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巧儿, 隔着紧闭的房门往内轻唤一声:“郎君,需要添热水吗?”
这才将苏会从情绪的漩涡中抽离出来, 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眸子, 随手拉过旁边衣架上胡乱挂着的湿衣服往身上套, 边走出浴桶朝房门走。
“哎呦——”
阴暗的墙角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如虫般蠕动了下, 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声。
苏会似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事,幽深的眸子霎时闪过杀机,随即调转脚尖走过去。
被破布遮住头脸的彭安,还没来得及从地上坐起来就被一脚踢翻在地,昏迷前的情形霎时倒灌入脑中, 吓的一把拽开遮住头脸的破布,当看清站在自己跟前的人时,瞳孔骤然猛缩, 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二, 二郎君,您怎么在这........”
话音未落,肚子上又挨了一脚,“咚”的一声闷响,身子狠狠地撞在身后墙壁上跌落下来,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湛蓝色衣襟。
他和丁若溪的事,苏慕凉是知情的,不可能这么对他?那眼前这人是谁?
彭安再顾不上疼,屁.股尿流的忙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对上那双幽深如古潭的眸子时,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他蓦地瞪大眼,心神几乎被脑中这个念头震碎,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您,您不是二郎君,您是苏大郎君!”
再看他衣不蔽体,胸.前点点如被女子啃咬的殷红齿痕,再不敢继续刚才他为何此刻出现在弟媳丁若溪房中的话,哭的鼻涕横流的求饶:“大郎君,小的刚才什么都没做,求您别杀我,求您了........”
昏黄烛光下,苏会面色不善,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仿若在看一堆烂肉。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光是他庶民冒充士族,企图染指镇南王府二夫人的事都足以死几次了,彭安不住朝苏会磕头,语无伦次的争辩:“都是王妃逼小的做的,小的若不按王妃的吩咐照办,王妃就要杀了小的,小的,小的不敢不从。”
苏会原以为他阿娘性子虽跋扈了些,但做事还算稳妥,无什么可指摘的。
可自从他回府后,他阿娘做下这桩桩件件的事都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这令他多少感到寒心。
苏会眯了下眼,沉声道:“除了胁迫你和二夫人生子外,她还要你做什么?”
冷不丁听到问话,彭安忙擦了把脸上眼泪急忙道:“王妃还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们一大笔钱,让我们远走高飞,还说,若,若我们舍不得二夫人,她可以开恩把二夫人赏给我们,让我们一并带走。”
苏会闻言脸上神色更显的阴寒,垂眼看他一眼,似是说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也配?
彭安人虽胆小,可论心眼却是三人之中最多的,他忙停了哽咽,指天发誓:“小的自知配不上二夫人,不敢对二夫人有非分之想,这些时日若不是常嬷嬷耳提面命要小的来陪二夫人,小的绝计不敢踏进二夫人房中,今夜也是如此,请大郎君明——”
话音未落,就被再次踢翻在地:“还敢狡辩,仔细你的脑袋。”
彭安哪敢再耍心眼,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嘴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郎君饶命。”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是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卧房的人。
苏会看了一眼房门,“你想要活命也不是不可以。”
彭安满脸希翼的抬头。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其一,成为我的人帮我办事,事成之后,我给你的会比王妃给你的多得多,其二,现在就血溅于此,被我灭口。”
彭安几乎有没有犹豫的选择了第一条:“我选择第一条。”
“大郎君,可需要奴婢进去帮忙?”门外又传来巧儿紧张的问询声。
苏会并没回答,只用脸上那双锐目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我需要的是绝对的忠诚,你不用这么着急回答我,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巧儿冲着浴室门又喊了几声,一直没得到回应,转头看向躺在床榻上的丁若溪:“大郎君一直没回话。”
巧儿晚上退出房门后常嬷嬷已经走了,她不放心丁若溪,便一直守在房门外,直到苏会打开房门喊她进屋服侍才进来,她也不敢多问,直到苏会去了浴房,这才赶紧走到床榻前撩开床帐。
躺在被褥上的丁若溪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一动不动的望着床顶,她面色潮红,细弱的颈子下布满了红色耻痕,如一尾搁浅的鱼儿奄奄一息。见到她这才回过神,但也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忙拿旁侧被褥盖住自己,哑声吩咐她先去服侍苏会。
巧儿虽未出阁,可也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心里不免为丁若溪激动,可转念又埋怨起苏会,实在是太不怜惜她家三娘了。
昏黄的烛光映在床帷上,显出一道纤细的身影,只见她素手轻轻拨开床帷,露出一张巴掌大的晕红小脸,我见犹怜,“我过去看看。”
丁若溪说着话从床榻上坐起身,然,屁.股刚沾着床榻,一股难以忍受的痛楚霎时传遍全身,她脸白了白,忙侧着身,胡乱拿一件衣裳披在身上。
巧儿见状忙扶着她,阻止道:“您身子不舒服,还是奴婢去吧。”
“长兄不喜欢外人在旁伺候,我去比较好。”在镇南王府时,苏会身边除了秦用再无旁人,可见是个不喜欢旁人服侍的,她和他刚做了那种事,比起巧儿,和他关系显得亲密些。
虽然她此刻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可迟早也是要面对的,不是吗?
如此想着,丁若溪心头忐忑这才变淡了些,转头吩咐巧儿:“你先下去吧,等会我叫你的时候,你再进来。“
巧儿点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丁若溪定了定神,艰难的挪步朝前,然,刚走到浴室门口。
“吱呀——”一声,浴室门从内拉开,苏会从浴室走了出来,看到她一怔。
丁若溪刚才做的心理建设在触到他目光那一刻悉数崩塌,几乎是下意识的狼狈低头,紧了紧自己的衣襟,慌乱的轻声道:“我,我刚才一直叫你,你没有回应我,所以我才........”
自然也没注意到自己刚才随手穿到身上的那件衣裳腰际以下,早在两人从浴桶挪到床榻上时被撕扯烂了,此刻如布条般贴在袖长的双.腿上。
“我刚才在里面处理些事情。”
苏会视线往下,瞥到她腿上的青紫痕迹时,眼神不由一暗,刚要收回视线,一抹殷红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眸底一瞬掀起千尺旋涡。
丁若溪瞬间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忍着羞涩顺着他目光看向自己身上,几缕布条掩盖下的大.腿内侧,那一抹殷红如同朱砂般刺目,她忙用衣裳去盖,可已然来不及了。
苏会一把攥着她手腕,似是努力克制情绪用很轻的嗓音问,“他没,没碰过你?”
第38章
少女的脸由布满红霞转的略显苍白, 垂着头不敢看他,声若蚊蝇的喃喃道:“也,也算碰过, 但,但都没........”似是难以启齿再不往下说了。
但苏会是何许人, 当即听出她的话外之音——
每次都没做到最后一步, 都不了了之了。
感到不可思议,他原就知道苏慕凉在战场上押妓伤了根本,却不知竟会伤到连房~事都无力为继的程度,难怪前些日子他阿娘敢偷偷的给他灌药, 逼~迫他和她生孩子。
原来如此。
也确实该如此。
丁若溪察觉到攥在她手腕上的大掌越收越紧, 男人胸膛起伏的厉害, 似是难以接受,吃痛的轻嘶了声挣了挣, “痛痛痛——”
苏会缓缓松开她的手。
丁若溪忙用衣裳裹住自己的腿, 再抬头时见苏会依旧紧紧的盯着她, 眸底似有千尺旋涡幽深难测, 霎时感到头皮发麻和尴尬,两人毕竟刚做了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关系比之前更亲密了些。
而这种亲密,恰好更令她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可理智告诉她,她此刻必须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遂忍着羞涩, 僵硬的转头看向周遭,“刚才把彭安忘了, 他人在哪?要怎么处理?”
然话音放落,苏会忽然抱起她大步朝床榻走。
丁若溪猝不及防忙搂紧他脖子,便见他转头交代站在一旁看的发愣的巧儿:“去打盆热水过来。”
巧儿哪敢再言忙去了。
苏会把她轻轻放在床榻上后,抬手解她的衣襟。
丁若溪下意识侧身想躲,可生生定住了,再想到刚才经历的事,那种如几十头斧子同时劈在自己身上的那种剧痛,脸就开始发白。
所幸,苏会并没再做什么,只就着端回来的热水沾湿帕子,帮她擦洗身子。
他擦的仔细,哪怕是之前照顾她的乳~母都比不上,可丁若溪只觉难捱,好不容易见他把她上身擦完,再忍不住,忙要去抢他手里的帕子:“我,我自己来。”
苏会却未应,只吩咐她把身子转过去,冷淡道:“夜里山里寒凉,若此刻沐浴容易受凉,用帕子擦洗身子比沐浴好。”说完,又极快的补了一句:“有些地方你擦不到。”
而他嘴里的“有些地方”两人心知肚明,丁若溪脸腾的一下红透了,脸埋在被褥里不再吭声。
苏会刚才依着身体的本能并没克制自己,那处果然如他之前猜想的那般红肿,眼神一暗,快速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白瓷瓶,拧开瓶盖,用指尖沾了点药膏。
不多会儿,一股清凉从腿心传来,缓解了那处的疼痛灼热。
丁若溪猜到他给自己上药,羞耻的一动不敢动的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头沁出,酸酸涨涨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懒得去琢磨,好不容易挨到他说“好了。”忙翻身用被褥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脸红若滴血的小声道谢:“谢谢长兄。”
而她不知道的是,苏会也只是比面上平静,心绪早就翻滚如浪潮,他错开盯着她的视线,将药瓶放在小几上,“这个药需一日上三次,我不在时,让巧儿帮你上药。”
丁若溪忙点头应允。
就在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浴~室传出,伴随着彭安唯唯诺诺的请求声:“大郎君。”
丁若溪被惊了下。
苏会快她一步,把床幔放下将床榻遮的严严实实后,才对彭安道:“进来。”
丁若溪身影被盖住,只影影绰绰看到彭安小心翼翼的走到苏会跟前,鼓起勇气道:“奴想好了,奴愿意为大郎君效力。”
苏会似对彭安的回答并不意外,声音懒洋洋的:“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如若不然下场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彭安当然知道苏会的手段有多么狠毒,身子止不住的哆嗦:“是。”
“若王妃问起你今夜之事,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
“下去吧。”
接着传来彭安仓皇离去的脚步声。
丁若溪本想等苏会走了再处理彭安,没想到苏会竟早她一步,撩~开床幔神色复杂的看向苏会。
“我留着他的性命还有用。”苏会触到她的目光,淡声解释道:“他得了我的令,以后不敢再来骚扰你。”
丁若溪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
眼下王妃李氏盯她盯的紧,而她和他的协议,还需彭安打掩护,这个人不能不在。
“我明白。”
丁若溪说完话,两人似再无话可说。
苏会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后,转身离去。
待人走后,丁若溪疲惫的仰倒在床榻上,闭上眼睛。他和她本就是交易不是吗?可为何她心头空落落的?一定是她太累了导致了,她安慰自己如是说。
“真成了?”
次日,王妃李氏听常嬷嬷回府汇报,神色难掩激动。
常嬷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老奴昨晚送彭安进的二夫人的房间,彭安后半夜才从屋里出来告诉的老奴,不会有错。”
王妃李氏想起这阵子丁若溪一副贞洁烈妇宁死不屈的模样,还以为在此事上和她有的磨,没想到转眼她就上了别人的床榻,反观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昨日还为这个贱人要死要活的模样,脸上的喜悦之色便淡下去,冷嗤道:
“若她一直不低头,还能让本宫高看她一眼,不过这样也好,让墨青认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割舍的时候也容易些。”
常嬷嬷哪敢接话,在旁附和:“日久见人心,假以时日,二郎君会体恤您对他的良苦用心的。”
王妃李氏叹口气:“但愿吧。”
说罢,吩咐常嬷嬷:“先前停掉的助孕汤继续送过去,送到她怀上胎为止。”
常嬷嬷应诺忙要去,然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又被王妃李氏叫住:“本宫还是不放心,还是本宫亲自去一趟吧。”
一来,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丁若溪答应的过于容易。
二来,她也想去看看她有没有在私底下做小动作糊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