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了,依偎在他身旁。
不多时,饭菜送来了,衣裳也送来了,季听雪又吩咐人稍晚一些送水,他们就坐在一起吃饭。
他先尝过一口,觉得软烂的便夹到婉妘碗中,稍硬一些的便留给自个儿吃了。
婉妘的嗓子吞咽食物还是有些费力,只吃了没多少,喝了些汤便吃不了了。
他没法,又叫人去多熬些汤来备着,等婉妘晚上饿了再喝一些,还有药也煮上了。
一切忙完后,也该洗漱了,房里没有屏风,稍显尴尬。
可他却跟没事儿人一样,拿了帕子水瓢便往浴桶边儿上站,还朝婉妘招招手:“来,沐浴。这里的浴桶怕不干净,你站里头,我给你冲着洗洗。”
婉妘穿着身中衣,坐在床边儿不肯动。
他知晓是为何了,又劝:“又不是没见过,怕什么。”
“我、我……”婉妘磨磨蹭蹭走过来,小声道,“我想自己洗。”
“你自己来多麻烦,反正迟早是要见的。”
她拗不过他,脱了衣裳,站进浴桶里。
季听雪也没说什么,脸色也未变,只有耳尖微微泛红,拿着水瓢,真像个侍女那样舀水往她身上浇。
她扭扭捏捏,拿着帕子慢慢清洗。
“你当心,莫碰到脖子上的伤口了,上头有些破皮了,沾了水当心伤口更严重了。”季听雪皱着眉头叮嘱。
见他这样严肃认真,婉妘也没那样紧张,快速洗完,裹着衣裳跑远了。
他也不在意,就着那水快速清洗一遍,跟着去了床上。
婉妘已换好干净衣裳躲进了被子里,他则是不紧不慢,只穿了个中裤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慢慢悠悠将她从身后抱住。
她以为他要做些什么,可他半点儿没动,只额头抵在她后颈上,轻声问:“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告诉我你为何想不开,好不好?”
沉默许久,她点点头,应了很好。
一夜无梦,日上三竿,他俩才一前一后起来。
婉妘看着照进窗子的日光,有些心急:“是不是耽搁路程了?”
“慌什么?”季听雪将她揽过来亲了一口,“起晚了今日便少走一段,路就在那儿又不会跑。”
她稍稍安心一些,快速起身穿好衣裳。她昨日拿来那身衣裳是粗布裙子,穿上看着倒有几分像是县城本地人了。
而季听雪却是一身短打,配上他那张白皙的脸,倒挺有些不搭的。
他却不在意,洗了把脸,戴了帷帽,收好行李,便牵着婉妘朝楼下走。
“咱们呢,先去吃个早饭,然后去医馆给你看看伤,买上些好吃的,就启程出发。”
他驱赶马车,到了医馆,扶着婉妘下车,进了门,他半搂着她,只掀起遮挡她后颈的帷帽,让大夫瞧:“有没有什么药膏能抹一抹?”
大夫看了一眼,从柜子拿出药膏给他们。
他收了药膏,又去买了些零嘴小食,将婉妘抱上马车,往城外去停在城外小道边。
“来,抹上药了再走。”他探进马车,扶住婉妘的后肋,轻轻给她抹上药膏,“行了,要不要出来坐?”
“要。”她扶着车辕出来,靠在他肩上。
马车慢慢往外行驶,他揽着她,驱着马,还能边往嘴里扔吃的。
天气不错,阳光明媚,两侧山峰秀丽,树木青翠。
“心肝儿,往后想做些什么?”他问。
“我也不知。”
他有些头疼,婉妘现下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她不能老是闷在家里,也不能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否则她这辈子都会走不出来,只会陷阱一个怪圈里。
但他不知该如何说,犹犹豫豫半晌,道:“你得有你自己喜欢的事儿,想做的事儿。
你不能一心挂在我身上,你得这样想,就算是以后没有我在,你也能好好活着,就算是我对你不好了,你也能有勇气转身就走。”
婉妘抬眼看他,一双黑亮的眸子有些湿润:“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要命!太要命了。
他咽了口唾液,将她搂过来,在她湿漉漉的眼上亲了一下:“没有没有,我不是这样想的,我不会对你不好的,你以后想粘着我就粘着我,怎样都可以,没有想做的也可以。”
活不下去了要吸他的血也可以,他简直恨不得站在原地,让婉妘吸干养分,尽情攀岩。
“听雪。”婉妘抱着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
他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没有不喜欢你这样,只是担心你又生病。”
从前在他心里,婉妘的确是端庄贤淑的,是那种才情兼备雍容典雅的贵女。
可自从他知晓婉妘郁郁而终后,便察觉了婉妘似乎并没有那样坚强。
到如今,他又发现,婉妘好脆弱,不是那种令人厌恶的脆弱,是那种令人怜惜的脆弱。
他恨不得在身上挖个洞,将婉云塞进去。
“妘宝,你现在开心吗?”他问。
“你怎么那么多奇怪的称呼呀?”婉妘抿了抿唇,脸又红了。
他将人往上搂了搂,和她蹭蹭脸:“那你讨不讨厌?妘宝?”
要问喜不喜欢,婉妘还能违心答一句不喜欢,可问讨不讨厌,她却答不了了。毕竟她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要是小公爷以后不这样叫她了该怎么办?
“我懂了,不讨厌。”季听雪扬唇一笑,“妘宝,今日感觉嗓子如何了?”
“还行,比昨日好些了。”
“那等我们到蒲州了就能吃大餐了!想吃什么?夫君先给你记着。”
婉妘躲在他颈窝里笑:“我也不知。”
“得,那夫君帮你想想,吃叫花鸡吗?”
“嗯,可以。”
他一边往前去,一边报菜名,一下午就摸清婉妘爱吃什么,也抵达了下一个县城。
“来。”他将人抱下车,像昨日一般住了店。
婉妘脖子上还有药膏,敷了一日了,得清洗一下。
他让人躺在床上,托着她的脑袋,轻轻将她脖颈上的药膏洗净:“疼不疼啊?弄疼了跟我说,我这手下没有轻重的。”
“不疼。”婉妘脸上的红就没有消下去过。
他没捉弄她,洗漱完后,就放她去睡觉了,只轻轻抱住她,轻声问:“还害臊吗?”
婉妘点点头。
他微微叹息一声,果然先前那样热情是不正常的。
“妘宝。”他在她后颈上亲了一下,“妘宝,我永远喜欢妘宝。”
婉妘转过身,躲在他怀里。
这样估计也是不正常的,得像先前那样,开心了能亲他,不开心了能骂他,那才是正常的。
也不知正常的婉妘何时才会回来。
第53章
往前又走了几日, 终于到了蒲州,婉妘嗓子也好了差不多了,只有脖子上还有淡淡痕迹。
季听雪拉着她在蒲州逛了一圈, 拽她去买衣裳。
“这个颜色好看吗?”她穿了身绿的, 有些怀疑,“会不会太扎眼了?”
季听雪推她去试下一件:“好看好看,买买买,人生嘛不就是在于尝试?”
她又换了件黄得亮眼的:“这好看?”
“也好看, 咱们穿着去看油菜花,也买了。”
……
一趟下来, 她多了很多奇怪的衣裳。
季听雪一把勾住她的脖子, 带着她往前走:“走!坐船去!”
“我还没坐过船呢。”
“你没做过的事儿可多了去了,以后夫君陪你一样一样体验。”他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儿。
周围所有人都朝他们看来,婉妘立即用手肘拐了拐他,抬眸小心朝四周看,小声道:“别这样呀, 有人在看我们呢。”
他一点儿不在意, 还笑嘻嘻地凑过去亲她:“管他们怎么看呢,我们一没有违反律令, 二没有违背伦常, 所以呢, 自己开心就成了。走,上船去,夫君定了一个最边上的大房间,咱们晚上能躺着看月亮。”
婉妘没话说了, 跟着他磕磕绊绊往船上去。
快步进了房间,周围没人了, 婉妘才松了口气。
他却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将行李放下,推开了窗,往罗汉床上一躺,招招手:“妘宝,走了一日了,不累吗?快来躺着。”
“我……”婉妘扭扭捏捏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以后在外面能不能不要那样?”
他注视她:“为何?你不喜欢吗?”
“我……”婉妘别开脸。
“想那样多做什么?”他抱住她,将她带着往后倒,“咱们现下最该想的就是晚上吃什么,和小爷在一块儿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其余的都不重要。”
说罢,他突然想起没问过婉妘的想法,便将她往上搂,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轻声问:“你呢?我在街上那样,你讨厌吗?”
“我……”婉妘摇了摇头,垂眸小声答,“也不是讨厌,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讨厌,那喜欢吗?”他松开,微微撑起身。
婉妘也起身,跪坐在他身旁,低着头点了点。
他朗笑,将她抱至身上,轻轻搂住她,在她脸上啄吻:“妘宝,我也喜欢,我就喜欢抱着你黏着你,至于别人的目光,对我来说没什么要紧的。好了,想想晚上吃什么吧,过了时辰,人家可就不送饭了。”
“那我想吃鱼,还想吃小青菜。”
“成,夫君给你叫去。”他一个跳弹起身,快步往门外去,不一会儿又回来,手里还拎了壶酒,大剌剌往圆桌旁一坐,“等着吃饭吧。”
婉妘也起身:“你很爱喝酒吗?”上一回就说喝多了。
“塞北苦寒,冬天能冻死人,喝酒能快速暖和起来。”他说着就往口中倒。
“好喝吗?”婉妘好奇。
他举了举酒壶:“来尝尝?”
婉妘走过来去,接过酒壶,学他那样对着壶嘴喝,然后……
“咳咳咳!”她被呛得脸都红了。
季听雪急忙给她倒水,又给她轻轻拍背顺气。
“好辣。”她猛得喝了好几口水,胸口起伏不定,水珠从领口滑进,染湿身前一大片衣裳,透出里面小衣的颜色。
季听雪眼睛一下直了,他是个混蛋他知晓,这一路走来,他不知动情多少次了,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它就会……
他忙别开脸,强壮镇定,笑着道:“尝尝是什么味儿就行了,不好喝就不喝了。”
刚巧,送饭的来了,他快速出门将饭菜端了进来,垂头默默吃饭。
吃罢饭收拾完,天也差不多黑了,月亮也挂上天,在水中印出波澜倒影。
说好一起看月亮了,他这会儿却是一个人静静躺在罗汉床上。
婉妘坐在椅上看着他,心中有些失落。
明明方才还那样亲昵,怎么现下突然安静了?
她心中难过,却也不说,甚至面上也没什么变化。
直至季听雪感觉身体里那股火消散一些,转头要叫她一起看月亮时,才发觉她脸上已淌下两行清泪了。
“出何事了?哪儿不舒服吗?”他急忙走过去,半蹲在她跟前抬眸看着她。
可婉妘不说话,只默默流泪。
他直觉不对,若是哪儿不舒服,肯定会说出来,怎么会不说话?他将人抱起放在腿上,轻声哄:“妘宝,不开心了吗?”
婉妘也不想服软的,可这么一哄,她又忍不住软下来,头抵在他肩上,委屈得不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哪儿惹你不开心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吸了吸鼻子,抽抽嗒嗒:“你一个人躺在哪儿不喊我……”
“唉哟,我……”季听雪又想笑又想哭,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没有啊,没有啊心肝儿,我没喊你,是因为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她抬眸,眼睫哭湿成一束一束的。
季听雪摸了摸头,左右乱看一阵,重重叹息一声,垂头在她耳旁悄声解释:“我、我方才喝了些酒,有些躁动,特别想要你……可怕你知晓后又觉得我只是因这事儿才跟你在一块儿的,就想着先自己静静,消减消减再说。”
她又吸了吸鼻子,凝视他:“真的?”
“真的,你摸,又起来了。”季听雪带着她的手,轻轻碰了一下。
她猛得收回手,别开身,小声埋怨:“我都哭了,你还这样?”
“我我我也不想这样,可我真的控制不了。”季听雪急得团团转。
还不懂时,他的确是没什么感觉,他敢说能比道士还道士和尚还和尚。可自从明白了,还那样过了,他一看到婉妘一想到婉妘,就忍不住……
“这样,要不你给我阉了。”
“啊?”婉妘懵了。
季听雪咽了口唾液:“我听人说宫里的内侍就是将下面给去了,说不定没了就没有那种感觉了,你应当就能信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你的。”
婉妘气得捶了他一下:“什么呀!”
“那那……”他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困了,我要睡了。婉妘撇开他,自己上了床,裹在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