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菱自是记得,“当时是槐树,听门房说因槐树风水不好,王爷叫人换成了翠竹。”
贵太妃听之,眸光微微闪,竹子的风水寓意乃是节节高,她这个儿子到底想干嘛,等她想通后,当即一个仰倒,若非沈书晴扶住,便摔倒了。
他这个儿子是想着那个位置啊。
林墨听到门外的动静出来瞧,便看见贵太妃及王妃皆来了这里,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怔惘,“贵太妃娘娘,王妃娘娘,你们这来怎地也不提前说一声。”
红菱横了他一个冷眼,“你见过捉奸还提前打招呼的吗?”
林墨一听,想起自家王爷这几日不入王府,也不曾与王妃、贵太妃交代,也难怪她们会多想,当即笑笑让开路,“那你们可得瞧仔细了,一间屋子一个角落都别错过。”
几人进了院子,红菱当真带着人去搜屋子,贵太妃则是跟着沈书晴直接去到了主屋,她和沈书晴一样,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儿子,不过是担心他罢了,尤其她需要同他确认一些事。
廊庑下,几个丫鬟打着灯笼走在前头,沈书晴牵着贵太妃走在后头,因为心里想着事,贵太妃手心皆是细汗,沈书晴感受到了,便捏了捏她的掌心,“母妃放心好了,王爷不是那样的人,我不过是来看看他,会不会有事。”
贵太妃见她眉眼之间一派天真,并不愿意将心中所想与她说,只是问她:“若是有一天,深儿不是王爷了,或者变成庶民了,或者......”为人母,到底没讲死了两个字说出来,不吉利。
“你还会愿意跟着他吗?”
宫里那位心狠手辣,所有兄弟只他深儿活了下来,她倒也明白几分,多半是昭阳宫那位看她多年来不争不抢,以为她儿子也是这个性子。
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半点不像她,好好的闲散富贵王爷不当,竟是觊觎那个位置,还一直瞒着她这个做母亲的,心中也是懊恼。
沈书晴想也没想就答:“只要王爷不负我,我便决不负他!”
贵太妃捏紧她的掌心含泪点头,“母妃的好孩子。”
不枉她将她当做亲闺女对待。
不几时,两人便行至门廊之下,主屋之内灯火通明,显然陆深正在里面,守门的小太监见状,连忙低头离开。
虽则说相信陆深,但是在推门的那一刻,沈书晴还是阖上了眼,深怕看见甚么她不想看见的情形。
贵太妃没有避讳地看向房间,倒是率先出声,却是带着颤音,“深儿,你这是怎么了?”
沈书晴睁开眼,就看见陆深裸身泡在浴桶里,浴桶里的热汤呈现深褐色,显而易见是加了许多药材,遒劲的背脊上插满了银针,当即也是脚下一轻。
她想过许多可能,却独独没有想过他是在葫芦巷疗伤。
他这一连几日不回王府,是在这里疗伤,为何不在王府疗伤啊,回王府的路上,陆深与沈书晴共坐一辆马车,红菱侍候贵太妃坐另一辆马车,在马车上,沈书晴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陆深并不回答,只愣愣看她,而后转移话题道:“怎么?想我了?”
沈书晴去推他的胸,嗔他:“说甚么浑话呢?我正经问你。你疗伤为何不在王府啊?”
陆深却逮住她伸过来的手,顺手一拉,便将沈书晴拉入他的怀里,叫她枕在他的臂弯,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她看,目光灼热而又放肆着一直往下,当视线扫过她深陷的锁骨窝时,眸色倏然便是一暗,“可是,为夫想你了,怎办是好?”
沈书晴早就折服于他这般肆无忌惮的打量,夜色掩了她面上的薄红,却掩藏不住她羞赧地垂眸一笑,却也知晓这是在马车上,后面便是母妃的马车,红菱嘴巴又没个遮拦的,她好怕她事后嘲笑她。
是以,抬起右手食指,竖在他徐徐落下的薄唇上,轻摇了摇头,“别在这里。”
可男子竟似没有听见一般,还十分过分地吃入了她的指尖,霎时便似被闪电击中,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脚指头不由自主地蜷起。
却依旧不忘记阻止他,“你闹起来动静大,我怕母妃和红菱笑话。”
说罢,男子哑声道:“那本王轻一点?”
他说轻就当真温柔,他闭着眸,缓缓垂下脸来。
他深邃的眉眼不断迫近,他身上独有的冷竹香也袭了过来,男子阳刚的气息徐徐拢住她,可她却再也不想推开他,抬手轻攥住了他臂膀上的衣料。
他真的好温柔,从未有过的温柔,只轻轻吮吸她的唇瓣,不时以舌尖挑逗她,她时刻谨记这是在马车上,并不敢与之回应,可他也并着急,转而吻向了她饱满的耳垂。
沈书晴是知晓自己的情况的,这里碰不得,便摇头拒绝,“别亲这里。”
他以为他不会听她的,在床榻上,他从来皆是蛮横不讲理的,可这一次他竟然屈服了,转而重新去亲她的鼻尖,亲她的眉眼,最后又回到她的唇瓣之上,轻轻舐吻。
许是他今日的乖顺取悦了沈书晴,当她再一次勾缠她的舌尖后,沈书晴攥紧了他臂膀上的布料,仰面与她唇舌相交。
马车抵达王府时,沈书晴似一株菟丝花缠在他的身上,唇瓣更是殷红得没话说,下车前沈书晴摸了一把自己肿胀的嘴唇,嗔道:“这下子都没法见人了。”
“红菱要笑死我了。”
陆深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而后用马车内的一块薄毯将她包裹住下了马车。
贵太妃见了咯咯直笑,心想她怕是再过不久要抱孙子了。
红菱却是一脸地鄙夷,这哪里是去捉奸,分明是去投怀送抱。
陆深就这般将沈书晴一路从门口抱至了前院,撞开了寝居的门,没了马车的桎梏,陆深便少了许多耐性,将女子摆弄在榻上后,直接倾身扣住了她的细腰,舔舐上了她敏感的耳垂。
女子在马车上已被洗礼过一番,如今哪里还经得起这般阵仗,当即伸出玉臂攀附着他的宽肩,将自己迎了上去。
夜里,两人平躺在榻上,沈书晴问陆深,“你为何不在王府疗伤啊?”
陆深并不是不想再王府疗伤,一则是怕沈书晴担心,一则是怕她发现他是在戒断五石散的药瘾,究其根本,是怕她发现他曾经在颍川大佛寺为了救她而奋不顾身,被□□爆破至伤了脏器,不得不服用五石散止痛。
他在她面前虽然早已一败涂地,却还有自己的骄傲在,不想在他面前如此卑微,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最后的倔强。
是以,他并不正面回答,只是去拉她的玉臂,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沈书晴趁势又在怀里埋了埋,陆深一低头便轻吻上了她的额头,“我若是在王府疗伤,又怎会知晓你心里如此喜欢本王。”
沈书晴抬眸看他,眼里全是不明所以。
陆深装腔作势道:“你若是不心悦本王,又怎会前来捉奸,还带上母妃?”
“你这般阵仗,只怕明日,整个金陵的人都知晓本王在葫芦巷养了外室。”
沈书晴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时只想知道他这些日子是在做什么,却并不想给他添加任何麻烦,遂后怕问他:“那可如何是好?”
陆深却是心中早有计较,皇帝最是看不得他好,说不定这件事还能减轻对他的忌惮,是以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无妨,只是可能要麻烦瑶瑶陪为夫演一场戏了。”
沈书晴呀了一声,“演戏,演什么戏?”
“皇帝是巴不得本王沉醉于声色犬马,今日之事想必逃不过他的眼睛,既然世人皆以为本王养了外室,不如本王就演给他们看。”
沈书晴听出来了,这是要她继续扮演外室,可沈书晴一想起做外室的那些日子,心中难免苦涩,又想起从前在邺城竹屋时冒出的要他给自己当外室的想法,当即支支吾吾道:“那,那可不可以这回是你来当外室。”
见陆深没反应过来,怔楞在了当场,又重复道:“从前皆是我伺候你,这回要不换你来伺候我啊?”
第72章 夫纲不正也不是一两天。
陆深当即拒绝,拿开她的手,侧过身去假寐。
他的心已被她拿捏住了,可不能让仅有的夫纲也要放弃,否则日后不是啥事都被她牵着鼻子走,不行,坚决不行。
是以,不论沈书晴如何软磨硬泡,陆深皆不同意。
隔天,贵太妃寻了一个空档,与陆深当面谈话。
母子之间的谈话,不需要做过多的铺垫,很快贵太妃便直入正题,“深儿,你真的想要那个位置?”
见陆深面色一沉,却并不接话,贵太妃又道:“这条路并不好走,或许你如今拥有的一切皆要化为泡影。你的母亲、妻子、孩子包括你舅舅一家,也皆要与你面临一场浩劫。即便如此,你还是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吗?”
陆深是知晓他母妃软弱的性子的,是以许多事情并不敢告诉她,可如今她竟然发现了端倪,便也没有再度瞒着她的必要,他先是陈述了这些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皇帝是如何迫害他的,听得贵太妃心惊胆战,她在宫里,一直以为自家儿子过得平安顺遂,不曾想自己儿子竟然经历过如此多的劫难,本还想要劝他回头是岸的心思就歇了,并问:“你所谋之事,你舅父知晓吗?”
陆深点点头。
贵太妃捂着手的心口一跳,自己的儿子、兄长皆是要瞒着她,也着实是太没有把她当一回事了。不过气归气,她还是自袖筒里拿出了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这是你父皇临终之时,交给母妃的圣旨。你父皇素来疼爱你,知那位性子狠厉,忧心你的处境,便给了母妃这样一道圣旨,圣旨上言:若是那位不敬天、不赈灾、伤手足、乱超纲、喜酷吏,深儿你可以取而代之。”
皇帝要走的那一段时光实在病榻上度过的,其余皇后妃嫔皆不愿意前去侍疾,唯有贵太妃不辞劳苦。皇帝本乃嫡出,登基之前受够了其他皇子的苦,是以即便明知陆深这个儿子文韬武略,更适合登得大位,也一直以来皆不曾动摇过东宫的位置,偏生那位性子太过乖戾,临终前又只有贵太妃一个人真心实意待她,便想起她这些年的好来,“朕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你性子软弱,没了朕的庇佑,你可怎么办?”
遂才颤颤巍巍下了龙床,在临断气之前将这幅圣旨拟好兵盖了玉玺,“你拿着这道圣旨,若是有一日,你们母子走投无路,便将这道圣旨昭告天下。”
陆深接过来圣旨,卷开略略一扫,当看到那个鲜红的玉玺印时,冷淡梳理的眸光倏然炙热起来。
这圣旨上言明的桩桩件件,那位皆已有犯。
只是,这皇位却并非一道圣旨可以得来,须得天时地利人和,而这道圣旨无疑便是这天时,有了这道圣旨,他所做的一切便皆名正言顺起来。
是日,陆深刚从刑部下值,今日刑部有一宗棘手的案子,是以他到如今这个时辰才脱身,因这两日到了夜里有隐有冷意,是以便想着来叫林墨准备药浴,只他才一推门而入,就瞧见沈书晴她的手里捏着一本册子,姿态娴雅地坐在翘头案后面的扶手椅里,神情颇为倨傲,那模样像极了他从前伏案灯下的模样。
又想起了她日前说过的,叫他做她外室的事来,当时他严词拒绝了,没想到她还是过来了。
说到底他不过是怕夫纲不正,不过仔细一想,似乎他没有夫纲已不是一两天,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取下插在腰间的折扇,悠闲地摇着折扇,跨着大方步,双眸深情款款地来到了里间,待到了案前,他顿下手中动作,略挑了挑眉,“再下陆深,能得王妃娘娘怜惜,实乃三生有幸。”
早在陆深撩袍跨入门槛,沈书晴的目光便被吸引了过去,他身着黛紫色圆领袍,白玉冠高束发顶,他那金石玉器堆里养出来的矜贵,即便是做着如此纨绔的动作,也丝毫不叫人心底生厌。
沈书晴今日过来,是存了过来陪他的心思,两人如今和好如初,又处处想起他的好来,害怕他在外头不好生用膳歇息,有她在他多少会顾及一些,本也不曾指望他与自己玩那换位外室的把戏,不曾想他竟然从了她。
她自是没有不接茬的道理,眼珠转了转,正在想当初陆深作为夫主是如何待她这个外室的,便看见陆深又开始摇起了折扇,他眼尾上扬的凤眸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唇角的笑意也自有几分风流自如在,折扇上的兰花草栩栩如生,一上一下地晃动,晃得她眼花缭乱,心神摇曳。
根本经不起他这般撩拨。
当即,沈书晴便一手捂着噗通乱掉的心口,一手伸向他,颇为神气地抬起头,以施舍的口吻道:“陆深是吧?你也知晓本妃的身份,乃是有丈夫的人。”
“本妃事先说好,你我之间只是露水情缘,事后你万不能纠缠于本妃,否则我家那死鬼定是不饶恕你。”
陆深愣了下,没想到她玩这么大,不仅要他扮做外室不说,竟还要他演奸夫,一时间也有些犹豫,却听见女子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要换个位?你当初不也骗了我,分明没有王妃,倒是叫我好生愧怍,也叫你设身处地体悟一回我当时的感受。”
陆深要笑不笑,只一下一下地摇着折扇,就当沈书晴以为他不会答应自己的无理要求后,他倏然勾唇一笑,将折扇阖在掌心,往案上一丢。