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常嬷嬷一脸喜色的回镇南王府复命:“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王妃李氏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寺庙的守卫也都安排好了?”
“是,为了以防万一,老奴还特意将府里的高将军派过去盯着人,保证那间寺庙除了咱们的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那名叫高将军的人,是李氏出嫁时她阿耶派给她防身的,此人武功高强,又对她极其忠心,有他坐镇,她也能安心。
李氏冷艳的面容上这才露出宽慰的笑:“切记此事一定要瞒着二郎君,等丁三娘怀了胎,再让她回府。”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是再同她闹也无可奈何了。
李氏心头大石落下,起身望了眼院外南方的院落,见有零星火光倒影在树冠上,好似在操练什么,拧眉问:“那个庶子回府了?”
“好像是的。”
常嬷嬷顺着她目光看过去,语气肯定道:“前几日老奴听您的吩咐,特意将大郎君支走去帮王爷办差去了,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回府。”
“不过,就算大郎君今夜回府了,可大昭寺离王府足足有几十里路,大郎君平日又公务繁忙,恐怕是没那个闲心特意管丁三娘的事的。”
李氏却不这么想,那个庶子向来不听她的话,她不得不防,晦气的冷哼一声:“明日~你再找个由头把人打发出府。”免得再碍她的事。
丁若溪年少时经常来大昭寺祈福,对此间寺庙的布置很熟悉,故而,人一到寺庙,便借故身子不适回了房间休息,彭安两人见状也不敢太逼~迫她,只得先离去。
直到到了吃晚膳的时辰,见人还未从屋中~出来,彭安率先按捺不住,端着精致的素食便去找了丁若溪。甫一进门,便见丁若溪坐在小榻上,望着窗外的一丛翠竹出神。
煌煌灯光将她身上素衣笼上一层柔光,尤其是脸上那双眸子,仿佛被映入了一汪星月,就连睫毛都显得俏皮可爱,其下高耸的胸脯,和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身,玲珑有致,无一处不美,令人只看一眼便挪不开眼睛。
彭安吞咽了口口水,轻声走上前。
丁若溪直到被握住手才被惊动,明艳动人的面上显出惊惶之色,忙甩开他的手:“我还没准备好,你先把东西搁下出去。”而这落入男人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乖顺。
彭安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喉结滚动了下,非但没走,反而又上前一步,又要来捉丁若溪的手,结结巴巴的道:“三娘,你就从了我们吧,我们,我们会对你好的。”
说着话胡乱的褪着衣衫,凑过来要亲她。
丁若溪吓得花容失色,急急朝后退。
彭安霎时恶胆从中生,伸手就要把她拽回来,脚尖刚一动,身子忽被什么重重一击,双眼一翻,面朝下的轰然倒地。
却是不知何时苏会来了,抬手将他打晕了。
苏会一脸嫌恶的踢开彭安,走到丁若溪跟前。
丁若溪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她后怕的攥着衣襟大口的喘息,芙蓉面上比纸还白。
苏会皱眉:“以你的功夫对付这种贩夫走卒绰绰有余,刚才怎么不出手?”
这也是苏会放心让她只身来大昭寺的原因。
丁若溪一手撑着身后的墙壁令自己站直身子,她抿了下唇,艰难的吐出:“我的内力消失了。”
苏会诧异了下,没再多言,抬手摸上她的脉搏,果如她所言,里面空空如也。
“今日在来的路上,常嬷嬷带人追来给我喂了一颗药。”丁若溪抬起眼,烛光映入她眸底,如两簇燃着幽光的小火苗,看起来摇曳不定,她眼尾通红,不觉染上哽咽:“婆母为了逼我就范,更拿七娘的性命威胁,我怕他们伤害七娘。”
这倒是他阿娘的一贯作风。
苏会丝毫没感到意外,刚要松开她的手,便见她手掌外侧一片殷~红,皱眉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丁若溪这才感到一股尖锐的痛意从手掌传来,竟是刚才躲闪中擦破了皮。
她也没管,拖动着疲惫的身子坐在小榻上,眼神无神的看着烛火,神色说不出的缪寂。
苏会看了眼她脸上神色,转身出了门,等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药箱,在她旁侧落座。
他低头取出药箱里面的药酒,细致的帮她上药。
丁若溪吃痛的簇紧娥眉,缓缓低头,盯着面前和她夫君一模一样的面容。
许是须臾,也许好一会儿,一个疯狂的想法倏然在脑中闪现。
她先是一惊,似是怕被察觉忙垂下头,后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羞惭的表情凝固住,头重新缓缓抬起,再次看向他的目光和之前都不同了,少了往日的敬畏,甚至可以说是炙热。
许是被逼到了绝境,人也较平日大胆,脑中那个念头令她感觉自己胸腔内那颗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苏会帮她把伤口包扎好,一抬头,便见她直勾勾的盯着他。
不等他开口,丁若溪已把手收回。
烛光将她的柔美的侧脸照的迭丽,如一只勾人夺魄的海妖,她咬了下粉色菱唇,迟疑的轻声道:“长兄,我需要有一个孩子。”
说完深吸口气,仿佛鼓足了所有勇气般快语道:“这个孩子,我想和长兄生。”
苏会望着她的眸色倏然变得幽深。
第29章
夜风从敞开一道缝的菱花窗外涌入, 桌案上正燃着的烛光突忽一跳,屋内光线瞬间变暗下去。
摇曳的忽明忽暗的烛光里,男人唇角抿的极紧, 一字一顿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凌厉。
丁若溪刚才也是被逼急了, 心情激荡下脑子一热才脱口说的, 但却并不后悔。
眼下婆母为了逼她和别的男人产子志在必得,她人单势薄,纵然和长兄打成协议,有他帮她脱困, 可她和他的关系除却一个空有虚名的“弟媳”称呼外, 实则和陌生人并无区别, 所以,哪怕他愿意帮她, 也不可能帮她到肝脑涂地的程度。
所以, 她私心里不敢把所有希翼都压在他身上。
而今日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前脚刚出府办差, 她少了他的庇护,后脚就被婆母带人劫在路上,更被她拿她那年幼的七妹性命逼她就范。
而如今的丁家再经不起一丝动荡,她不能因为她自己的原因,再拖累五哥和七妹, 害他们白白搭上性命。
这种情况下,她不敢再有一丁点差池。于是,既然她左右都逃不过被胁迫生子的命运, 那她倒不如放手一搏,把选择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烛光撒在她浓密的眼睫上, 在她眼睑下投下一层阴影,她脸色较之刚才又白了一层,人看起来脆弱不堪,可背脊却始终挺得笔直,“知道。”
说罢,丁若溪扬起细而白的颈子,吐气如兰:“可若我一直忤逆婆母,就算这次长兄帮我侥幸脱困,可我的家人只要一日在婆母手里,就难保今日之事不会发生第二次,我,我不敢赌。”
苏会起身沉默的走到窗前,一把推开虚掩的菱花窗。
雨后混着青草味的空气一股脑涌入屋中,吹散了屋中闷热。
苏会脸上的冷意却仿佛百尺寒冰般纹丝不动。
半晌,丁若溪听到他似是轻嗤了声,低沉的嗓音顺着夜风飘来:“你大可以去选别的男人产子,为何独独选我?”
“只因为我和你夫君长得一模一样吗?”
丁若溪羞惭的咬了下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解释:“也不完全是。”
她垂下头,无意识的握紧柔白的指尖:“他的身体状况,长兄也知道,就算精心养着恐怕也挺不过今年年底,如若不然,婆母也不会催逼我至此。”
而今已是三月,距离年底不足九个月了。
换言之,她若不愿和阿娘替她寻来的男人产子,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出比他各方面都符合阿娘预期的男人,除了他,她没得选,而不是他在她心里特殊。
以前是,几年后亦是。
苏会想到这,脸色更冷,额上道道青筋毕现。
迟疑的细弱嗓音从他身后传来:“除了这个原因外,长兄也不愿苏家的血脉混淆不是吗?既如此,我们何不把交易做的再彻底一些?”
苏会克制着胸口即将溢出的莫名恼意,于烛光里转身冷冷盯着她。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生下孩子后过继给你夫君,这样一来,会正中我下怀,苏家血脉不会再被混淆,而你稳住我阿娘的同时,也可保全家无虞?”
丁若溪被他刺破心事,眸底袭上羞惭,指甲不自觉的用力掐入掌心。
旁侧烛光映入她眸底,仿佛两簇小火苗正在熊熊燃烧,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也仿佛被这抹红染红了。她不躲不避的缓缓从小榻上起身,点头:“是,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后,我会和婆母道明一切,届时,若兄长要这个孩子,可以把孩子抱走亲自教养,若不愿认他,我可以和婆母说是和旁的男人所生,绝不会污长兄的名声。”
果然如此。
如若不然,她怎肯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来?
苏会脸上露出今夜以来第一个笑来。
他人本就生的俊眉,儒雅端正,故而总给人种如沐春风之感,可此刻脸上笑意却不达眼底,冷若寒霜,他语气轻慢反问:“如此说来,你夫君这般对你,你不但不恨他,还要为他产子,甘愿使他后继有人?”
说是圣母也不为过了。
丁若溪被他脸上讥笑刺痛,指尖蜷缩了下。
若有一丁点机会她当然不愿再替苏慕凉产子,可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苏慕凉一母同胞的亲哥,若她这个外人在他跟前稍微露出一点不利于苏慕凉,或者是苏家的言行举止,恐怕苏会便不会再帮她。
故而,丁若溪并没否认,她忍着心头涌上来的恶心感,深吸口气轻声承认:
“我全家都曾受过我夫君的恩惠,纵然他对不起我在先,但救命之恩大于天,我亦不愿看他为了子嗣的事受辱,至于这个孩子,权当我还他昔日恩情。”
她语气顿了下,垂下眼,浓密的眼睫掩住眸底所有情绪:“我不想再欠他。”
苏会闻言脸上轻慢的神色顿消,盯着她的眼神比刚才好冰冷数倍,似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几个血窟窿。
屋中空气仿佛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凝固住,只余他低沉有节奏的呼吸声。
丁若溪不知他为何用这种眼神看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可一想到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脱身的办法,便强行鼓起勇气,抬起眼和他对视。
然,刚触到他的目光,男人忽然抬脚朝她走过来,沉稳的脚步声踩在地上,咚咚震响。
每一脚都仿佛踩到了她心尖上。
丁若溪心若擂鼓,指甲将掌心扣出道道血痕,犹不自觉,只紧张的盯着他。
男人在她跟前站定,烛光将他身影拉的高大无比,如小山般将她娇.小的身影悉数笼住。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如逗弄小动物般用大拇指不断摩挲她的唇,却并不急着一尝香泽,而是玩味的盯着她的脸,其意昭昭。
丁若溪猜到他的意图,他在等她主动。
迭丽的小脸因这个认知羞燥的更显绯红,杏眸如浮光流动,娇柔妩媚的紧。
她迟疑着缓缓抬起脚尖,伸出双臂将男人的头拉下来,忍着浑身战栗,尾音上扬,酥媚的如一把小钩子在他耳边轻问:“今晚,要留下来吗?”
既是试探,也是主动邀约。
第30章
苏会眸底好似有百尺旋涡, 幽深莫测。
平日她也是这般勾.引他那个房事无力的弟弟吗?摩挲她唇.瓣的指腹骤然用力,仿似要将她的唇揉烂了一般。
“啊——”
丁若溪吃痛的轻蹙娥眉低叫一声,如沁了水光的眸子湿漉漉的, 显得人越发娇媚。
她忙闭上嘴,忍着疼大着胆子将自己又往上送了一些, 就在马上要碰上他的下颌时。
男人忽然松开她的下颌, 如情.人般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对别人的妻子不感兴趣。”
说罢,直起身子,越过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丁若溪怔住。
再想不到刚才他明明被自己撩拨的隐隐情动,可为何到了最后忽然改了主意。羞惭一刹那袭满整张小脸, 她跌坐在小榻上, 双手捂着通红的小脸, 只觉无地自容。
去小厨房端菜的巧儿,刚折返便撞到这一幕, 当即猜到刚才屋中发生了什么事, 恨恨的踢了一脚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彭安, 忙将手中餐食放在桌案上, 跑到丁若溪跟前急声问:“三娘,你还好吧。”
丁若溪深吸口气,将遮盖在脸上的双手挪开时,巴掌大的小脸还残留着红晕,眸尾通红。
巧儿见状她除了精神不济, 其余都好好的,轻松口气,追问:“那, 那大郎君刚才来的时候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