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雪已差不多摸清她的脾性了,直接解释:“我从前的确来过类似的地方,但真的只是为了听曲儿,你看到的这些都是雅妓, 只卖艺不卖身的。至于我为何喜欢听曲儿, 那是因为我爹爱听,我爹爱听是因我娘从前就是唱曲儿的。”
她一愣, 抬头看他。
“怎么?不信?”他笑着走来, 将她抱住, “我爹本也是草民出身,能到今日之位只不过一仗一仗打过来的,他不在意我娘的出身,见我娘生得好看就走不动道了。”
她曾见过国公的, 生得实在不算是英俊,小公爷能这样好看, 大概功劳全是国公夫人的了。这样想来,国公夫人应当生得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美貌了,她实在想不出那是何模样。
“我或许是随我娘,也会唱一些。”
“那你唱一句,我听听。”她好奇。
季听雪也不扭捏,下巴搁在她肩上,张口便是一曲儿。
他好像是到了年纪,声音有些变化了,没有先前那样的清脆,稍沉了些,但仍旧清澈,唱起曲儿来别有一番味道。
曲调轻快明媚,转了好几个音,绕啊绕,从婉妘的耳里挤进去,让她红了脸。
“喜欢?”季听雪有些稀奇,他还未在旁人跟前这样唱过。
她没回答,但脸上的红晕眼中的微光已说明了一切。
“早知晓唱曲儿就能将你迷住,我还费那么多劲儿做什么?”季听雪笑着咬住她的耳垂,“这样喜欢,我后晚好好唱给你听……”
果然是不出三句便开始不着调了,但她没有那样生气了,只是有些羞怯。她明白了,小公爷说这些不是在羞辱她,大概只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门外敲门声响,有伶人抱着琵琶进来,就坐在外间弹琴唱曲儿,也不会打搅到他们。
唱了一会儿,夜色也深了,季听雪便叫人走了,抱着婉妘滚去床上。
这儿不知点了什么香,闻得人迷迷糊糊的,季听雪撑在她上方,将她困住,低声问:“我和她谁唱得好听?”
“你。”她憋住笑意。
“回答对了,后日边唱边……”
她扬起身,堵住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这里的床真的很大,他们抱着滚来滚去,衣衫全卷在了一块儿,也没掉下床去。
她已香肩半露,却见那人在床尾打了个座,碎碎念不停:“再忍一日再忍一日……”
“睡吗?”她娇声一句。
季听雪前功尽弃,朝她扑了来,蒙上被子,深深吻下去。
他及时刹住,一掀被子,仰面大口喘息,婉妘躺在他身旁,也小口喘息。
“我……”他转头看了一眼,差点儿又忍住,立即紧紧闭上眼,吹了灯,庄重道,“睡觉!”
婉妘抱住他的手臂,偷偷笑,不知何时睡着了。
翌日一早他们直接从乐馆出去,没回家,先去在街边吃了早饭,置办了好些东西叫人送去家里,才慢慢悠悠往回走。
徐拯正在院子里的浇花,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只说了句:“回来了?”
“嗯。”季听雪楼着婉妘大摇大摆往里走,“我们下午去要去打猎,你去不去?”
“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我在城中结交了几个好友,下午去喝喝茶下下棋。”徐拯说罢又补充,“那匹马我给你们骑过来了,就在后面的马厩里,你们可以骑马去。”
季听雪眼睛一亮,搂过婉妘就亲了一口:“忘记跟你说了,我让表兄将白兔带来了,我们待会儿骑白兔出门。”
婉妘也开心得紧,也不计较他在外面这样了,焦急拉着他要往后面去。
白兔果然就在马厩里。许久未见白兔长大许多,毛发仍旧顺滑亮白,似乎还记得她,朝她轻鸣几声。
她奔过去,抱住白兔,几乎要哭了。
那些她不愿面对的痛苦的回忆随之而来,虽然其中的也有快乐,但快乐的部分实在太少,这些日子她都在试图将那些痛苦全忘掉。
“莫想那样多,咱们下午去捉大雁。”
小公爷从身后走过来,环住她的腰。
她乍然转身,踮起脚,抱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主动送上来,哪儿有拒绝的道理,季听雪扣住她的后颈,与她唇齿相依。
“咳咳。”
她惊得撤开。
“我来只是想说草料在那个角落里,你们继续。”徐拯指了指小道,转身就走。
她却羞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了。
可季听雪才不管那样多,他还没亲够呢,将人搂过来接着啃。
亲完,他顶着红润的唇,若无其事一手牵着婉妘一手牵着马往外去:“走了,时辰差不多了。”
打猎在幽州城外不远的地方,他们就共乘一骑堂而皇之从城中穿过,到了城外的林子。
“大雁一般在水边生活,咱们朝那边儿走。”他将婉妘护在怀里,打马慢慢悠悠前行。
天晓得他看见婉妘和闻翊坐在一匹马上时,他有多嫉妒。
行至水边,他一眼就瞧见水边蹲着的大雁,举起长弓,一箭射中,将大雁翅膀定在了地上,轻飘飘留下一句:“他们说要活的比较好。”
婉妘已惊讶得不行,她是第一回 瞧见他的身手。从前任凭他说得再好,婉妘也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可他却丝毫不在意,眼睛往前一扫,又瞄准一处草丛,咻得一声放出箭,云淡风轻道:“成了,将大雁绑了拿上,小爷教你打猎去。”
“射中了吗?”婉妘有些怀疑。
“我骗你做什么?”他跳下马,跃进草丛,将两只大雁捡回来,从怀里摸出一瓶药粉往大雁伤口处倒了一些,将雁递过去,“你要不要拿着?”
婉妘伸手想摸一摸,大雁翅膀却陡然扇动起来,她被吓得一抖,整个人都愣住。
季听雪跳上马,将她抱在怀里摸摸头:“又不会咬人,怕什么?我将它翅膀绑住就没事了。”
她眼珠子动动,盯着他将大雁绑好,看着他将大雁又递过来。
“我……”婉妘眨了眨眼,小心翼翼抱住大雁,轻轻摸了摸它们的羽毛。
“小爷都说了没事儿吧?”他在她脸上亲一下,笑着道,“咱们先把它们放在这儿,一会儿回来时再拿。”
“好。”婉妘依依不舍放下大雁。
季听雪带着她继续往林子里去:“里面还有很多别的好玩儿的呢,来,拿着弓,夫君教你打猎。”
她有点儿兴奋,又有点儿胆怯,举着弓箭还没回过神呢,就被握住了手,带着拉满弓。
“听见没,前方草丛里有动静。声音不大,应当是只兔子。”
低沉的声音贴着她耳朵钻进她耳里,酥酥麻麻痒痒一片,她脑子完全不会动了,只愣愣听着箭咻得一声被放出去,接着是皮肉破绽的声音。
“走,去瞧瞧!”
她被单臂抱下马,牵到草丛边,看见了那只中箭的野兔。她眼睛一亮,转头看身旁的人:“真的是兔子。”
“看来我的判断是准的。”季听雪耸了耸肩,眼中并无自傲。
她却是一脸仰慕:“要如何才能练成你这样?能听到很轻微的声音,还能准确地根据声音辨认方向和动物?”
季听雪摸了摸下巴:“那得练很多年吧,我以前也没这么厉害,是在兵营里挨打挨久了自然就会了。你想练吗?若从今日开始练,十年后你也可以。”
“我……”她有些犹豫,“我什么也不会,连出去爬山也会累得不行。”
“就是不会才得学嘛,要是会了还学什么?你要想学,往后夫君陪你一起练,咱们可以先从扎马步开始。”
她点点头:“好,我学。”
季听雪笑着勾住她的脖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走,今儿个先学打猎。”
“可我不会。”
“所以今儿是入门学习,先得让你感兴趣,体会到里面的妙处,以后你才能继续学下去。”季听雪指了指前面的草丛,“那里有只野鸡,你拉弓试试。”
婉妘接过长弓,被压得往下一垮,回头看了一眼人,又颤颤巍巍举起弓,试图拉弦。
然而,她根本拉不开。
“没关系,以后都可以练。”季听雪站去她身后,捉住她的手往草丛里放出一箭,又是一箭命中。
虽然这里面大概没有她的功劳,甚至她或许还影响了发挥,但毕竟箭是从她手中出去的,她还是很开心的。
一个下午,他们满载而归。回去后,除了那两只大雁,其余的猎物全被季听雪烤了,整个院子里烟熏火燎的。
徐拯都被熏得从房间里出来了。
“表兄,你明日有什么事儿吗?”他倒是不客气,“若是没事儿去买两个侍女回来呗。”
“买侍女做什么?”
“我和妘宝明日要成亲,得找人来给她梳妆。”
“你认真的啊?”徐拯拿了串烤鸡坐下。
季听雪将他手里的烤鸡夺回来,递给婉妘:“你吃下一只啊,妘宝饿了半天了。”
婉妘连连摆手又摇头:“不用不用……”
“叫你吃你就吃,这里还有呢,够他吃的。”季听雪塞给她,又看向徐拯,“表兄要是没事儿,就替我走一趟呗。”
“成,没问题,我现下就去,给我留点儿就行了。”徐拯觉得自己再在这儿待一会儿就要被酸死了。
但季听雪感觉良好,一点儿没在意,还凑去婉妘身边儿,小声问:“烫不烫啊?妘宝,我给你吹吹……”
直至人真出了门,婉妘才轻轻锤他一下,也小声:“你别这样。”
“哪样?”他不明所以,还自顾自尝了一口,“还行,不咸不淡,味道正好,快趁热吃。”
婉妘实在拿他没办法,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继续说自己的:“明日叫人来给你梳妆,保证你漂漂亮亮的。不过咱们就不去迎亲什么的了,这幽州不知有没有认识咱们的人,还是小心为上,不要太招摇了。”
婉妘还当他不知晓呢,见他也有考量,放心了些:“好,就按你说的来。”
他扬起笑颜:“总之,小爷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好了好了,你快些吃吧。”婉妘真是有些怕了他了,也不知他每日怎么会有这样多的话。
但他也不生气,还是乐呵呵的,脸上笑容一点儿没少。
第二日到了他们成亲的日子,听起来是有些草率,但也是无奈之举。可梳妆是他还要蹲在一旁看着,就有些过了。
婉妘赶他:“你出去呀。”
“行行行,我出去,等你画完了再来。”他大摇大摆出了门,进了徐拯院子,大喇喇往主位一坐,“一会儿就拜你了。”
徐拯有些无奈:“这怎么弄得跟小孩儿扮家家酒似的。”
他倒是毫不在意:“我和婉妘两情相悦心意相通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也不需要一群不认识的人来参与,我们自个儿在一起就成了。你不用问我,妘宝也是这样想的。”
“行吧,你们自个儿乐意就成,我也管不了什么。”徐拯又补充一句,“今晚我和好友出去玩儿,便不回来了。”
季听雪抬了抬眉,神秘一笑:“大舅哥你真贴心!”
徐拯懒得理他:“行了行了,你去放鞭炮去吧,也热闹热闹。”
“得嘞,我这就出去放,想来那边也快得很。”他脚步轻快往外去,往门口放了一个桌,桌上摆了两大盘喜糖,放了一张歪歪扭扭的大字:成亲,请大伙儿吃糖。
随后,他点了鞭炮,关了门,又蹲去房门口等着。
也不知为何那样久,他等得都蔫儿了,门才一声响,出门的侍女低呼一声:“怎么在这儿?”
他没回话,站起身来:“弄好了?”
侍女点点头:“弄好了弄好了,不过,郎君您为何还不换衣裳?”
他垂头看一眼自己的浅绛色衣袍,恍然明了,拍了下脑门儿:“我给忘了,我现下去换,你们俩忙完了就回家去歇着吧,这几日不需要你们伺候。”
侍女面面相觑一眼,应了声是,默默离开。
他也没管,快速换好衣裳,推开了房间的门。
婉妘就坐在梳妆台前,手里还拿了个扇子挡着,看不见脸。
他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了,往喜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缓缓走过去,坐在婉妘对面的凳上,试探一句:“妘宝?”
“嗯。”婉妘也有些紧张,手捏紧了扇柄。
“我们出去拜堂?”他舔了舔唇。
“嗯。”
得了同意,他心里轻松一些,又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上前抓住了婉妘的胳膊,笑着道:“走,我带你走。”
婉妘跟着他往门外走,再往正厅去,一点儿没绊着。
“拜堂吧。”
屋里就他们三人,再无其它人,他一点儿也不觉着尴尬,自己给自己唱词,高声喊:“一拜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