急促的马蹄声疾驰而来。
京都不设宵禁,除非是碰见特殊的大日子。
所以,京都城最繁华的这条主街上,并无禁军随时巡逻。
但马蹄声愈发靠近时,来人正是禁军,为首之人不是旁人,是前阵子才会皇上提拔上来的霍景年。
“护驾!”霍景年拔剑,高举过顶。
数位禁军以雷霆之势,加入护驾队伍。
沈若汐遥遥望向霍景年,不由松了口气。
【霍少将军来了,男子身着银甲的样子,可真好看!】
尉迟胥:“……”
他当年身着铠甲时,她也如此花痴。
但彼时,沈若汐的眼里仿佛根本容不下旁人。每次出征,她都在他面前红着眼眶,反而对沈家父兄几人视而不见。每回凯旋归来,她也都第一时间相迎,非要让他抱她上马背,带她一道在边塞旱城游街。
霍景年也在边关长大,但彼时,沈若汐并不曾对他另眼相看。
所以,尉迟胥从不会认为霍景年会是他的情敌。
今日看来……
他竟然是看错了!
禁军一到,两方人马的实力很快就有了对比。霍景年亲自杀入杀手包围圈,看上去是直奔帝王,实则,他在打斗过程中,数次瞥向沈若汐。
她需安好,如此,一切才能无恙。
“末将护驾来迟!”霍景年抱拳行礼。
尉迟胥一双幽眸横扫当场,大抵判断出了几时能结束打斗,他这才目光淡淡的看向霍景年,开腔时,嗓音低沉沙哑,独具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