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凉转头看向苏会,却见对方面色无波无澜,平静的出奇。话音乍然而至,有什么念头从脑中快速滑过,脸色变了几变,随即想到什么震惊的大张嘴巴:“长兄,你竟,讹诈我。”
苏会脸上显出失望之色,“若我不讹诈你,你怎可能乖乖承认自己的罪行,墨青,你这样做,太令阿耶和为兄失望了。”一拂袖转身朝房门走去。
苏慕凉大惊,若阿耶知道他私自挪动军饷去押妓,怎会再肯让他袭爵?
忙几步追上苏会,“噗通”一声跪在他跟前,仰起头语无伦次的求饶:“长兄,长兄,我知错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把此事告诉阿耶。”
苏会看着面前毫无担当的苏慕凉只觉陌生,眼前一阵恍惚。
曾几何时,他也是如今日这般跪在他跟前,痛哭流涕的求他把丁若溪让给他,不然就要死要活。
结果呢?他和她成亲不过一年,转头就可以为了袭爵把丁若溪这个他用情至深的妻子推给旁的男人糟践,还妄想杀他,自私自利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还有什么事是他这个弟弟干不出来的?
“长兄,求您.........”苏慕凉的哀求声将苏会从回忆中拉回。
苏会决然拂落他的手,拒绝了他的要求:“此事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做的错事,就该自己去承担,与其在这求我,不如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和阿耶解释。”
“长兄,你不能这么对我,长兄.......”苏慕凉还要拽苏会,就被秦用上前拽开离开了房间。
苏会懒得再看苏慕凉一眼,转身离去。
晚间,镇南王得知此事后果然大怒,当即勒令苏慕凉在房中禁足三个月,王妃李氏闻讯赶去,想要为苏慕凉求情,反被镇南王叱责若不是她平日太过宠溺这个儿子,怎会将苏慕凉惯得如此无法无天?
王妃李氏自知理亏,灰溜溜的回了房,没敢再提苏慕凉求情。
秦用办完差事回府时已月上枝头。
春日里的夜晚格外冷寒,他搓~着手刚走到台阶下,便见婢女绿萝端着凉透的饭菜从书房出来,黑漆托盘上的饭菜一口未动。
秦用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问道:“郎君还没胃口用膳吗?”若他没记错的话,郎君已一整日没用餐了。
绿萝摇头:“郎君说他想静一静,不让下人打扰。”
秦用眉头皱的更紧,正要开口让人下去。
绿萝迟疑着僭越的多嘴问了一句:“郎君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今日底下的下人都吓得战战兢兢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在绿萝等下人眼里,自家主子待人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极少出现今日这等反常的行为。
秦用也百思不得其解,含糊道:“郎君的心思重,岂是我们能猜到的,去去去,赶紧再端过来点热食备着。”
绿萝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忙去了。
秦用三步并两步走上台阶,抬手刚要敲门,忽想起昨晚苏慕凉站在丁若溪门口破口大骂,和今晨他随郎君去找苏慕凉时,苏慕凉骂丁若溪贱妇,背着他勾搭野男人的情景。
而郎君,如今可不就是苏慕凉嘴里的野男人么?
俗话说的好,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难道郎君是在为这个惩治苏慕凉?
这念头刚从脑中闪过,秦用立马摇头否认掉了。
他家郎君并非沽名钓誉之辈,对名声什么的一向看的浅,怎会因苏慕凉一两句含沙射影的谩骂而迁怒于人?
若除了这条,能轻易牵动郎君心绪的,大抵只有丁若溪了。
难道郎君今日是为丁若溪出气才刻意为之?
与此同时,低沉沙哑的质问声从屋中传出:“站在房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打断了秦用发散的思绪,他忙回神推门入内。
昏黄烛光下,苏会正坐在桌案前执笔批阅文书,侧颜如刀削般锐利,看起来极其不近人情。听到他进屋的动静,他头也没抬一下,继续落笔批注。
秦用看了眼时辰,低声提醒:“已经戌时了,郎君今晚还去大昭寺吗?”
若去的话,他现在就得安排人手。
苏会握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滴在宣纸上,晕染了周围字迹,他面色无波无澜的抓起那张宣纸,胡乱~揉了下,扔在地上:“不去。”
秦用心里奇怪,可也不敢过问,悄声退下。
敞开的门缝中,只听“轰隆”一声,一道惊雷从天边滑过,银龙般的闪电伴着豆大的雨滴从天上往下倒,一瞬间,周围响起噼里啪啦的下雨声,令原就热闷的屋中更为气闷。
苏会揉了揉鼻梁,搁下笔,朝还没关上的门外看去。
不远处,两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从廊下跑出,去院子里收衣服,边小声抱怨:“我最怕打雷了,这雷声一时半会恐怕不会停,晚上我去找你睡好不好?”
另一个小丫鬟手臂上摞满了衣服,沉甸甸的,她忙抬腿用膝盖往上顶了顶,笑着揶揄她:“呀,你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跟小孩子一样怕打雷,将来若有了夫君可怎么办?岂不是要被他笑掉大牙?”
“你,你就会取笑我。”那小丫鬟被取笑,害臊的一扭头,窜进抄手游廊里,“我不理你了。”
“哎哎哎,我又没说不让你跟我睡,别生气嘛。”另一个小丫鬟嘴里嚷嚷着追了上去。
秦用刚要叱两人动静大,惊扰到了郎君,就见两人已跑的没影了,怒其不争的叹口气,正要关上门。
背着烛光坐着的苏会,忽然从桌案前起身朝他走过来,“备马去大昭寺。”
秦用:“...........”
不是,您刚才不是说不去的吗?
雷声滚滚,狂风卷着一地落叶从院中呼啸而过,房门和窗柩被风刮的吱呀乱响。
常嬷嬷面色铁青的站在丁若溪房门外,将紧闭的房门拍的啪啪响:“三娘,昨日您说是你们丁家祭祖的大日子,和彭安过夜不便,老奴照顾您的心情没再强求,可今夜并非你丁家祭祖之日,也没什么好忌讳的,您若再想推脱,不若多想想您五哥和七妹的处境。”
房门纹丝不动。
常嬷嬷已站在门外半个时辰了,耐心早已耗尽,厉声道:“三娘,若您再不开门,就休怪老奴不客气了。”
接着,给身后的彭安使了个眼色。
彭安立马上前,抱着双臂朝房门上撞,然,还没挨着门,房门忽然从内打开。
屋中只燃了一盏豆大的烛火,昏暗的光线拉的细长蔓延至门口,将站在门口的丁若溪莹白的面容,照的更为迭丽,她身上穿着一件雪色内裙,只在外面披了一件绣菡萏的粉色毯子,似是怕冷,红~润润的唇透着白,见到彭安,身子抖了下,忙垂下眼:“让他进来吧。”转身进了屋。
常嬷嬷本以为还要和她废上好一会儿嘴皮子,闻言大喜忙令彭安入内。
彭安也跟着一喜,进屋后急不可耐的锁上房门,转身朝屋内走,便见丁若溪坐在妆镜前,正对镜拆头上带的发簪,鸦黑的长发随着碧绿簪子被拿下垂落整个肩头。
她皮肤白~皙,被这极致的黑一衬托如暖玉一般白的耀眼,其下单薄的双肩,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和隐在裙下修长的双~腿,无一处不美。
彭安这些天根本没机会近丁若溪的身,看的双眼发直,猴急的快步上前,“我帮你拆发簪。”
手还没落在她肩头,丁若溪如一条鱼般轻巧的躲开他欲贴上去的后背,从檀木凳上站起身,烛光下,她垂头软声拒绝:“不用,我已经弄好了。”
越过他朝前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什么,中途忽然转身,似是羞涩耻于开口,咬了下红艳艳的唇后,才轻声邀约:“我去沐浴,你要来吗?”
彭安大受鼓舞,喉咙里不住吞咽口水,慌不择路的连声说:“来来来。”
尾随丁若溪身后,说完话又觉得自己答应的太利索,显得粗俗怕惹她不喜,搓~着手没话找话:“巧儿呢?怎么没见她在旁伺候?”
丁若溪没答话,加快步子朝浴房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眸底闪过一丝厌恶:“她替我办事去了,你一会就能见到她了。”
彭安又是一喜,心想着屋中只有他们两人,待会儿还不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迫不及待了,待踏进浴房,他转身随手就要关上房门,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黑影从头顶落下,一惊,刚要抬头看,便听身后丁若溪媚到骨子里般的娇唤:“彭安,来看看我今夜美吗?”
心头疾跳,也顾不得那黑影忙转身去看,然,刚触到丁若溪一片衣角,头上被什么重重一击,双眼一翻,跌摔在地,晕死了过去。
巧儿拿着用棉布裹了好几层自制的木锤从房梁下跳下来,心有余悸的踢了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彭安,拍着小胸口庆幸:“幸好刚才您叫他叫的及时,要不然奴婢还搞不定他。”
丁若溪如今等同废人,若跟彭安单打独斗几乎毫无胜算,而常嬷嬷又催得紧,她才出此下策,当着常嬷嬷的面先把人放入房中过夜,再借机打晕,这样一来,既可暂时消除常嬷嬷威逼,又能保全自己不被侵犯。
丁若溪也心有余悸,刚才若她出一丁点差池,恐怕也骗不过彭安,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遂轻松口气,极快的袖中掏出一颗黑色药丸,蹲下~身抬起彭安的头,正要塞进他嘴里。
浴~室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一惊抬头,下一瞬闭上眼顺了几口气,再睁眼时眸底的惊惶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尴尬,她忙站起身,脱口道:“长兄不是今晚不一定来了吗?怎么又.........”
苏会看到躺在地上如死鱼般的彭安,眸底闪过一丝杀意,踢到一边,走到丁若溪跟前,淡声开口:“刚巧路过,就过来看看你。”
视线看向她手中黑色药丸:“这个是什么?”
“是令人昏睡不醒的药。”丁若溪将药丸递给苏会,补充道:“我从王府来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拿了几粒过来用以防身。”
苏会感到意外,微微挑了下眉,似在赞她聪明。
而她这算哪门子聪明,不过是被逼急了自保罢了,脸微微发烫,忙别过脸走到浴桶旁,伸手探水温。
巧儿见状悄悄退出浴房。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后,屋中静的落针可闻。
水汽氤氲的浴房雾气腾腾,温度也高,丁若溪白~皙的脸不多时便被沁润的绯红,她心跳如擂鼓,边撩水,边快速思索着要怎么试上他一试,偷偷用余光瞥他一眼。
便见身形伟岸的男人不知想到什么,原本盯在她身上的炙热目光转到彭安身上,三下五除二将人绑了,如扔破烂般丢到墙角,用旁边的破布盖的严严实实后,朝她走过来。
高大如小山般的身影将娇小的她悉数笼罩住,丁若溪感到自己的后背贴上一堵硬~邦~邦的墙,男人一手握着她的腰,一手深入~浴桶里随意波动水波,追逐她的指尖,“抱歉,赶来晚了。”
竟是罕见的软下语气和她解释。
也是无声的等她主动。
丁若溪胆子登时变得大了些,她在他怀里转身,一双藕臂如藤蔓般缠上他脖子,软语道:“长兄来的刚刚好,没有晚。”目光直直盯着苏会。
浴桶里晃动的波光水色映入她眸中,仿佛一闪一闪的碎星子璀璨夺目,尤其是眨眼的时候,浓密的眼睫扑闪扑闪着,看起来清纯,又隐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勾人的紧。
苏会眸子蓦地变得幽深,喉结滚动了下,却并没动,嗓音沙哑反问:“要么?”
听到他直白的要求,丁若溪先愣了下,几乎承受不住,随即脸红的想正好也不用再找法子试他了,咬着下唇轻轻点头。
“你来,再主动点。”
丁若溪听他如是说。
丁若溪一咬牙,将手改为轻轻摸向他颈子。
苏会只觉那只小手如羽毛般在他身上到处点火,偏生少女还不自知,动作生涩的用食指勾着他腰带,冲他妩媚一笑。在他盯视下,身子缓缓后仰倒进浴桶里,连带着头脸也没入水里。
薄如蝉翼的春衫入了水,如同套在身上透明气泡,将惊艳春色毫无保留的呈于他眼前。
苏会心头一紧,下意识伸手就要把她从水中捞出来,指尖还没碰到她衣角。
那沉入水中的少女眸底闪过一丝狡黠,于水下缓缓仰起头,紧贴着水面吻在水面之上他的唇,底下随波逐流的春衫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如同一只勾人夺魄的水妖,专门吸人精..血。
苏会只觉浑身血液都沸腾了,按压着浴桶边沿的大掌缓缓收紧,手背上青筋跳动。
丁若溪见他迟迟不动,才想起来他不喜她吻他的唇,改为吻他的喉结,然,唇刚碰上去。
苏会忽然攥着她纤腰,整个人压向她,几乎要将她压碎。
丁若溪忍着痛,顺势伸出藕臂搂着他脖子朝下一拉,两人齐齐跌入~浴桶中。
水花飞溅,如锤子般纷纷砸在地上,打湿了浴桶周围的地面,一片狼藉。
外面山风呼啸,一道惊雷从天际滑过,闪电接踵而至,映亮了屋中烛火。
那被藏于角落里的彭安似被惊动,□□一声又沉沉睡去,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觉。
邸深人静快春宵,心絮纷纷骨尽消。
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
第一卷完。
第37章
雷声渐止, 山风呜咽着拂过窗柩,菱花窗上的氤氲水汽消散了些。
浴桶里的水明明早已凉透了,赤.裸着上身的苏会却一直坐在浴桶里一动不动, 宽阔结实的后背上,道道女子指甲抓过的血痕, 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却似毫无所觉,手肘慵懒的支在浴桶边沿,指腹抵着额头,双目紧闭, 喉结反复上下滚动, 心绪似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