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用立马上前解释道:“刚才郎君听说府中进了贼,怀疑是上次刺杀郎君刺客的同伙,就亲自带人逮人,路过此处的时候刚好撞见贼人竟在挟持二夫人,就出手把人救下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面上狐疑尽消。
牧厚面色讪讪,忙追问道:“贼人追到了吗?”
“并无。”苏会面容冷肃,目不斜视的朝院外走:“王爷人在何处?”
苏会在朝中可是出名的骁勇善战,他都没把贼人擒获,可见此事兹事体大,牧厚哪敢在言,忙上前领路:“王爷在书房,奴带郎君过去。”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丁若溪被贼人打伤的事便传遍整个镇南王府。
镇南王听闻后大怒,怀疑是上次刺杀苏会的刺客同伙,此次见刺杀苏会不成,改为嫉恨上上次提醒苏会小心的丁若溪身上并施以报复,这才有了今日祸事,为了避免今后这种事发生,加强了丁若溪院中防卫,并派苏会这个最得力的儿子,追查此事,务必缉拿住刺客,还王府太平。
府中旁人不知这其中歪歪绕绕,身为局中人的王妃李氏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再没想到自己今夜只不过是逼迫丁若溪和别的男人洞房,竟引出这么大的乱子,还差点把自己暴漏出去,真真是一番心血成了一场空。
王妃满脸怒容的一拍桌子:“倒叫我小看了那丫头,竟给我整出来这一出。”
“恕老奴直言,大郎君本就不满上次您撮合他和丁三娘替二郎君生孩子的事,会顺着这条线往下查,维护丁三娘,也是情理之中。”
侍候在旁的常嬷嬷,吓得大气也不敢喘,陪着小心道:“如今此事已经惊动了王爷,若咱们再按原计划推进,恐怕丁三娘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就被王爷察觉了。为今之计,还是把此事暂时缓一缓为妙。”
王妃李氏当然也知道是这个理,可她筹划了那么久,还没推进第一步就被迫停止,自是不甘心。她闭上眼,努力平复怒气,画着精致面容的面上阴森可怖:“墨青人在哪?”
“二郎君人还没醒。”
王妃深呼吸了几下,告诉自己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后,才缓缓睁开眼,“等他醒了,让他过去看看丁三娘,先把她安抚住再说。”
次日清晨,镇南王因昨夜之事破天荒的随苏会一同去巡视军营,两人再回镇南王府时,已是巳时一刻,金灿日光洒向大地,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镇南王感慨道:“你这个二弟看起来精明能干,可处理军务却是一塌糊涂,往后还需你这个做兄长的多照料照料。”
苏会不卑不亢的回道:“二弟还年轻,多给他些时日,他定能处理好的。”
镇南王听了这暖心的话会心一笑,“整个王府里,就你会包庇他,你呀你呀,什么都比你二弟好,唯独有一点不好,总是不着急娶亲,可要愁煞我这个老父亲........”
不等镇南王把话说完,苏会朝他一拱手,面容冷肃的打断道:“儿子还有要事要办,先行一步了。”
说罢就要走。
镇南王顿时气的不打一处来,冲他的背影喝道:“你给我站住。”
两人说话间,苏慕凉带着季无从远处抄手游廊转出,看到两人立马恭敬行礼:“阿耶,长兄。”
因这一打岔,苏会只得停下脚步,点头打招呼。
镇南王气的哼了声,当着小儿子的面也不好再数落大儿子,一抬眼,当即被跟在苏慕凉身后的季无手里捧着的汤羹吸引过去了,拧眉道:“你阿娘病了?”
苏慕凉私下里经常给王妃李氏送去各种补品和小玩意,故而,镇南王看到汤羹没做他想。
苏会起先没留意,被镇南王这一问也看到了,转而看向苏慕凉。
苏慕凉脸上还泛着病气,人看上去虚弱不堪,可不知为何他脸上那双眼却精神奕奕,看上去心情不错,被问话也只是尴尬的以拳抵唇轻咳了声,语气轻松的解释道:“阿娘没病,这药是给儿子给三娘送的,三娘昨夜受了惊吓病了,儿子赶过去看看她。”
镇南王前几日刚被这小两口闹合离搞的心烦,正不知该怎么劝和,闻言猜测两人关系转暖,可谓是心头大石落下,当即眉开眼笑的连声说好:“赶紧去,莫要人等急了。”
苏慕凉如此说,当然也有自己的计较。
他本就不同意阿娘逼自己妻子和别的男人生子之事,之前被迫同意,也是被形势所逼不得不为,甚至为此心痛到醉生梦死了好几日,自觉再也无颜见丁若溪,可哪知今日一早他刚酒醒,季无竟告诉他,阿娘筹划之事暂且作罢,他的妻子并没有和别的男人苟且..........
她依旧冰清玉洁,只属于他一人。
再没什么好消息比这个消息更令他欢喜了,他恨不得立马飞奔到她跟前,照顾她,祈求她原谅,故而,立马换好衣衫想要赶过去,甚至连带看旁白苏会这个庶子也比平常顺眼许多。
苏慕凉眉梢眼角尽是笑意,“那阿耶,长兄我先走了。”
然,人刚转过身,便听苏会在他身后道:“巧了,正好我也有事去找弟妹,我和二弟一起去。”
苏慕凉脸上笑意僵住。
镇南王哪容大儿子当小两口的搅屎棍,破坏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便将脸一肃:“你不是说要出门办事吗?”并眼神暗示他少去掺和。
苏会目下无尘道:“迟一点也无妨,早日查清弟妹遇刺的事更重要。”
说罢,往前走了两步,转头看苏慕凉还站在原地,一脸坦荡的道:“说不准我这个做兄长的还能帮你劝说弟妹一二,让你们和好如初。”
苏慕凉怕镇南王看出什么,笑的极其勉强否认道,“谢谢长兄。”
“长兄请。”
镇南王是知道自己儿子德行的,他这个大儿子的嘴一向不甜,根本不会哄女人,更何况是做和事佬哄这对正闹合离的小两口,不给两人拆开就算不错的了,还想再阻拦,两人却肩并肩走远了,叹息着摇了摇头,算了,随他们这些小辈折腾去吧。等收拾不了了,他再出马。
另一边。
丁若溪还没完全睡醒,就听下人禀告说苏慕凉来了。
她后颈疼的厉害,头也晕晕沉沉的,浑身一丝力气都没,直到巧儿催促,眼睛才勉强睁开一道缝,刚要说不见,便见跟在苏慕凉身后缓步入屋的苏会。
男人一身白衫,身姿挺拔如松柏般伟岸,可不知为何,他骨节分明的右手并没和往日那般垂放在腿侧,而是微曲着放在腰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腰间悬挂的墨色玉佩。
明明动作很正经,可男人粗粝的手指充满力量和掌控感,每动一下,都仿似昨夜在她身上弹琴挑捻琴弦的模样。
丁若溪心头一窒,脸登时火辣辣的,不等满心希翼的苏慕凉近前,忙将脸扭到床榻内侧,将后背留给两人,慌乱说道:“出去,我不想见你。”
第27章
苏慕凉脸上挂的笑僵住, 但也只是一瞬,便勉起笑容忧心忡忡的快步朝床榻方向走:“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他人高腿长, 说着话三两步便走到了床榻跟前,伸手就要摸丁若溪的额头:“身上可有好些?”
季无忙将手中汤羹放在近旁小几上, 便于他取用。
丁若溪万没料到苏慕凉不但没被她呵斥走, 还当着外男的面和她亲近,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她也顾不得害臊,忙从床榻上坐起, 头一偏, 避开他探过来的大掌, 白着脸,伸手猛地拂落汤羹。
“啪”的一声闷响, 白瓷碗滚落在地摔的粉碎, 碗里面的汤汁泼洒的到处都是。
苏慕凉站的位置离丁若溪最近, 衣袍下摆溅满了汤汁, 他身子僵住,低头看去,再抬眼看丁若溪时,眸底闪过一缕恼怒和惊痛,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这落在丁若溪眼里说不出的快活。
昨夜那三个男人逼~迫她同房的事还历历在目, 她这个夫君如今做出这副很受伤的表情再给她谁看?
她吗?
可她自从收到他一纸和离书后,便对他彻底死了心,再不是那个满心满眼倾慕他的妻子了。
如若可以, 丁若溪宁愿从未认识过他。
她抓着被褥的右手指尖用力到发白,明明心痛的无法呼吸, 可脸上却越发平静,她听自己一字一顿道:“我们已经合离了,不再是夫妻,我的事不劳苏二郎君操心。”
随即吩咐在旁伺候的巧儿:“送客。”
巧儿冷着一张脸,吐出的话无半分恭敬:“苏二郎君请吧。”
站在苏慕凉身后的苏会,眉峰微不可查的挑起,似是对丁若溪的话感到意外,不过也只是一瞬便重归平静。
反倒是苏慕凉见丁若溪这般决绝,心头刚升腾的怒火一瞬被浇灭,不管怎么说,这事是他有错在先,忙一脸慌张的解释:“和离书是阿娘逼我写的,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
说着上前两步,见丁若溪一脸嫌弃的瞥过脸,也不敢再上前,语气急促道:“但我从未想过和你合离,只要你不生气了,你依旧是我的妻子,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好的..........”
丁若溪再次被苏慕凉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他当她是什么?
人人可夫的妓子吗?
不等他把话说完,紧攥着被褥的右手胡乱从枕头下摸出一把簪子,狠狠地朝他脸上砸去:“出去!”
若不是苏慕凉躲得快,那把簪子定然戳到他的脸。
苏慕凉满眼不敢相信,自己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妻子,竟敢这么对他,刚才被他强压着的怒火“蹭”的一下窜至心头,他脸色铁青沉喝:“昭昭你别不识好歹!!”
丁若溪简直要气疯了,低头胡乱在被褥里摸索,做势就要又砸过去。
“二弟!”
“弟妹到底是个弱女子,比不得男儿,收一收你的脾气,莫要吓坏了他。”
与此同时,一身白衫的苏会,抬脚走到他和丁若溪中间,阻断两人的争吵。
苏慕凉似乎这才想到屋中还有旁人,脸上怒气顿时消了三分。
毕竟他此次前来是想和丁若溪重修旧好的,也不想再惹她生气,但他今日已经这么伏低做小的讨好她,她还不满足,若再让他舔~着脸去哄她,他也拉不下来面子,心有不甘的一甩衣袖走到了旁侧。
丁若溪本不想在苏会面前出糗,可刚才她就是控制不住,才........
她眼眶红的厉害,停下在榻上乱~摸东西的手,瞥过脸不去看苏慕凉,抱着自己双膝蜷缩成一团,默不作声。
苏会将她反应尽收眼底,面上波澜不惊的低声劝丁若溪:“三娘,二弟此次是诚心悔改的,你当真不愿给他一次机会吗?”
他嗓音本就低沉稳重,哪怕什么都不做,兄长的架子也做的十成十。
只见他话音方落,刚才还一脸愤然的苏慕凉,忙转头看向丁若溪。
丁若溪此刻虽在气头上,可人还算清醒,在苏会进她房间的那一瞬间,她便分出一缕心神留意他的一举一动,而且,昨夜两人刚做了超出伦常的事,以苏会的为人,他对她的好只可能停留在“陌生的朋友”之上,绝不会再将她看成自己的弟媳那般亲近。
在这种情况下,苏会忽然随苏慕凉来看望她,就显得格外不寻常。
可她却自始始终猜不透他的来意,直到此刻他问出那句话,她才恍然大悟——
他此次的来意——
看似是来劝她和苏慕凉和好的,实则倒不如说是当着她夫君苏慕凉的面,想要问她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是否真的要和苏慕凉断干净。
他在等她的态度。
丁若溪不知自己猜的对不对,秉着说多错多的想法,她将头又往床榻内侧偏了偏,只留个侧影给二人。
苏慕凉眸底的希翼暗淡下去,语气也弱下来:“昭昭。”
不等他把话说完,苏会拍拍他的肩:“二弟,你先出去,我和三娘单独谈谈。”
苏慕凉虽不喜苏会和丁若溪单独相处,可两人毕竟曾是恋人,对彼此脾气性情都很熟悉,说不准苏会真能劝动丁若溪也说不准,便只得先把醋意压下,“我在外面等长兄。”
巧儿见状,一脸犹豫的跟着出去了,并帮两人关上了房门。
屋中只剩两人。
暖洋洋的风透窗而入,床帷浮动,女子身上茉莉花香沁满了整个屋子。
丁若溪在苏慕凉走后,紧绷的心弦微微放松了些,人变的疲累无比,她无意识的朝窗子望一眼,恰好看到苏慕凉背对着她站在台阶下,他因为长期缠~绵病榻,身形本就单薄,此刻被风一吹,低头咳嗽的动作更显衰败。
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人,心肠竟如此歹毒,执意要把她这个妻子推入无底深渊。
额头忽然一热。
令她猛地打个激灵,她缓慢转头,便见苏会不知何时已坐到她床榻边沿。
两人挨的极近,甚至她的头稍微往前挪动一下,便可撞上他的胸膛。
只一刹那,昨夜床帐内发生的事登时涌~入丁若溪的脑海中,丁若溪羞燥的刚要躲避,那贴着她额头的大掌已撤去了,温润沉稳的嗓音从她头顶撒落:“有点起热,吃药了吗?”
相较于刚才激烈的口舌之争,这如春风细雨关怀的话,令丁若溪心弦又松懈了些,她垂下眼,掩盖住眸底的通红,轻轻的摇了摇头。
余光中,苏会起身去了旁侧,不多时端回来一碗放温的药汤。
他用银勺舀了一勺,递到她跟前,示意她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