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国公挠了挠头,说不出话来。
“可我能怪谁呢?明明是我自己说过的,不会干涉她的决定,她想选谁就选谁,我有什么可难过的呢?”他边笑边哭。
国公有点被吓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这辈子都没有过的轻声细语:“要不爹陪你喝几杯?”
他没有拒绝,进了屋,放下手中的礼盒,接过酒坛就往口中灌。
“慢些慢些,这酒挺贵的。”
他什么都听不进了,更没心思说笑,边喝边哭:“我不会再去提亲了,也不会再让她跟我走了,我再也不逼她了,她想选他就选他吧,是我不如人。”
“放下也挺好的……”
“就像我承诺过的那样,我默默陪着她就好。”
国公差点儿晕过去。
“跟着我确实也没什么好的,我什么都不如他,不如他有权,不如他有势,不如他稳重,不如他有才……罢了,到此为止吧……”
他越喝越多,最后几乎不省人事。
这一晚,他没有去崔府,可婉妘还在窗边等他。
自他们在窗边约见以来,他从不会无故失约,除了紧急特殊原因,他几乎每日都来。
婉妘越等越失落,越等越生气。
他们才好了几日?距离自己承认喜欢他才几日?这就不来了。果真世上男人都是一样的吗?得到了便不稀罕了,小公爷也不会例外。
还说让自己跟他走?若真跟他走了,往后他腻了烦了,会不会也像今日一样不归家?到时自己连怎么出去找他都不知晓。
更有甚者,万一他们有孩子后他跑了,那就全完了。
她躲在被子里小声呜咽,怪季听雪,怪崔家,怪命运不公,可怪来怪去只能怪她自己。她明明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晓,可还是要和季听雪搅在一起,是她自己的错,怪不得别人。
也不知哭了多久,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有意识时,外面已经亮了。
看着镜子里的有些红肿的双眸,她朝外轻轻唤了一声:“春雨,端盆冷水来。”
春雨心中疑惑,进门一看,见她双眸红肿,又联想昨日她见过太子,只以为她是因先前的愿望落空了,才这样伤心,并未多想。
“娘子,冷水来了,当心冻手?”
她轻轻应了一声,拿起手帕沾湿,缓缓闭上干涩的双眼,将冰手帕往眼上敷。
一闭上眼,就又想起昨日的事,她眼泪又往下流。
春雨还在,她不想被人发觉,急忙将眼泪擦进帕子里。
眼上的肿消了一些,春雨又给她化了个淡妆,掩藏住八分,她才往外走。
已到了草长莺飞的春日了,生机勃勃一片,可她竟半分兴致都提不起来了,甚至看到满桌子好吃的,她也吃不下,还觉得有些犯呕。
没人发觉她的异常,除了二娘。
第45章
“你怎么了?”二娘凑过来看。
“没怎么。”她别开脸, 快速将眼下的泪擦掉,“我有事,先回去了。”
二娘打量她几眼, 十分不识趣:“你哭了?你为何哭?昨日你和太子出去时, 他欺负你了?”
她快步往前走:“没,你不要胡说。”
“你肯定有事,你从来没有这样过,即使是受罚了挨骂了你也没这样过。”二娘上前拉住她, 突然小声,“你是不是不想嫁给太子, 想嫁给徐家表兄, 所以才这样难过?”
她实在有些烦了:“能不能莫闹了!”
二娘怔住,喃喃自语:她脾气怎么变得这样大了?
婉妘没听见,急匆匆走了。
她心里真的烦透了,现下看什么都不舒服,更别说要应付别人。
春雨并未多想, 只静静陪在一旁。
她发呆发了一下午, 下定决心晚上再不会去窗边等着,可吃晚饭时, 她又犯呕了。
“春雨……”她有些慌了。
“出何事了?娘子。”
她急忙摇了摇头, 心中默默推演了一遍小日子的日期……
完了, 这个月小日子还没来。
她看着那桌子菜,越看越想哭,越想哭越想吐。
方才下定的决心全被她抛去了脑后,她心中只剩慌张。
晚上, 她照常等在窗边,急得走来走去。
没等多久, 少年从天而降。
她心中一喜,便要凑过去,可想了想,又忍住了,轻声问了一句:“你昨晚去哪儿了?”
“昨夜有些急事,没能来,抱歉。”季听雪心情也不是很好,声音听起来就有些冷淡。
婉妘以为是冲她来的,眼眶一下就湿了。她不敢哭,咽下哽咽,又问:“什么急事?”
“我……”季听雪不想让她知晓自己喝多的事,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口。
“你、你……”她再忍不住低声抽噎起来。
季听雪一下愣了,急急朝窗台靠近:“出何事了?为何哭了?”
她心中委屈得厉害,却一点儿不敢示弱,生怕自己的想法被知晓后,便更不会得到珍重。
“我、我好像怀孕了……”
“啊?”季听雪懵了。
婉妘怕他不信,急忙解释:“我今日一闻到饭菜味儿就犯呕,而且而且,我这个月的小日子也没来。我只和你那样过,只有可能是你的……”
他脑子空白了一瞬:“我……”
婉妘哭得更厉害了:“你是不是不想要他?”
“我、我,我就是有点儿懵,光亲嘴能怀孕吗?”
“你!你混账!”婉妘气得要关窗。
季听雪慌忙将她拉过来搂进怀里,急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不想负责,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想负责呢?别哭了,我现下就带你去看大夫。”
“我不想去看大夫,被他们知晓了怎么办?我害怕。”她紧紧抓住他腰间的衣裳,肩膀哭得颤抖,“你给我买一副落子汤好不好?我悄悄喝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为什么不要他?”他眼睛酸疼,已哭不出来了。
婉妘却哭得喘不过气来:“你不想要他……”
“我要他啊,我没说我不要他……”
“那你昨晚去哪儿了?你为何没来?我等了你好久,我方才问你,你也不肯说……”
他一怔,紧紧抱住她,哭着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空等着。我昨日本想来提亲的,可我到门口时看见你和他一起出门了。我喝多了,所以才没能来,对不起……”
“你为何喝多了?”婉妘抬头看他。
他笑着,眼泪掉在她脸上:“你选他了,我觉得难过,就喝多了。”
“我没有。”婉妘瘪着嘴,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我没有,我不喜欢他,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他叫我出门,我没有资格拒绝。”
“我知晓了,我知晓了。”他垂头在她唇上贴了一下。
“那你明晚来吗?”
他擦掉她的泪,轻声道:“来。以后若是不能来,我也会提前与你说,不会再让你干等着了。”
婉妘垂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又问:“那孩子你要吗?”
“我要我要。”季听雪将她按在怀里,还不太敢提到看大夫的事儿。
她破涕为笑,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悄声问:“他在这里是不是?你有没有摸到他?”
季听雪不敢反驳,只能顺着往下说:“以后会在这儿。”
“那我们该怎么办?等肚子大了就瞒不住了。”
“若是真有了,我就说是我强迫你的。我名声一向不好,他们也不会不信。”他顿了顿,试探道,“不过,我明天去问问大夫,看看是不是真有了,好不好?”
婉妘被哄好了,这会儿说什么都愿意听了,靠在他的胸膛上,点了点头:“好。”
“别害怕,别担心,出了事儿都有我扛着呢。”他靠在她头顶上,轻轻在她头上抚摸。
“听雪。”婉妘突然唤,“我心悦你。”
“我也心悦你,我也心悦你。”他重复了好几遍,又问,“昨日是不是都没睡好?”
婉妘委屈极了:“嗯,昨晚好晚才睡。”
他心疼得不得了,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是我不好,让我的心肝儿受委屈了。”
“干嘛这么叫我?好奇怪呀。”婉妘嘟囔一句。
他捧起她的脸,和她额头相抵,气息全喷洒在她脸上,笑着道:“不喜欢?”
她垂眼,没说话。
“心肝儿,我的小心肝儿。”季听雪在她唇上啄吻,“今晚早些睡,好不好?其它的事我来想办法。”
她连连点头:“好。”
季听雪松开她:“早些睡,我明日再来。”
她一步三回头朝里走了,季听雪关上窗,快步朝石府去。
“不是,祖宗,你又有什么事啊?我他娘都被你整得要发疯了。”石纯猛得坐起身,头发都炸开了。
季听雪还是那样镇定,轻声道:“婉妘,好像怀孕了。”
?
???
石纯一头乱麻,舌头都要打结了:“什什什什么?”
“我说……”
“我小妹生辰那日,你们你们……”石纯打断,“你们睡了?那也不对啊?这才几日,就怀上了?”
“我们没睡啊。”季听雪眨眨眼,又摆摆手,“我来这儿是想问你,光亲嘴的会怀孕吗?这不是天黑了,医馆都关门了……”
石纯一脸黑线,狠狠敲了他好几下:“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有病?那你是不是有病?大晚上来我这儿找乐子呢?”
他捂着头,一脸肉疼:“我是真不知晓啊!你打我干嘛?”
“那你长这玩意儿干嘛!”石纯要拍他。
他急忙伸手挡:“尿尿啊,不然呢?”
石纯石化:“你不要告诉我,你一次也没用过,自己也没解决过。”
他咂咂嘴,眨眨眼,磕磕巴巴:“什、什么解决?”
石纯翻了个白眼,跳下床,从床底翻出一本册子,塞到他手中:“拿了东西赶紧给我滚,三天之内,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那我自己去找大夫吧。”
“找个头啊!”石纯照着他脑袋又来了一下,“都他娘没睡过,怀个屁的孕?你再多说一句,老子把你嘴缝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册子塞进怀里,小声嘀咕一句:“不说就不说,凶什么凶。”
说罢,他溜得比谁都快。
当夜,他捧着那本册子,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半夜坐起身来,满头疑问,不对啊,那他上辈子活了那么多年都在干嘛呢?
斗蛐蛐儿,养鹦鹉,射猎,打架……
那他怎么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呢?他还是个男人吗?
噢对,他是当时已喜欢婉妘了,婉妘嫁人后,他也就没再想过这个事儿。而且他总觉得和娘子们没什么好玩的,她们能懂蛐蛐儿?能养出会说人话的鹦鹉?
现下他也这样觉得,只不过婉妘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嗯,就是不一样。
而且今夜梦里的婉妘格外不一样。
他猛然从梦中惊醒,心虚扔了一团糟的裤子,起身出门去卖马,一整日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浑浑噩噩一日,到了崔府的树上,他却迟迟不敢下去。
他有点儿不知该怎么面对婉妘了。
但窗已开了,婉妘就站在窗边等着,他也不能让人干等着。
他深吸几口气,狠狠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扔出去,然后从树上跳下去。
“你来啦?”婉妘站在窗边,笑着看他。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钻进他的脑子,他握了握拳,走到她跟前,这一回,连手都不敢牵了。
“我、我,我去问过了,你应当没有怀孕。”他结结巴巴。
“大夫是如何说的?”婉妘问。
他犹豫一瞬,道:“就说,只亲嘴是不会怀孕的。”
婉妘大脑空白一瞬,昨日她做的那些事在她脑中闪现。
若是只亲嘴不会怀孕,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尴尬,她现下宁愿自己是真的怀孕了。
“那要如何才能怀孕?”
“要、要……”季听雪尴尬看向天边的月亮,支支吾吾,“总归吧,光亲嘴怀不了孕。”
婉妘觉得他在骗人:“你是不是为了稳住我,故意这么说的。”
“真不是,真不是,我……唉!我给你你自己看吧。”他从怀里摸出册子,自暴自弃放在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