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那大可不必约在此处。”许茗仪想了想,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我总觉得她或许不再那样想了。”柯慕儿看的懂云娇,作为云家人,她自己也知道她的婚事会成为云家交易的筹码,这是她幼时便被告知的,与其说是身为云家嫡女对家族责任的承担她,更像是无法反抗的接受。
从一朝天子到清贫书生, 十几年付出的努力,仅在一夜之间便被颠覆了,她说云家只有她,不尽然吧, 她的父亲,兄弟, 哪个不能稳固云家的地位, 凭什么只有她被当成贡品一般由着云家迎来增去的。
“她们在这应当还说了什么别的。”许茗仪仔细回想她们做过的那场交易。
“柳先生?”柯慕儿记得云娇曾经提到过。
“乔寻要办女学。”而且她似乎一直在教小鱼她们读书认字。
正说着, 有人扣门三声,在这个节骨眼上, 打着拍子敲得似得,够吓大小姐一跳的。
片刻后只听见青厢在外头提醒道“娘子, 该回去了。”
就说这么一会儿话的功夫, 外头的天色竟然彻底暗下来了,许茗仪只好沉声道“好, 知道了”
“这儿比月停城的情况要复杂的多,你多习惯习惯, 我尽量找机会来找你,不出意外,我们迟早会在云府碰头。”许茗仪安抚道,大小姐好不容易找到了队伍,现在又要被迫分开,面上有些紧张。
听她这样说,又觉得自己不能拖后腿,点点头表示自己也会尽力找线索。
“你在云府见过言康吗?”要想拼好整个故事,这个人是一枚关键的碎片。
“在出门之前,她能活动的地方只有她自己的院子”柯慕儿其实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拉入某个小世界里了。
因为有许茗仪的前车之鉴,她本来没抱希望,准备一个人破局来着,能在这儿和她们汇合完全是意外之喜。
这倒是和她们在将军府的情况是相似的,只有在特殊的时间段,某个地点才是开放可探索的。
“云娇藏的那句诗应该能打开乔寻的箱子。”
“乔寻最后的结局我估摸着是不会好,你别吓着。”许茗仪几乎可以确定有一座坟是乔寻的,她怕到时候会触发她的死亡现场,所以先给柯慕儿兜个底。
李希阳皱了眉头,但青厢还在外头等着,有些话在这样的场合下不适宜说。
两人先从房中出来,青厢立在两座长信灯中间,眼神空洞,脚下的影子打在木门槛上,随着嘎吱的推门声,歪曲的延伸进屋内,平白叫人生出冷汗,仔细瞧,她似乎和那灯的的高度保持齐平似得弯着身子,见许茗仪出来,兀的抬起头,呆板的退后一步。
【......】
【殷函孟真他娘的是个邪门玩意儿】阿素一下子共感了许茗仪的恶寒,嫌弃道。
“......你确实比他好多了。”余辛的尸体都没给她这么大的冲击,着实是有些诡异了,窗纱遮的严实,比来时还阴森上几分,许茗仪说不上害怕,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况她免不了往坏处想。
【倒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就算阿素不窥探她的神识,大抵也能猜到她在忧虑什么。
【她们既希望你们进来,必然有需要你们达成的事。】
许茗仪的意识到阿素说的是她们,不是她。“也不一定是都希望。”
她在门口顿了好一会儿,青厢也没催,就用黑洞洞的眼神盯着她她脚脖子瞧,许茗仪下意识想握些什么,下一刻带着温度的手指便送上来,他好像等待许久了,眼神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身边,穿堂风吹来的方向似乎都温柔了几分。
许茗仪想起圆劫门刚出事的那段时间,人心涣散,有些生了外心的长老每日来探听掌门的状况,其中甚至好些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疲于应付,李希阳也是像现在这般,就这么静静站着,就给了她反驳的底气。
说实话,从结缘以来,许茗仪总觉得他有些陌生,明明从前还总是嘴上管教她的大师兄,现在眼里都是沉沉的她看不懂的东西,她有些瑟缩,但想着等结缘的副作用过去了,她或许就没现在这么有勇气了,所以也只能时刻警醒自己:不能占大师兄便宜,等以后要好好和他说......
咳,具体怎么说,她还没想好,许茗仪握住送上门的指尖,心定了定。
“我们回去。”
青厢越发不对劲了,她甚至开始一瘸一拐的走路,好几次许茗仪都以为她会失控,但她只是行动诡异,仍旧贴心的扮演乔寻的仕女。
她这样,许茗仪倒是很么也没敢问,生怕一不小心就提前触发某些场景。
“娘子,到了。”战战兢兢的坐了一路,许茗仪从车上下来,才发现又回了乔府。
她走了才不到两个时辰,乔府门口居然又挂上了红灯笼。
张妈妈从门口迎上来,有些欲言又止,瞧那神色,约莫是些教导责备的话,又因着乔询之在场又生生咽回去了。
许茗仪直觉应当是又要换到下一幕了,她此时应当说些什么,让衔接更自然些。
“我可是来晚了,张妈妈要说便说吧,左右是要念叨我一回的。”按乔寻的性子,就算成亲了,大抵也不是个安分人,这像是她会说的话。
“不是老奴念叨娘子,哪有宾客比主人家先行的道理。”即使乔寻已经成婚,她和青厢还是习惯称她娘子,左右没出了乔家,因着乔老爷的态度,乔府上去似乎都存在一个‘娘子随时可能和离归家’的共识,再加上她行事也不像别家夫人沉稳,故而下人们也时常只当她是乔家娘子。
“都来了哪些人啊。”乔家还能办什么喜事,难道是乔寻她爹要娶小妾....
“不会......”不等许茗仪问出口,就麻溜的失去主动权,乔寻一开口,许茗仪就知道这次的时间跨度或许有些大,即使许茗仪才从常乐阁出来没多久,声音被岁月沉淀,页眉能掩盖她骨子里的随性。
“这不是还有张妈妈为我操持吗,再说又不是我抓周,我那么早来干什么。”
【抓周???】
【恭喜你,这一点我倒是没她们做的好。】阿素的人生不是在干架就是在干架的路上,许茗仪做‘阿素’的时候也只在符楼杀了个七进七出而已。
【我还以为她会先把女学的事做成】许茗仪以为至少还要开一个新地图,转眼人家孩子都生下来了。
“娘子别说胡话,郎君也太纵着了些。”张妈妈是乔府的老人,乔寻听着她老道才涨到这么大的,早已习惯,嫁了人也不例外,连着乔询之也要被指点。
“张妈妈说的是。”乔询之这人约莫是把自己当做是乔府的上门女婿,安城人皆传他是冷面阎王,熟不知他在乔家人面前全然是一幅好脾气。
“今日街市人多了些,很难挑着好物件,便晚了些。”其实是乔寻硬要拉着他在外摊上吃馄饨,那老板生意极好,排了好些人,乔寻眼巴巴的瞧他了,他就稀里糊涂的什么都想答应。
“老爷在前厅坐着,来催了好些回了,娘子和郎君快些换了衣裳,还能赶上吉时。”
“行,青厢,把我今日买的小玩意都拿下来,一会儿给荇儿一同选。”她今日上街,买了不少逗趣儿的物什,全然不记得抓周是给孩子预卜前途的,尽是挑了些孩子喜好的玩意儿怎么行。
“娘子慢些。”青厢动作仍旧不甚自然,却比刚才好多了,话说的利索,步子也正常。
许茗仪心想,这要是看成一种预兆,其实就没那么瘆人了。
乔询之跟着跳脱的妻子,看起来不急不缓的,却始终保持着两步之遥,走过两个转角,一名穿着青色对襟长袍的男子迎上来,小声和乔询之汇报了什么。
远处站着一女子,上身着花鸟纹墨色开襟长袖襦衫,下穿及地间色长裙,和张妈妈一般年纪,恭敬的等着,直到一个路过的丫鬟快要撞倒廊下置的牡丹瓶。
若是如此,便多半会碎在乔寻脚下。
“夫人小心。”
只有乔询之手下的人会称乔寻为夫人,这妇人身手极快,丫鬟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事,那牡丹瓶便被挪了个位置,
【婚宴那天的人也是她】是乔询之派来保护她的人。
乔寻见了她似乎很高兴,也顾不上换衣裳,便要拉着她说些什么。许茗仪的注意力却在那青衣男子身上。
“两日后,官家,宫宴。”“言康。”许茗仪听不见二人说的话,只模模糊糊的能辨别一些口型。
“乔乔,爹娘要久等了。”和那青衣男子谈话时,乔询之脸色很冷,待眼神落在妻子身上,又肉眼可见的柔和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杀伐果断的样子。
“知道了,你不要催我。”乔寻朝那女子笑笑,拉着乔询之往内院走,嘴上还抱怨“你也快些走!”
乔寻尽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的自由,半数来自于她本身,半数来自家人的支持。
“那劳烦乔乔等等我。”忽略眼底刚才一闪而过的杀意,他倒也像个温柔的倒插门郎君。
第52章 你躲什么
乔寻进了屋, 许茗仪的视线便被彻底蒙蔽住,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
【阿素?】许茗仪察觉不对, 试图求助自个儿的雇主,识海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回应。
这段时间,阿素几乎把许茗仪当成了她看外面世界的眼睛,几乎是事事皆有回应,这还是第一次留她一个人。
她的灵识寄托在乔寻身体上,就算触发回忆,许茗仪也是以她的视角旁观。
那些她没有留意的东西, 许茗仪就算想仔细去看,也会是模糊的。
和月停城的幻阵不同便在于此处,片面的以某个人的回忆进行重溯,创造出的世界是不可深究的。
以她为泉眼, 她的箱匣样式,乔家上下的面容许茗仪都能通过她的‘眼睛’去看, 乔寻不会记得乔府每一块砖石的纹路, 但乔父脸上每一条岁月的沟壑她却清楚的知道。
即使在幻阵中, ‘乔寻’的身体也是通过某种力量重塑的,但许茗仪不用特意去数, 这具不真实的身体会直白向她展示一切,像当初阿素的疼痛一样。
而在月停城, 阿素或许不知道每一块砖石的纹路, 但负责修建月停城的工匠对此却再清楚不过,许许多多的人或妖汇成澎湃的源头, 让月停城的每一处细节都值得推敲。
【出了点问题】片刻后,阿素的声音响起, 将许茗仪从沉浸中拉出来。
【刚才怨气离得很近】近到她能听见那东西的心跳。
【你能追踪?】许茗仪还以为她唯一的作用只剩下陪着唠嗑了。
【距离不超过30丈】主要是许茗仪的等阶太低了,有些事本来可以她为媒介去做,但她个小筑基,灵识不知道多脆弱。
【跑了。】没等许茗仪问说口,阿素便简要说明了情况。
【她很小心。】本来阿素能感知到怨气的范围就小,这又是别人的地盘,当然受限颇多,她受到了惊扰,幻阵在短时间内会排斥她们这些外来者,直到记忆线重新回到原本走向。
【所以现在是?】
【可能会错过几个记忆点。】阿素也没办法,抓周宴约莫是个重要节点,所以她才能感应到强烈的怨气,现在幻阵不稳,她也不确定恢复后还是不是原先的时间节点。【你做好准备】
【......】
“阿娘,是她。”此时的安城黯淡的像一幅水墨画,街头潮气涌动,无数墨色从吆喝着的小贩们身上逸出,朝着常乐阁汇聚,最终一道人影散漫的登上阁楼。
“这海棠开的好。”那小厮似乎从那天起便一直站在转角,房门未关,长信灯却灭了,内里无人,声音不知从何处来,只是自顾自的赞叹。
“阿娘......”人影似是还要说些什么。
“知晓了。”被称作阿娘的女人似乎不在意这些,将一杯茶尽数浇下,发出一声轻笑“终是憾事,何必轮回。”
“那人说她是贵人......”人影周身墨色波动着,祂守在窗边,低头看着那株海棠树不动了,只不过一眨眼,那墨色又老实起来,不再是黑乎乎的一团,能看的出是个姑娘,发未全束起,大片的披在身后。
她不满意,过了片刻,发丝短了些,墨色攀爬上圆润的手腕,接着便凝成手指,很细,大拇指紧贴食指,和中指微微分开,恰好的角度组成术式。
简单的手势和屋内的某些东西产生共鸣,以此为中心,算不上澄净的力量弥散开。
有人瘸着腿走到房门前,尽管他什么也没瞧见,仍旧虚空一拜,人影身上的墨色波动的更厉害,几乎是叫嚣着要将他拦腰截断,只听那小厮按部就班的说道:
“若是需要,支使小人便是。”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许茗仪和阿素唠着嗑,不觉得无聊,只是怕大师兄会担心,他最近本就....咳....
【为什么我用你的身体的时候没有那种感觉?】在乔寻身上,许茗仪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的灵识被拉扯成合适的大小再塞进容器的感觉,行动有时也会不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